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刘秀双掌如莲花开放,一道纤细的剑光已坠入尘埃,“我已将剑气化成游丝,钉进妖蝼体内,无论它逃到哪里我都会知道。”
“原来如此。”覃老三说,“小恩公,你的飞剑功夫比我师傅还要厉害,现在我们怎么办?”
刘秀忽然义正词严地说:“覃老三,你怕不怕死?”
“不怕。”覃老三说,“小恩公,虽然我有时贪财好酒,不过大是大非,我覃老三还是明白,只要小恩公一句话,我刀山火海绝无怨言。”
刘秀道:“好,视死如归男儿本色,想不到除魔的重任,此刻便要落在你的肩上,我要用你的飞剑配合我剑气的威力,将你元神出窍送进妖蝼的体内,你我内外双击,它必然神形俱灭。”
其实这是刘秀在吓唬覃老三,他要试试覃老三的为人,是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覃老三只觉一阵热血沸腾,往日里修炼飞剑降妖除魔,都是纸上谈兵,今日他要身先士卒,顿觉妙不可言,早将凶险置于脑后。刘秀伸手将覃老三衣衫缓缓褪下,月光下映出覃老三黝黑的脊背,他一伸手,一掌印在覃老三的背心,凳时留下一个鲜红的手印。
血色手印如刀锋一般穿过覃老三的胸膛,覃老三胸口热血迸流,却滴血不落,覃老三只觉得有种力量倾注在自己的灵魂之内,令他飘飘欲飞,好像是元神出窍的感觉。他问:“小恩公,我找到妖蝼的魔窟后怎么办?”
刘秀有些好笑,但一本正经地道:“妖蝼的体积庞大,它的体内必有千般幻象,别被它的幻象迷惑,消灭它的元神。”
覃老三郑重地道:“小恩公保重,不必为我担忧。”几分憨傻,几分豪情。
刘秀严肃地道:“虽然你有我的剑气护体,外魔难侵,可是魔法多诈,你要格外小心。”
“谢谢小恩公教诲。”覃老三说道。
“你去吧。”刘秀说,在覃老三百会穴上一击,覃老三身形一晃,他的元神已脱离身躯,如一道坠地的流星已钻入泥沙之下。
这是刘秀从玄清宫密宗宝鉴中学来的,要消灭妖蝼,必要用元神出窍的方法。他悄悄地跟在覃老三的身后,泥沙如大浪一般,瞬间淹没了这两个渺小的身影。但是他们两个的身躯,已被刘秀藏在宝鼎之内,万无一失了。
一钻入沙层,仿佛有股巨大的吸力将他们的元神一吸而入。刘秀只觉眼前一粒粒的黄沙,化成一块块坚硬的巨石,而他的身体一触到这些岩石,却又如水乳一般柔软。
刘秀轻而易举地穿过沙层,面前升起无数朵红云,灿烂如霞,美仑美奂,他用手指去抚摩光滑如缎的云层,却似烈火烧灼,一串喷薄而出的烈火几乎燎了他的眉毛。
红云呼地燃起一场无边的大火,将他团团围住。
刘秀记得玄清宫密宗宝鉴说过,妖蝼吸收天地精华,腹内炼有一颗内丹,而若能将这颗内丹炼出人形,则谓之元婴,此妖物法力大增亦称之为魔。在元婴之外有一层丹火,保护元婴不受侵害,等到大功告成之日,元婴便脱火飞去,离开原来的躯壳。
莫非这红云即是妖蝼体内的丹火,那么自己和妖蝼的元婴也是近在咫尺了呀。
刘秀大喜,当即平定心神,义无返顾地向烈火中走去。随着他的步伐,无休无尽的火焰却忽然烟消云灭,红云残火飞如流萤,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带着花香的寒冷与黑暗。
刘秀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又细又腻的花香不停地轻拂脸庞,有种令人心乱如麻的感觉。他摸索着向前走,可是黑暗中妖蝼的声音不断地来滋扰他的心神,他越不想听,那声音反如小虫一般,在他的耳根下爬来爬去。
妖蝼细声细气地说:“小怪物,我知你功力深厚,此刻将元神打入我的体内,是自投罗网赶来送死么?”
“妖蝼放肆!”覃老三怒喝道。
刘秀道:“妖蝼,虽然你已经修炼得白花聚顶,吐丝如绸,但这青云峰下白骨如山,不知你害了多少无辜性命,我刘秀除恶扬善,又何惜一幅骨肉皮囊。”
妖蝼嘻嘻一笑,“小怪物,无需你巧言善辩,我知道你其实是贪图我体内的千年元婴!”
