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诀的军帐内,他正皱着眉头在踱步,眼睛却没有一刻离开过正在替卿空疗伤的军医。
“将军请放心,这……这姑娘只是气结与心,按道理来说,往生的神明并不会有这样的病症,只是这姑娘伤的实在严重,再加上连日赶路,如果老臣猜的没错的话,这些时日这姑娘恐怕滴水未进,这无疑……这无疑是自己在放弃生命!恕老臣问一句,这姑娘可是往生的神明?”军医一直守在边界,对卿空自然一无所知,而从小就能控制千颜花的体制跟往生神明有所差异自然也不奇怪,想来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她自然会好起来,慕诀想到这里,眉头便自觉舒展开了。
“嗯,她不是往生的神明,来自其他小国,不过是战争中相识而已,可能是国家有难,她才会这般不疼惜自己的身体的吧!军医,这用药可有什么忌讳?”
听到慕诀这么说军医也就放心了,这女子神力极高,神阶自然不会低,他怕自己的那句“姑娘”唐突了。
“这药按时服用即可,倒是没什么忌讳。只是这姑娘心无惦念,要是其他神明像她这么折腾早就丧命了,老臣怕……”
“军医直说无妨。”
“要想彻底医好这姑娘,还需打开她心中的郁结才是,否则再多的汤药也治不好这姑娘。”军医也是第一次看到慕诀将军如此紧张的神色,恐怕这来自他国的姑娘是他心中喜爱之人,所以难免要多叮嘱几句。
“知道了,下去吧。”
他看着脸色依旧惨白昏迷不醒的她,在心中对自己道:“就算使出我浑身解数,我也要让你的脸上重返笑容。”就像700多年前的千颜花地里那倾覆了他一世的笑颜。
军中环境自然比不上翩舞殿,哪怕是慕诀的军帐,摆设也十分简单,除去给卿空喂汤药的时间,他便找来无数灰色的盆器,在里面放上几片绿色叶片,再放入几尾颜色不一的鱼,边界常年寂静,如今在慕诀的军帐中能听见鱼儿戏水的泠泠声,很是好听。
自从卿空住进军帐后,慕诀便禁止任何神明入内,到了夜晚,边界霜寒,他却依旧坐在帐外,恪守将军与宫主的礼节。守夜的将士们很快就看不下去了,于是在他的军帐旁又搭建了一个帐篷,由于时间比较赶,那帐篷看上去比以前的军帐小了一半。
军医有时会来看卿空恢复的如何,很多时候他都能看到坐在地上专注往灰色盆器上画画的慕诀,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无比认真的画着猫狗的画面,军医很多时候都只能自顾自的在军帐内零乱。
起初慕诀转过头去发现军医也会向他解释,“等到她醒来,看到这些,心情就会好一点,身体自然也就恢复的更快了。”
军医就当作没看见,继续整理药箱。
不过最让将士们和军医零乱的是:在月亮挂上天边之时,军帐内外会飘来慕诀的歌声!不同于将士们之间铿锵激昂鼓舞人心的军歌,而是温柔软语的舒缓情歌,这一巨大发现让将士们和军医经常不知道如何面对慕诀将军。
他们最近脑中都有两个慕诀将军,一个能把敌人生吞活剥,满画面都是血腥的慕诀将军;另一个则是坐在地上像个画匠,还一边画一边唱歌的慕诀将军。
他们真心祈祷那个蓝衣女子能够醒来,看看慕诀将军还会做出如何吓掉他们下巴的举动。
不知道是军医的医术高明,还是将士们的愿望太强烈,卿空就这么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她醒来的那日是个没有月亮的深夜,帐内黑的只听见清冷的水滴声,意识一旦回归,心里的疼痛就会席卷而来。
她闻到自己身上浓重的药香,看来这边界还有神明在乎她的死活,即便这里的水声清晰,可终究不是她的翩舞殿,复央既能狠下心来做那样的决定,也自然不会是他救了自己。这天际除了复央,除了翩舞殿,其他跟她什么关系。所以她不关心现在的自己身在何处,也不关心是谁救了她,她闭上眼睛开始催眠自己。
不应该让她活的,现在的她只有对复央撕心裂肺的仇恨,她深知自己神力的强大,一旦将仇恨发泄出来便是毁天灭地的力量。她将自己弄的疲惫不堪,一心昏睡,不过就是不想面对心里滋生的仇恨,她再恨他,也不想去伤害他。
她始终想不明白,他不顾天际规则从四方国救她出来,又当着天际各国的面说要立她为后,却为什么将她嫁给元亦?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维护两大强国的利益么?这样的理由她该如何说服自己?她不是不知道复央对王权的执守,可两大强国的关系远没有紧张到要联姻才能维护的地步,到底是为什么让他做了这些决定?她不是没有想过天际之谴的可能,可是即便天际之谴又如何?大不了一起死。
她伴着这些进入睡梦,梦里没有往生后殿里他说的那句,“王权才是重中之重!”只有亿年都在的老橡树往千颜花池里安静地掉落着叶子。复央会接过她没喝完的水杯一饮而尽,她睡在玉石床上转过头去就能看到他穿着和她相似的袍子沉睡的样子。
他不由分说就将盘旋令牌放入她手中,问她,“书里说这代表了什么么?”他紧张亲吻她的样子真实的出现过,现在在她看来却有了几分荒唐的意味,她如果醒来,该如何面对这些回忆?
而此刻依旧睡在帐外的慕诀并不知道帐中的卿空已经过了昏迷时期,虽然将士们给他建了个小帐篷,可他还是嫌距离太远,依旧会每晚都守在帐外。
第二日慕诀依旧进入帐内开始在灰色的盆器上画画,清冷的水声里卿空睁开眼看着那专注的背影,果然是他救了她。
四方国里他拼死带她回了往生,可知道现在竟是这般局面么?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当初他去四方国也不过就是复央的命令,那在当时,她是不是已经就是复央的棋子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她圆了700多年的梦呢?这样的残忍,可也是复央一手策划的?
她闭上眼不再理会那专注的背影,即便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知道她一旦睁开眼,眼里的空洞让自己都心寒。
今日的月亮倒是出奇的圆,军医前两日也说了,卿空的情况不用几日就会清醒过来,慕诀现下心情突然大好,所以难免多唱了会歌,距离军帐几百米处,将士们坐的整整齐齐在听他们的将军深情歌唱……
“姑娘,既然醒了,一直喝着这汤药无疑是在噬毒,何必如此伤害自己呢?”帐外天光大亮,军医过来看看,果然不出他意料,这姑娘前日就应该醒过来了。
“呀!”慕诀喂药的汤勺一抖,汤药直接撒在了卿空的领口处,他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军医就当作没看见,径直去收拾药箱了。
慕诀当然追着军医往帐外走去,有件事他必须问清楚,不然他如何面对卿空。
“军医,她今日醒来……”慕诀正在想一个合理的理由,军医当然早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于是直接道:“那位姑娘应该前日就醒了,将军还是让人准备些清淡的食物吧,这汤药可以不用再熬了。”
“……”也就是说,昨夜,他唱歌的时候,她是醒着的?
慕诀刚想向军医咆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的时候,军医已经提着药箱跑远了,独留下站在帐外不知道以何种表情面对卿空的慕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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