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拱手让人

2016-01-13 作者: 牧无文
30 拱手让人

五日后,一样的清晨,卿空醒来时复央并不在身边,她看着窗外也早就过了下朝的时间,早膳的桌子上,她的那个碗还空着,看来是有什么急事,他连往她碗里放绿豆酥的时间都没有,桌上的小菜清粥他自然也没动过筷子,她想着去后殿找他,看着他把早膳吃了。

刚出翩舞殿,却碰到了宏烟,即便她装的再不经意,卿空都还是看出她早就守在那的心思。

“央王不是下了命令么,翩舞殿内百米,除了青禾不许任何神明靠近!”卿空并不打算与她纠缠,一看到这红色将军袍,卿空就知道没好事。

“我是来恭喜你的,毕竟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宏烟征战多年,身上多少有些阳刚之气,所以衬得脸上少了几分清秀俏丽,此时加上这故作诚恳的祝贺,卿空觉得那有些方正的脸上的那几分脂粉气更让她讨厌。女子看女子的眼光和男子看女子的眼光天差地别,或许在这往生男子的眼中,宏烟的妩媚摄人心魄,而卿空却只觉着恶心。

卿空径直往后殿走去,并不打算继续接话,她和宏烟的的确一起长大,也的确有着从小陪伴的情谊,可在700多年前她被囚禁的夜晚已经消耗殆尽。宏烟在盘旋殿上说出了无数条卿空争夺王权的罪名,比如偷偷练习妖术,所以才能够控制妖花涨势;故意窃听偷练往生王室秘传的神术;有意对语妃大不敬,蛊惑复恒和央王子,迷失他们的心智,从而为夺得往生王权设下步步陷阱。

而当时的复卿空不过1200岁,在天际还是个孩童的年纪,以复恒和复央对她的宠爱,她根本不屑去碰也不需要去争取的东西。

大殿王座下的阶梯上宏烟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平日他们在一起的玩物都能被冠上处心积虑的罪名,宏烟站在语妃面前意气风发的模样,那红色袍子鲜艳的刺眼,那时候的她何曾想过她和她从小一起长大。

“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逼不得已,同样是一起抱回来的婴儿,复恒给了你这往生的一切好东西,权利、荣华,复央又自小和你亲近,你是什么都不在乎,因为你打出生开始就什么都有!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宏烟说这些时,卿空并没有打断她的意思,不是因为同情,只是她也想听一听,到底是什么让宏烟在她身边1200年都是好玩伴的模样,却在那一夜突然嘴脸险恶,和她决裂。

那时候的宏烟也不过就是个孩子,怎么会有那样的心计?如果宏烟真的不过是语妃安插的一枚棋子,那一起长大的日子里她又是如何装的那么毫无破绽的?

宏烟看卿空站定便继续说道:“而我不同,我必须处处讨好语妃,她要求严厉到变态,你不是不知道,你有复恒和央王护着,自然不必事事都听她的。可我是她一手养大,她对央王练习神术的要求尚且不留余地,更何况对一个捡来的我!你任性撒娇的时候,我在苦练神术,你吃饭睡觉的时候我还是在练习神术!你一笑一怒都有那么眼睛看着护着宠着捧着,而我因为激进的练习神术,伤口肿胀溃烂的时候,有谁知道,有谁心疼,有谁在乎?”

卿空看的出来,说这些时她没了平常的那份虚假,她的那些苦楚卿空不是不知道,卿空亲眼见证过她因为练习神术疼的睡不着的那些日日夜夜,卿空也会在无数个夜晚用千颜花替她疗伤,听她讲述这些不公平。那时候的卿空以为,她们是紧紧连在一起的,宏烟愿意将所有心事向她倾述,而她是宏烟当时唯一可以依靠信赖的人。

卿空知道每个神明都有自己的苦楚,那些心酸骗不了自己,所以才能触动他人,可700多年后的现在,连她自己都不再是那个靠着任性狂妄就能拥有一切的宫主,谁都开始有这样那样的无奈,但这并不是随意背叛和伤害亲近之人的理由。

“所以我拥有的多,你得到的少,就应该背叛我,和语妃一起联手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我么?这种道理你不觉得牵强么?”卿空回过头来问宏烟道,1200年的成长里,那些相互温暖的日日夜夜,难道就真的那么不值一提么?

“我逼不得已!我如果不按照语妃说的做,你觉得我是怎么成为往生唯一的女将军的?”

“是么?逼不得已?700多年前是逼不得已,700多年后当着往生所有大臣强调我和央的兄妹关系,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这也是逼不得已?故意挑拨我和央的关系,告诉我他要立你为妃这根本不存在的荒唐话,也是逼不得已?语妃是有意将你养成走狗,可你刚好学会了摇尾乞怜而已!我不是你的主人,在我这里没你要的荣华富贵!自然也就没必要再攀什么一起长大的情谊!”

