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聂长空在惊骇过后，却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既然已经不可逆转，此刻再慌乱也无济于事。
在空中转身向下，望向比自己先一步坠下的子宣。
因为此刻是黑夜，光线暗淡无比，再加上距离过远，根本就看不清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看到那身青衣随风摇摆，披散的长发狂乱飞舞。
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精神力猛然释放而出，第一时间便将子宣的娇躯包裹住。
虽然此刻的诅咒术才在御物第一阶，只能驱动五十斤的重物，想要减慢子宣下落的去势，应该能轻易做到。
果然，刚刚试着驱动了片刻，原本还有六七丈的距离，此刻竟然越来越接近，不过片刻间就接近到了两丈内。
直到此刻，聂长空终于看清了子宣的脸，没有柳烟离的妩媚，没有华丽的装饰，一身青衣之外，是一层薄薄的软皮甲。
看到聂长空也一齐坠落，顿时惊呼道：“你、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聂长空没有说话，精神力继续驱动她的身躯向自己靠近，直到距离只有伸手之遥时，聂长空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一把将她拉了上来。
“抱歉，是我害了你。”
聂长空刚刚开口，狂风就灌入口中，令他的话变得模糊不清。
子宣诧异道：“你在说什么？”
“柳烟离是炼狱堂的人，她想杀我，才挟持你到了这里。”
子宣这才恍然大悟，与聂长空对视了片刻，她却又摇了摇头，笑道：“你不用自责，如果不是你，我们早就死在了百香山的辰越手中，或许……或许我可能连清白之身都保不住，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受你恩赐，况且如果你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被那妖女所趁。”
聂长空神色更加复杂了，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见子宣身躯不能动弹，突然又想起了刚才柳烟离的话，不解道：“对了，你怎么会被她下药的？”
“她的修为太强大了，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制住，之前就昏迷了，直到刚才醒来。”
看了着几丈外如刀削般的崖壁迅速划过，聂长空眼中升起一丝苦涩，“也不知这谷底究竟有多深，以这般速度坠落下去，我们绝对会粉身碎骨。”
子宣脸色也渐渐布满绝望之色，这么高的深谷，两人说了这么多话还没坠落到谷底，可以想象这谷有多深。
聂长空脑海里百念陈杂，往事如潮水般涌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划过脑海，又迅速消失，他的师傅，自己的弟子凌天，还有一个个熟悉的人，当一身紫衣浮现时，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瞬间消失了。
耳边“呼呼”作响的狂风渐渐远离，就连眼前还有个子宣，也对之视若无睹，双眼渐渐陷入了恍惚之状。
“曾说过要为你报仇的，我终究还是做不到了，原谅我。”
喃喃自语了一声，眼前朦胧的青衣快速在意象中与那身紫衣融合，下一刻，他猛然伸出双手，一把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抱得如此之紧，以至于怀中的子宣都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吟。
“嗯……”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丈外的崖壁稍纵即逝，两人的衣物纷乱飞舞，“咧咧”作响。
而此刻的聂长空，却早已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下一刻，或许自己与怀中的人就要粉身碎骨。
被聂长空抱住，子宣一时间怔住了，睁大眼睛愣了片刻，脸颊上才腾起一片羞红，只是她非但没有拒绝，嘴角反而升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竭力伸出两只纤细的手。
尽管动作缓慢，片刻后，还是绕到了聂长空的腰上。
“能与你死在一起，我也没有遗憾了。”
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聂长空猛然惊醒，刹那间松开了那身青衣身躯，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拥入怀中的，并非想象中的人。
还没等聂长空说什么，只感觉“哗啦”之声在身躯两旁响起，就像掉落到了茂密的树林之上一般，无数枝叶摇晃间，一直悬空的身体终于接触到了实物。
只是刚才下落的速度太快了，而聂长空的身躯又在上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整个身躯就像炸开了一般，狠狠砸到了地面上。
“噗……噗……”
两道血箭猛然喷出，五脏六腑瞬间移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想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的一切都做不到。
没有疼痛，没有任何知觉，因为他此刻已经麻木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躯是否还完整。
晕厥前，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要死了么？”
下一刻，这个念头也彻底消失了，两眼一闭，他终于人事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幽幽醒来之际，一抹炽烈的光线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难道我还没死？”