“贪图你的内丹?魔龙内丹已在我体内,你的内丹又值几何。”刘秀道,“你这妖蝼果然是狡诈多端,你在此地吞食凡人血肉,企图躲避天雷风火,好早日功行圆满破壳飞升,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妖蝼哈哈怪笑道:“你这小怪物,原来你拥有魔龙内丹的功力,无怪乎如此猖狂。”
刘秀的剑气与妖蝼的魔力相撞,砰砰!两大团火花从黑暗中眩出明亮的烟火。
妖蝼笑道:“小怪物,你我的法力是半斤八两,你耐何不了我,我现在要回去休息休息,你慢慢来寻找我吧。”
一切声音忽然就此寂寥。
刘秀的脚下忽然一软,一脚踏进深渊奇寒彻骨的水中,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水草缠住他的脚踝,把他拉向一个冰冷无光的深渊,将他沉入黑暗。浓密的水草,在他头上堆积如云。刘秀眼前一片漆黑,那些水草的触须温柔地剥开他的衣裳,钻进他的鼻子,耳朵,嘴巴和眼睛,可是他一点都没有痛楚的感觉。寒气如丝,缠满他光洁的肌肉,已经剥夺了他的感觉。刘秀终于抵御不住这攻心的寒气,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醒来时,刘秀一挺身,从一张又柔又软的大红床上一跃而下。烛光一闪,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对金字大红花烛,花烛之下一张铺着红毡彩绣的八仙桌,身后是红纱芸香的龙凤帐,足下是一双鸳鸯双栖的大红靴。
红衣,红地毯,红纱灯,天地之间一片绯红,连刘秀的脸蛋都染上了两朵大红花。
更令人惊奇的是红桌上的那一面贴着红花的铜镜,镜子里面照耀的哪里是一个红甲碧眼的小怪物,分明是一个俊美无瑕,眼带桃花的悄新郎。
刘秀大吃一惊,莫非是幻象?用手指撮动一丝发稍半根不假。他冷汗涔涔,正惊疑不已,门外忽然走进一个喜气洋洋的家丁,穿着大红袄的覃老三。
刘秀心怀戒备,喝问:“你是何方妖物,幻化人形!”
覃老三说:“少爷,我是你的仆人旺财呀,少爷你高兴得快要发疯了吧,也难怪,今天是你的大婚之日,吉时已到,少爷咱们该去迎娶新娘啦。”
刘秀仿佛被罩在云雾中一般,什么少爷大婚,神色一正道:“覃老三,你休要胡说,我是刘秀,谁是你家少爷。”
旺财狐疑地说:“少爷,你可不要吓唬奴才。”
刘秀正色道:“我真的是刘秀。”
旺财却道:“我知道少爷是和奴才开玩笑呢,少爷要真是怪物,那奴才是魔王了,少爷可不要吓唬奴才,还是随我去迎新娘子吧。”说着连拉带拽,把刘秀拖出房间。
外面站满了前来贺喜的人,大婶小孩,男女老少个个喜气洋洋,远处的房檐下还拴着一头大白猪,一个上身精赤胸毛如云的屠夫正手持尖刀,一刀捅进大猪的咽喉,鲜血奔流。猪的痛嚎之声完全淹没在锣鼓欢天,唢呐齐奏的喜乐之中。
旺财牵来一匹红马,高声叫着:“吉时已到,请新郎上马。”
“阿弥陀佛。”刘秀心想,这是哪跟哪,全乱了套了,会不会是妖蝼用魔幻法相来试探我呢?他对那个笑咪咪的旺财道:“旺财,过来扶我上马。”
旺财眼珠一转,轻轻地走过来,刘秀手做般若状,在旺财的手臂上一按,腾身上马。
什么也没有发生,难道他是人?代表着佛法无边的般若指印,并未令旺财化成一缕青烟。刘秀心乱如麻,旺财牵着马上走上一条羊肠小路。
荒芜的四野,低吟的秋风,空空的稼穑,孤寂的飞鸟,与院子里那种大红吉祥的气氛恍如隔世。
刘秀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深恨自己功力浅薄,不能像燕大哥那样痛快淋漓地降妖除魔,明知这是妖蝼的幻象,却又无法戳穿它。
刘秀的目光落在空空的旷野,又问旺财,“新娘子长得漂不漂亮?”
旺财嘻嘻一笑说:“说起这个新娘子嘛,可是这方圆百里首屈一指的美人呀,家财万贯,美如天仙呢。”
刘秀心想,这个新娘子多半便是那妖蝼的幻像,这样一想,他的心里反倒平静了许多,只等新娘出现,就寻机破除妖蝼的幻象。
一主一仆一直走到天色黄昏,才远远到看见一座大镇,灯火阑珊,歌舞喧腾。一群浓妆艳抹的媒婆仿佛一团炽热的火焰,瞬间就把刘秀围绕起来,接着走出来一位大红盖头的新娘子。
刘秀一看这位新娘一扭一扭地向他走来,几乎吃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因为这个新娘实在是胖的出奇。
她的眉毛粗粗,鼻孔大大,腰有两只水桶那么粗,她的手白胖白胖的,十个指肚就像十朵雪白的梨花,这样的手指正是擅长变幻魔法的手指。
新娘子一跃就跳上了刘秀的红马,用厚厚的嘴唇在他的脸上一阵乱亲,然后用一种低低的声音说:“不要乱看,虽然你和覃老三元神出窍进入妖蝼的身体,但是却中了妖蝼的妖玄梦境,你们两个都在妖蝼用魔法构筑的幻境之中,你的功力深厚不曾着魔,但覃老三的功力浅薄,已经被妖蝼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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