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智见慕诀不回话,便自顾自说道:“也是,我怎么跟将军说起医理了!”慕诀的目光重新回到卿空身上时,萧智起身对慕诀说道:“前几日要不是她病的严重,想必她平日都是这么不娇柔造作的个性。她倒也十分聪慧,知道心结虽暂时解不开,但也实在没必要再自伤,是个惹人疼爱的姑娘!将军,老臣喝酒去了!”
慕诀冲他笑了笑,然后摆摆手示意他离开,萧智转身时慕诀像想起了什么一般也站起身来,“我该去劝劝她了,再这么喝下去,明天非起不来不可!”
“哈哈……”萧智大笑,随后和慕诀一起往卿空方向走去。
将士们看慕诀将军走过来,立马停了和卿空的饮酒,都道:“将军!”。慕诀的脸上写满了不快,将士们自然不敢多说什么,突然安静的周遭让卿空往她身后看去,慕诀脸上的不快还未来得及收回,卿空见状立马道:“怎么!你的士兵们都训练的不错,酒量很好,我现在一个都没灌趴下!”
她虽有些微醺,但看得出来神志依旧清醒的狠,一人和这么多将士喝酒都能站的起来已经是海量了,看来卿空的酒量才是真的惊人。
“那是自然,喝醉了还怎么保卫边界!天色也晚了,他们该休息的休息,该值守的值守,也该散了!今天都还算尽兴?”慕诀虽是询问这上万将士,却是让他们退下的意思。
跟在慕诀身边这么多年,这些自然看的明白,于是齐刷刷的答道:“尽兴!”而后便收拾篝火堆有序离开了。
篝火熄灭,唯有缀满繁星的天空依旧闪亮。卿空安静地看着将士们离开,她自然知道慕诀是为了让她早点休息,毕竟这样喝下去也不是办法。
“卿空……今日还算过得不错么?”自从来到这边界,今日她是第一次有了笑颜,可心结依旧还在,并且这边界将士粗犷,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习惯。
“今日不算过得不错,算……很开心!”听到她这句话,慕诀总算松了口气,天色的确很晚了,他也该回去休息了,想到明日睁开眼就能看到卿空,他竟自己笑了起来。
卿空以为他是回应她说的开心,于是也笑了笑,她边往军帐走去边道:“将士们很是可爱,说话倒是直接利索,还有,这边界的酒真是酿的不错!”
“哦~军医要是听到这话不知道该有多开心呢!这可是第一次有神明因为酿酒夸他!哈哈……这么说我这些将士们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边界可都是这种酒。”
“是么!那是因为边界少有好的下酒菜,看来我们还真的得多去几趟阴阳池!”
“那我肯定奉陪!”
军帐外,卿空和慕诀的笑声显得无比清晰,不要以为将士们散去以后就真的去休息了,此刻他们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这笑声,当然,他们期待的慕诀的歌声自然是没再响起,萧智果然赌输了,将士们的帐中,萧智正为自己输掉的银两发愁……
都说在凡间看这星空,没有天际的辽阔宏大,甚至繁星都会变小,慕诀在卿空的军帐外看着这布满繁星的天空,璀璨安静,他觉得今夜的星空是他守护这边界千年来最美的。
接下来的几日,卿空和慕诀都会前往阴阳池,有了上次的经验以后再加上涤泪天生可以预防阳池内的沸水,所以带回的活物数量非常可观,篝火堆旁他依旧远远地看着她,和将士们越来越熟络了以后,喝酒慢慢改成了聊天、切磋神术,卿空也由于经常到阳池内动用涤泪,所以运用涤泪也越来越熟练。
卿空也会和萧智一起给将士们医治常年战争累积的伤病,有些连萧智都无法根治的顽疾,千颜花却可以将其深层修复,甚至不再复发,不见疤痕。将士们大都不善言辞,表达谢意的言语大多笨拙,可那些眼里流露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复杂却让卿空深深震撼。
战争现场有多血腥,卿空至今都未亲眼见过,可战争后的残酷在那些伤残的将士们身上表现的尤其决绝残忍。有些伤让他们夜里几乎无法入眠,可就算凭借萧智的仙眼都察觉不出任何原因,自然无从救治;有些将士们失去了胳膊、腿、眼,所有平常不可缺的肢体,他们都已经不完整了,练习神术的艰难和战场上的更加危险可想而知。
有个缺了一只胳膊和眼睛的士兵问卿空,“姑娘,你医术那么厉害,能帮我把腿接上么!眼睛反正还有一只,只是我怕断了腿的样子吓到家中的孩子!”
