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材消瘦,疑似万年寒冰般凝然不动的脸上笑起来却是那般的好看。顾长风知道,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了,因为,来的人是潘择玉。
潘择玉这个人不论何时都能给他带来这样的感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惊涛骇浪中能破浪而出。再繁琐疑难的事情到了他的手上,也会像烈阳融雪般化解开。他似乎有着一套自己独特的处理事情的办法,这说不了跟他从小长大的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此时顾长风见到潘择玉,心情是说不出来的激动,潘择玉也同样如此。他将潘择玉请进茶馆,招呼煮茶的茶博士泡了壶茶,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择玉,你怎么来了!”
潘择玉长袖一甩,施施然坐了下来,故作神秘的开口道:“你猜?”
顾长风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我这都快疯了,你就快别兜圈子了,快说吧。”
潘择玉倒是没有先说他出现在江陵城的目的,而是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了?看你这么憔悴的样子,身上好像还带着伤,莫非与人结仇,被人追杀了?”
此话猜的还真不假,顾长风确实是与人结仇了。但这个仇结的却是莫名其妙,说仇家是偃月堂吧,可是自己却两次夜探偃月堂,算起来都是自己挑起的事端,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凉秋昨天的一番怂恿。而且昨夜沐白被神秘人劫走,今天凉秋又没来赴约。这让他此刻是头大如斗。今早出门的时候都小心的避着耳目,怕偃月堂的人发现了自己惹来麻烦。顾长风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将自己这些天的遭遇,一件件的跟潘择玉道了出来。其中包括自己这次的任务,怎样被沐白绑架,祥和客栈起火,与凉秋的相遇,两次夜探偃月堂,还有后来的呼延决等等说的是详细无比,一个细节也不曾拉下。他知道,自己交代的越多,对潘择玉分析起来就越有好处。
潘择玉像是听书似得,看着顾长风口沫横飞,始终都是嘴角挂笑静静聆听。一直到顾长风说到今天在这里苦等凉秋未果,却意外的见到了自己,潘择玉这才微微一笑。
“不错,不错,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又纯洁无暇,跟你倒很是般配。如今又被神秘人劫走,还真像那苦命鸳鸯的桥段。”
“择玉,你就别取笑我了!”顾长风听完,苦着脸摇摇头,“你快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潘择玉坐正了身子,端过刚递上来的茶水轻啜了一口,这才说道:“我觉得此凉秋,非彼凉秋。”
顾长风一惊,问道:“此话怎讲?”
潘择玉放下茶杯,看了看四周,说道:“这里人多眼杂,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去处。”
顾长风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忙跟着潘择玉走出了茶馆。
潘家商行纵横四海,在这江陵城中倒也有一处分号,做的是些收购杂物和货运的生意。这间商行不大不小,但在这江陵城中却举足轻重,只因它是潘家开的。现在这世道不稳,人心多变,商路上一些专抢商队财物的盗匪也是多如牛毛,官府又无力治理,所以经久不绝,甚是猖狂。潘家财力雄厚,自家也供着一票功夫不弱的刀客力士,做护镖之用。就是遇到悍匪,也能拼得一拼。换句话说,就算碰到力拼不过的大匪,凭着潘家的名号也能周旋一二,事后是派高手威胁剿灭,还是送些好处礼尚往来,都能使得。因此,潘家在天下大小金主的眼中,那就是金字招牌,任何贵重物品交到潘家手里押运,必可确保万无一失。在他们眼里,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怕也从潘家手里拔不走一根毛去。
听闻潘大公子驾到,这商行的掌柜忙不迭的迎了出来,脸上堆满谄笑。潘择玉跟那掌柜交待几句,就带着顾长风进了商行,找了一间僻静的屋子坐下。
“你来江陵,要是提前跟我说,怕是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潘择玉刚坐下,就摇着头说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用了,择玉,你先告诉我,以你的力量,能不能找得到沐白。”顾长风急迫的问道。
“不知道。”潘择玉直言道,“那小丫头虽然被高手劫走,但是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呼延决也说了,那人并没有想伤到沐白。所以,沐白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等。或许不知道哪一天她就自己跑回来了。”
看到潘择玉这样说,顾长风眼神一黯。他知道,潘择玉都这样说了,那就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他只能祈祷沐白平安无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潘择玉拍了拍顾长风的肩膀,宽慰道:“你放心吧,那小丫头聪敏机智,说不定功夫比你还高呢,就算遇到危险,凭她的手段,也会逢凶化吉的。”
潘择玉这么一说,顾长风也稍稍放下心来,只不过心中的担忧却还是不能尽除。一想到这些天与沐白的点点滴滴,那小丫头明眉皓齿、巧笑嫣然的样子,顾长风就一阵心痛。
“你先告诉我凉秋是怎么回事吧。”顾长风脑子里因为沐白的事情乱成一团,此刻是既焦虑也很无奈,自己来江陵原本以为只是一件简单的任务,却没成想到现在越来越变得扑朔迷离了,还没拿到锦囊,沐白就莫名被劫走,连凉秋都消失了,还惹出一屁股麻烦来。
“这个凉秋……应该是假扮的。”潘择玉说道。
顾长风疑惑,“假扮的?为什么?”
