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失去

这是开在山林之间的一条公路，两边全是高耸的山脉。现在的这一路段好像是活生生地将一块巨石从中间切开，光滑、笔直的石壁上不见有一丝植物的痕迹。此刻已是深夜，路上显得更加空旷和寂静，连急促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瑞雪跟在睿儿的后面一路小跑，双手臂越来越沉。可是李爱琴才五岁的娃娃，已经累了一夜，这会儿实在走不动，瑞雪只能抱起她硬撑着继续赶路，毕竟现在她是这里唯一的大人和长辈。

“睿儿，你走慢些，男孩子要有绅士风度，对吧，小琴？”瑞雪笑着问小琴。

小琴虽然不懂什么是绅士风度，但还是乖乖地点点头。经过一夜紧张的逃亡，这个小姑娘倒是没有一点惧怕。一路的劳累，除了现在跑不动，这个可爱的孩子仍格外精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依旧清澈明亮。

睿儿走在前面没回头，更没减慢速度。到了下一个交叉路口时停住脚步。

“哥哥为什么不叫妈妈妈妈呢？”小琴的眼睛闪着光芒，宛如夜空中最闪烁的星星。

瑞雪抱着小琴没多大会儿也跑到路口，站到了睿儿的身侧，她轻轻笑着对小琴讲，“哥哥现在是大孩子了，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叫妈妈。”

小琴懵懂地又点点头，然后既胆怯又好奇地探头望向睿儿。

“这样的话，睿儿，你该叫妈妈什么好呢？”瑞雪小心翼翼地瞧着睿儿，可那孩子压根没理睬她。不过这么久以来，她也早已习惯了他这种古怪态度。想了想又问道，“叫我姐姐好了，这总该可以吧，我可是相当吃亏呀。”瑞雪说完，睿儿依旧没做任何反应。

不一会，终于有辆出租车停到他们面前。睿儿这次竟然意外地帮瑞雪开了车门，示意让她们先进去，“小雪姐，我过去坐前排。”

瑞雪见到这情景整个人都傻了，愣了半响，“还是我坐前面，不然还会晕车。”说完才抱着小琴坐进车里，心里面却美滋滋的。

没一个小时，他们就到达了城市的中心。这是座主要靠周边的农业生产发展起来的小城市，淳朴又典雅。因为这个小城所处的位置刚好是这片内陆大州的绿色地带，农作物相当丰盛，特别是有两种独特的水果产品，在全世界范围内极其畅销，成为这里非常重要的经济来源。靠着这些优越而天然的条件，千百年来形成了一个古朴而富裕的城市。不过小城市所处的这个州整体上是以农奴和农民为劳动力。凡是城市里的居民均是有钱人、地主、贵族和官员，亦是这里土地的所有者。所以像这样的小城市中心地区虽不大，建筑上却是相当的奢华。但城市中心只是这些贵族们的天下，只有城市以外的小村落才是大量农民和更多农奴的居住地。

瑞雪三个人在一间大饭店度过了这一夜。

“我们可以走了。”睿儿看了看时间，刚好是中午一点钟。

“可是李钢还没过来。”瑞雪急忙说。

“他说了，到这个点没过来，就叫我们先出发。”睿儿现在的表情完全超出了一个九岁孩童的样子。

听了睿儿的话，小琴一下子哭起来，“我要爸爸！”

“不行，我们再等等。”瑞雪心疼地抱起小琴，心里更没底，没有李刚，下一步该如何走？“小琴，不哭，我们一起等你爸爸。”

睿儿从餐桌旁站起来，什么也没再说便走开了。

看到那个孩子离开，瑞雪急忙问道，“你去哪？”

“回房间休息。”

“小琴乖，不哭，待会爸爸就回来了。”瑞雪哄着小琴，一颗心七上八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让她很担心。

小琴哭了一会竟睡着了，于是她抱着小姑娘回到卧室轻轻地把她卧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走到睿儿的房间，看见睿儿正躺在沙发上无聊地按着电视遥控器。

“睿儿，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够像个母亲，希望你能够多给我些时间。”瑞雪见睿儿没有答话，接着说，“是不是想你的亲妈妈了。”

“不是。”睿儿难得回答她一回，但每一次的答案总是令她诧异和震惊。

“皇宫里那个能飞起的花园是你设计建造的，听说现在还没有一个科学家能够弄清楚它们悬浮的原理，真了不起。你父亲讲，你是因为思念母亲才涌现的灵感。睿儿真是个优秀孝顺的孩子。”瑞雪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心里越发地充满了怜爱。真觉得如果他是自己的孩子该多好，她将会多么的骄傲和自豪。但她现在也十分满足，至少目前她是他最近的亲人。

“那些话，你也相信。”睿儿依旧按着遥控器，“我出生后没多久，妈妈就去世了，我从来没见过，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感情。那是爸爸故意编的故事。”

瑞雪惊呆了，这对父子实在是让人弄不明白，“难倒，那些建筑不是你设计的？”

“那花园，只是为了好玩。”睿儿嘴角歪了歪，似乎在嘲笑瑞雪的无知。“就那个小玩具便把一伙科学家们吓坏了，没劲！所以再有什么其他的玩具设计也没再拿给他们看过，省得他们大惊小怪。”

“苍天哪！现在最大惊小怪的可是你的小雪妈妈了！”瑞雪把睿儿的脸夹在双手中间。

“你干什么？”睿儿这次算是被她吓到了，长这么大，可从来没人有胆子这样“虐待”他。

“你别神经，好不好！”睿儿把瑞雪的手一把推开。

瑞雪又举起手拍了拍睿儿的头，亲切又无辜地说道，“只是想仔细看看，你是不是这个星球上的物种。”

就在这时电视里的节目忽然全部停了，从里面播出了一条惊人的噩耗。瑞雪一颗心一下变得冰冷：帝国星球的王者——她的丈夫去世了。这一刻，她的脑海里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湿了她的脸颊。又不知呆了多久，才忽然想起睿儿。她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痛苦，所以她理解这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现在的心情。虽然她也为失去皇帝这样的亲人伤心，但她失去多了，所以此刻她能很理智地想到睿儿。

睿儿依然坐在她身边，但一双眼睛却从来没有这么空洞和无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