卿空看着那缺失了一只眼睛的将士,脸的形状因为那一直盲眼都显得有些变形,她在那一刻喉咙发紧,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极大的悲伤。
虽无法感同身受,却依旧被深深震撼的悲伤。
“接上的不是原来的腿,而是跟千颜花的藤蔓一般,不过它们修复力极强,即使长成身体的一部分也不会有任何不适,并且和当初两条腿没什么区别……只是……只是没有袍子遮体时会显得有些怪异……”藤蔓会顺着残肢长出腿脚的模样,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蓝色的脉络,多少年才能修仙成神,连凡人都受不了的异常,让这些战功显著的将士们如何能以寻常心待之。
“怪异是自己看见的,寻常是孩子眼里的。”这是那个士兵告诉卿空的。
那士兵的残腿长结实了以后,卿空和萧智一起将千颜研磨成碎末,炼制成膏药,加上萧智秘制的散瘀水,敷在他失明的那只眼睛上,那士兵开始复明是几日之后的事了,有恍惚的光亮进入那只盲眼时直接跪倒在卿空面前,虽无言,可那泪水和浑身颤抖让卿空也掉了眼泪。
“我以前一直以为这往生,这天际不过是无聊透顶的地方,唯有自己想着法子才会有丝毫乐趣,后来我被囚禁,更觉得日子漫长又无趣,来这边界之时本想着再无生机,可先有阴阳池,后有这些将士,再加上和你一起医治他们,竟开始有了这千年来从未有过的欢乐,怪不得你在边界一待就这么久。”卿空会在闲来无事时和萧智说一说这些时日来的感受,因为萧智叮嘱,解开心结的第一步就是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姑娘倒颇有医者的慧根,老臣看的出来,姑娘有着医者仁心。”萧智年纪虽一大把,却依旧是个顽童,说来也怪,他和这个姑娘倒颇为投缘,“天际的时光虽长,但这也是神者独有的馈赠,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自己本该做并愿意做的事,当然,不愿意去做的事也就更多,烦恼自然更多。”
“我本以为在这往生,最不在乎的就是生死,可看着将士们即便常年忍受着各种各样无法想象的痛苦都还拼命的活着,而坚持下去的理由在常人看来也是那么微不足道,即便最寻常的生死竟也那么富有了意义。我为什么在本该最心如死灰的时候发现的竟是这些?”卿空低头笑了笑自己,并没打算萧智能给她答案,心结凝在心里,哪来的答案。
“姑娘的身份非同寻常,对生死那般不放在心上也情有可原。可这天际之外还有芸芸众生,耗费多年最后也不过就求一个和我们一样的结果,其实生死,姑娘未必看透了。老臣在边界的时间长的连自己都记不清了,看过无数生死,可生未必轻松,却皆因为还有牵挂罢了。姑娘有心结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有所牵绊,在这天际也总算没白活一场。”萧智说这些的时候表情没了平时的嬉闹,显得严肃又智慧。
“姑娘,能恨就恨,能爱就爱,不过千万年,和凡间短短一生的时间其实一个样!”卿空看着说的一脸认真的萧智,笑着点了点头,浅蓝色的袍子,只是寻常麻布料,不再是那一袭宫主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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