“就算不是假扮的,那也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凉秋。因为,陈清涵所说的那个凉秋,应该乃是云垂山下的高人隐士,很少在世人面前出现。关于他的事迹,我只知道……这个人来历神秘,久居深山,却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江湖中曾经流传过这样一句话:‘叶落深秋无凉意,孤山瀚海有渊龙;大剑无锋红尘断,金玉锦囊功名成。’凉秋乃是不出世的瀚海渊龙,他的无锋大剑和金玉锦囊都是世人梦寐以求的至宝。相传,得其剑者,可威震江湖;得其计者,可君临九州。这是一则很隐秘的传闻,虽有夸浮,但想来能广为流传,这凉秋的才智武功怕是与传说中的相比也不遑多让。”
“竟有如此高人?”顾长风吃了一惊,“那我所见到的那个书生连锦囊都不知道,还真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凉秋了,可是……他为何要骗我呢?”
“恐怕,在你刚进江陵城的时候,他就盯上你了,或许更早,但这个不重要。”潘择玉轻轻说道,“陈清涵遣你来索要锦囊,怕是她已经有了成王之志,而这个意图,在现在看来,还是不能暴露的,所以,他特地交代你在外面不能说自己是来自凌霄城,对不对。”
顾长风听完潘择玉的分析,对陈清涵的志向倒没有多想,因为在他看来,陈清涵带领江湖人士占领金州的时候,就已经表露了出来她的雄心大志,虽然并未点明,但他和赵元朗在私下也谈论过这件事,当时还觉得现在朝廷昏庸无能,卖国求和,倒还不如反了得了。让他吃惊的是,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却已经将陈清涵的意图透露给了一个如今来看像是别有用心的人。
“那……我岂不是把陈清涵要找的秘密,透露给了那个假凉秋了?”
潘择玉没有表态,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关于你见到的那个凉秋,我们可以将这件事情做一个假想。”
“什么假想?”顾长风不解道。
“我们可以把这个凉秋当作是陈清涵的对头,或者说……是官方的耳目,因为一切都是有可能的。陈清涵占领了金州,并且改名为凌霄,暗地里招兵买马,收拢民心,官方定然不会坐视不管。且说凌霄城现在的一举一动怕是都在世人的注视之下,所以我说,你应该很早就被有心人盯上了。他们派凉秋接近你,是为了套出你来江陵的目的,用客栈起火这件事来引发你和偃月堂的冲突,是为了借偃月堂之手杀了你。”潘择玉顿了顿,看了看顾长风的脸色,继续说道:“在你第二次前往偃月堂的时候,偃月堂内埋伏重重,凉秋是肯定知道的,也是故意唆使你前去送死的。在不到一日的相处中,他已经摸清了你嫉恶如仇、遇事冲动的脾性。只是他没有算计到,呼延决会突然出现,并且恰好救了你的性命。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个‘凉秋‘背后的势力现在定然会前往云垂山去寻找那个真正的凉秋,并且在暗中已经有了一套对付陈清涵的办法。”
“这么严重!”顾长风大吃一惊。如果仅仅是他自己,他想破脑袋怕也想不出这其中的门道,此时听潘择玉一说,这才豁然开朗。怪不得陈清涵说这个任务艰难险阻,自己当时还不以为意。现在想来,顾长风一阵后怕,如果不是潘择玉及时赶到,再耽搁半日,自己恐怕已经被算计的死无全尸了。
看到顾长风惊疑不定的神色,潘择玉浅笑一声,说道:“当然,这只是个假想而已。说不定,也没有那么复杂。你之所以能混到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好只是倒霉罢了。”
“是不是真的,我们一问便知。”顾长风突然说道。
“你是说……柳奶奶?”潘择玉说道。
“没错。”
……
柳奶奶宅子前依旧如常,顾长风与潘择玉二人在转过巷子口的时候,还碰到了杨勇,那杨勇见到顾长风,即刻怒目相对,看他那样子大有按耐不住上来动手的意思。顾长风拉着潘择玉紧走两步,避开了他。顾长风很是无奈,倒也不是怕那杨勇,只不过自己不在理上,是如何也说不清的。
院子里静静的,一旁的柴火凌乱的散落在地上,厨屋那里的烟囱冒着寥寥青烟,一直走到正屋,也不见那张老实和梅嫂的身影。
顾长风心中一动:莫非……
来不及细想,他赶紧跑进正屋,一边跑一边喊道:“柳奶奶!你在吗?张大哥!你在家吗?”
连喊几声,都没有人回应。
遍寻整个宅子,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顾长风不由得急了。
“柳奶奶一家不会遭遇不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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