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湖中把酒歌且醉(上)

2016-01-18 作者: 龚稚枫
第五章 湖中把酒歌且醉(上)

风轻夜从修炼状态中醒来的时候,铁石心肩上扛着只黄金狍子,站在两丈开外的地方,脸上神思肃然,加上身形魁梧,整个人状同金刚。如此表情,大概是被风轻夜集一湖寒气用来修炼所震惊。

“铁哥哥,好东西、好东西。俺去打柴火。”风轻夜瞧见黄金狍子,学着铁石心的“俺”字语气,感觉这般称谓亦有趣的紧。

铁石心说道:“去吧,俺恰好弄干净这什物。”

说完,肩胛一耸,五十来斤重的黄金狍子自空中抛出一度弧线,软软的飞落在湖中积雪上,发出一声绵软入骨的响声。铁石心取出开冰锹,开声吐息,砸了十数下,在湖中央砸出一个洞。然后,憩了口气,再从贮物袋里取出一锅两碗两盆以及油盐之类,摆放于冰面,俨然身上带全了厨间用品。

风轻夜大是羡慕,思忖下回出门定要准备齐全这类东西,辟谷丹虽简便,但那物甚是无味,呷在嘴里,嚼头也无,干巴巴的,哪比的上生火做饭爱吃什么做什么来的惬意?

一边想一边往东边住处的雪杉林而去,自是寻枯死干燥的雪杉树去了。

这边,铁石心动手给黄金狍子开膛破肚,熟练非凡,想是多野外生涯的原故。

当风轻夜拖一棵有百年树龄的巨大雪杉树回来,铁石心已将黄金狍子弄的利利落落。一个大盆内装的是斩碎的狍子内脏,另一大盆内盛的则是切成细条的殷红殷红狍子肉。狍子只弄了一半,另外一半肉连带狍子脑壳被铁石心丢在一堆雪里,上面覆了层薄雪。狍子脑壳伸在雪堆外,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无丝毫神采,空洞而哀怨。

铁石心身旁支了个铁架子,铁架下搁了块精铁打造的盾牌,当作火灶用途。

风轻夜惊讶一声:“啊,这么快就弄好了?”

铁石心憨厚一笑,点了点头。

风轻夜将雪杉树一放,凝出风刃,开始劈柴。不到一刻钟,这棵径身两尺多、长达两丈的雪杉,便被他削成大小等同的柴火棍,又挥手之间,卷起这些柴火放至铁架子旁边,码的整整齐齐。转过头,这才发现,铁石心张着一张嘴巴,有些目呆口瞪的样子。

“风…风兄弟,你这…这就劈了柴火?”

“是啊。”风轻夜从贮物袋中拿出火石,准备生火。

铁石心又是一惊,看稀奇怪物一般,目光紧盯住眼前的少年:用精纯的真气凝刃,只是砍柴火;生堆火这样的小事,却去用世俗人的方法。当真奇哉怪也。

少年有板有眼地生起火来,火中一缕青烟袅袅绕绕冒出,慢慢腾空,在一片湖的中央,在一片晶莹玉洁的世界,这一缕青烟,犹如具有了生命的魔力,飘动着,舞蹈着。青烟才升空不久,就被湖面的风吹的支离破碎,形魂俱散于天地之间。这个琼宇空间,若只独独关注这袅袅青烟的话,便会清楚地看到,这一丁点儿的人间气象,来的快,去的也快。

跨出一步,铁石心拦住风轻夜,说道:“风兄弟,接下来的活,俺来做。”

风轻夜应了一声“好”,走开了些,站定,张开手,直挺挺扑向雪地,一动不动了十来息,再小心异异侧起身子,盯着雪面上清晰的眼睛、鼻子、嘴巴、身形、巴掌印痕,观摩了一会,认定那是另一个自己。而后,朝天躺在旁边,手指触在手掌印痕处,恍若两个自己牵住了手。再后,把视线伸向水蓝水蓝的天空,把思维又放置到惯常性的空寂之中,开始等待铁石心弄熟肉食。

浓郁的香味儿终于将少年的视线从水蓝水蓝天空的极限处勾了回来,魂儿也勾了回来。风轻夜嗅嗅空气里散开的香味儿,翻身坐起。肉条煎得金黄金黄,盛在大盆里,锅里煮的狍子杂碎正热气腾腾翻滚着。

风轻夜爬起身,扫拢些积雪,拍的严严实实,做成一张冰雪案台,将盛肉的盆端上冰雪案台。

铁石心也随即端起大锅,放置在案台上,将仅有的两只看上去好似粗陶的青碗摆好,拿出酒囊,满满倒上。

两人这才各一边坐下。几乎同时,端起酒来,虚空一敬,风轻夜饮了一口,铁石心则一干到底。

“风兄弟,呷肉。”铁石心放下酒碗,招呼风轻夜。

“好咧。铁哥哥辛苦了。”少年回礼道。

把酒言欢,酣意浓浓,两人皆是明心明性之辈,虽尽捡些杂七杂八的事儿说,絮絮叨叨的,或东扯或西扯,却愈来愈亲切起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铁石心虽不善言辞,但把酒喝开了之后,几乎尽是他一个人在说,这正合风轻夜意思。想这寂寞少年,十多年都是爷爷管制下修炼,既便游历丰富形成了佻动率真的性格,终究少与人往来,心性如童子,如今遇上铁石心这直无心机的莽莽汉子,说的也尽是自己闻所未闻的事物和从未历经的事儿,自是趣意浓浓倾听着。

铁石心说的大都是自身生涯。少年闻之,心悚悚然,原来当一个散修,竟如此艰辛。

十多年前,青州兵乱,再加上灾情不断,雪上加霜使得青州十室九空,铁石心一家流离逃祸,却最终只剩下他这六岁多些的孩童,坐在荒草间嚎啕大哭。不想这哭得激越,反倒吸引来一位炼气三层的修真之士卓田庄,便领了他,认做徒儿。师徒俩这些年尽是翻山越岭,采摘灵药,换些灵石修炼,直到如今。

“风兄弟,你晓得不……”铁石心喝了一口酒,指了指眼前的睡莲山高处。

“什么?”

“三百多年前,有人在睡莲山上采到了一株冰天雪莲,那可是天材地宝。传说这一湖的冰雪睡莲,因受了它的一丝灵气,才变异来的。”

“当真?”

“应当是真的。俺师傅告诉的俺。”铁石心肯定地说,“只是这冰天雪莲一出世,就引发了洳国修真界一场劫难,为争夺这天材地宝,或再在这山上寻一株,数万修士齐聚,直杀了个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株雪莲失踪了,不晓得哪个厉害角色得到了。反倒寻找冰天雪莲的人一茬接一茬,雪莲没找到,这儿却成了打斗场,碰上有仇的报仇,怄一点气的杀人,富有的被打劫,打劫的又被人抢,整个都乱了套。”铁石心又灌了口酒,吃了块肉,觉的肉早冷,忙凝出个火球,将肉和汤热一遍,接着说道:“俺师傅说,20年后,这睡莲湖还是红色的。你晓得为什么是红色的不?是那些修士的血流的。”

少年听到这,心想,那得杀多少人呀。赶忙儿饮了口酒,压制住心头那股腾出的寒凉寒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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