脑海里如是想着，试着扭动了一下身躯，一股剧烈的疼痛感猛然袭遍全身，痛得他几乎再度晕厥，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疼痛感渐消后，聂长空没有再试图动作，当适应了这种炽烈的光线后，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已经变成凝固了的暗红色血迹，这片血迹此刻就迟在咫尺，与他的脸庞贴在了一起。
“真的还没死！”
聂长空大喜过望，缓慢的抬起头，当眼界越来越宽时，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茂密的树林，没有鸟语花香，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无数比人的身躯还大的树木遍布，一缕缕阳光自树枝的缝隙透射而下，将这里照得极为清幽。
看清这一切后，晕厥前的记忆才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内，当记起在悬崖上发生的一切时，聂长空眼中神色顿时变得慌乱无比，猛然向身旁看去。
一具青衣静静躺在自己身下，只是此刻那身青衣，有一半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子宣？”
聂长空颤抖着声音的唤了一声，没有反应，紧接着又继续叫唤了几声，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后来，直如吼出来的一般，就连他的声音都渐渐变得嘶哑。
而躺在血泊中的子宣，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不、我身体如此孱弱都没死，你身为修炼者，怎么能如此轻易死去？”
似是难以接受一般，在喃喃自语的同时，脑海里浮现出了与子宣一起坠下之时，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能与你死在一起，我也没有遗憾了。”
想到这里，聂长空的呼吸都刹那间停滞住了，胸口某处的疼痛，甚至超越了已经散架的身躯。
怔怔望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脑海里却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喉咙就像被人扼住，许久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快要窒息的时候，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才自他那张薄薄的嘴唇里迸发而出。
“啊……”
吼声凄绝，远远传了开去，在周围的回荡了片刻，又渐渐归于虚无。
即便面对千军万马，在生死边缘无数次挣扎徘徊，却从未有一次让他这般无力，动不能动，他的身躯此刻依旧倚在已经死绝的子宣身上。
没有了温暖，就像石头一般，子宣的身躯已经完全冰冷。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若非坠落之下，被茂密的枝叶阻挡得减去一些速度，子宣的身躯又垫在下方，自己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聂长空一时间剧痛欲绝，心如刀绞，吼声过后，他那双眼睛里，还是忍不住腾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那还是自妖无媚死之后，第一次让他感觉如此的绝望。
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将他隔绝于所有人之外。
或许这里是谷底，没有一丝风，只有从枝叶间透射下来的阳光，在一点点的发生位移，最终消失，而后又迎来了另一次黑暗。
而此刻的聂长空，却依旧静静的伏在子宣的身躯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动弹一下。
只有子宣那句话，依旧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浮现，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聂长空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陷入了沉睡之中。
当他的意识恢复时，已经是次日正午时分。
阳光再次射来，暖暖的照在他的身上，恍惚间，一种恍然隔世之感油然升起。
周围依旧死一般的寂静，强行压下心里的悲伤之后，他终于开始动了，缓缓伸出手，撑起地面缓缓起身，尽管剧烈的疼痛感再次袭遍全身，他却丝毫不在乎。
每动一下都艰难无比，许久后，他还是强撑着站立起身，再次望向躺在地上的子宣，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倘若我未死，一定将你带回夕阳城。”
向周围环视了一圈，当见到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枚形状怪异的果子时，聂长空这才意识到自己腹中早已空饥饿难耐。
原本以为这是一片绝谷，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果子。虽然身躯如散架了一般，聂长空还是艰难的走了过去，既然没死，自然要想尽办法活下去。
蹒跚着走到果子旁边，缓慢蹲下身，捡起那枚果子一看，表面呈青色，外形如葫芦，中间似是被什么勒住一般，只如核桃般大小。
“这是什么果子？会不会有毒？”
聂长空并没有第一时间吃下去，毕竟是不知名的果实，一旦含有剧毒，岂非……
想到自己早已吞服了御水蛭的内丹，眼中的担忧之色又瞬间消失，自己百毒不侵，就连飞蜈的剧毒都可以不惧，又何况一枚果子？
想至此，聂长空不再犹豫，立刻一口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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