卿空并不打算给她们之间留什么余地,她虽不屑那些纷争,可她从小在王室长大,陪在复恒和复央身边,她深知没有什么突然的改过自新,也不是所有可怜犯下的错都要被原谅。

果真还是当年果断的模样,宏烟心想,卿空从小就是如此,她虽善良却没有女子身上的柔弱,她聪慧,自然看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在她面前想三言两语就让她相信自己是来示好的,基本是没了希望。

好在她和卿空到底是从小长大,虽再也走不进卿空的内心,可她知道如何铺垫,她前一刻说的这些根本就不是想要卿空和她握手言和,而是接下来的这几句。卿空既知道她不是善意,也未必会全信她的,所以她和语妃才会联手给卿空送上两道心理防线,好戏就要上演了——

“想必我和你的情谊是修复不了了,你认定的事没有谁能改变的了,我再多说也无意义,只是你即将远嫁哀乐国,我多少有些不舍,所以才来试一试你我……”

“你说什么?”卿空的疑问让宏烟很满意。

“怎么?你不知道么?我也觉得奇怪,央王那么疼你,即便冒着往生臣民都反抗的压力依旧说要立你为后,这才几日,却要将你嫁往哀乐国,不过这样也好,天际两大强国的联姻,对谁都好!”宏烟的这几句卿空并没听进多少,即便她知道宏烟处心积虑,可在这种事情上若不是复央下达的命令,谁敢胡乱编撰?

她一边快步往后殿走去,一边在心底劝自己不可动气,不当面问问复央,怎么能轻信他人言语。

而后殿内,宏烟和卿空说话的时间里,复央正有一件大事要交代给语妃。

“天际之谴已经开始了么?”语妃看着脸色苍白的复央问道,虽是询问,但语妃心下已经有九分肯定,那剩下的一分不过是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遭受天际最残忍的痛苦而已。

复央点了点头表示语妃的猜测没错,否则他也不会将她叫来交代这件事。

“母后,天际之谴没有谁逃得过,我死之后……还望母后找出父王,将王权重新归还给父王。”

“就算拉上复卿空偿命,我也不会让你死!央儿,何必呢!为了她明知道触犯天际之谴却还是要硬闯四方国,看来你早就做好了准备,你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你以为你死了以后,往生王权就能安然无恙的回到你父王手上么?你知道你父王现在身在何处么?700多年前他消失了以后就再无音信,你又为何会觉得我能将他找出来!”此刻的语妃将卿空千刀万剐的心都有。

“都是那个孽种,她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货色,迷惑你父王竟将盘旋宫给了一个婴儿!对她千般宠爱还是不够,你为何也跟着胡闹?我想尽办法将她囚禁,就是为了你能在王座之上坐的稳稳当当,没想到你竟然!都是那个孽种,不是她,你父王怎么会失踪!不是她,你怎么会做出这么多出格的事情来,现在竟还要面对这天际之谴!”复央向来听话,无论练习神术还是学习往生的掌管计谋,他从来都刻苦习练,不违背她的意愿,也一直都是她的骄傲,这样的王子,若没有复卿空,怎会滋生出这么多事端!

“母后,她不是父王的孩子……”

不等复央说完,语妃直接冷哼道:“哼哼……不是他的孩子?央儿,你如今也已经做了700多年的王了,王者何时会有妇人之仁?你父王就算对这往生对这天际仁爱有加,但如果是你,会将大权交予一个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神明么?将王权交给一个不相干的神明,这种笑话你竟会信!”

“母后,涤泪已经验证过,我和复卿空并无血缘关系,父王也几次向我肯定,否则,我怎么会执意要立复卿空为后?”

“你们都是被她们母女俩迷了心窍,你父王向来受臣民爱戴,你又向来冷静克制,却偏偏都在复卿空身上让天际诟病。我不相信什么涤泪,只相信自己的感觉,有我在的一日绝不会让她威胁到你,你父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复央看着对面这个即便过了700多年依旧放不了自己,也放不开父王这个心结的母后,只能叹气道:“母后,央儿很多事都由着你,也向来听母后的话,可天际之谴一旦犯下就逃不掉,这是我欠她的,并不是她的错,我不会让任何神明伤害她!即使是你也不行!”

“你欠她什么?你跟你父王给她的还不够么?不过就是一个孽种……”

“母后,够了!我的时间不多了,她我已经安排好,你们谁也动不得她!元亦已经向往生提亲,要复卿空做哀乐国的王后,我已经答应了!”语妃从复央口中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比自己预想的要诧异。

她对那个从未蒙面的复卿空娘亲恨之入骨,所以能让复卿空不好过的法子她都愿意去做,那复卿空的娘亲何尝不会呢?复恒没有给过她任何名分,复卿空怎么不会是她安排在往生报仇的棋子呢?将心比心,语妃都觉得这才是复卿空存在的唯一可能性。

可偏偏复恒和复央都吃这一套,复恒从前专宠语妃,甚至朝中的事对她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唯独在复卿空娘亲的事情上缄默不语。复央即便再听话懂事,冷静淡漠,却在复卿空的事情上漏洞百出,甚至不惜将自己亲手送上天际之谴的不归路,也许是她一直都活在复卿空娘亲和复卿空的阴影里,才会在复央终于妥协时,这般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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