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岳胜的事萦绕心头多日无解,詹太傅****却算得上喜事一桩。
这老头倒是会装模作样,说是为狐狸失而复得一事道谢,还真就抱着小东西一路逗弄的找****来。随身钱袋里不装碎银专塞糕点,什么黑桃酥,桂花糕,杏仁酥,糯米糕……一块块的喂着,只吃的小东西餍足瞌眼,憨态享受。
詹太傅与皇上年岁相仿,看着确实头发花白瘦骨嶙峋,一副年逾古稀之态,满是褶子的脸上尽是对怀中雪狐的宠溺慈爱,在外人看来亦不过嗜宠成痴的老头,也只是有熟知他脾性的人能从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眸里读出一二深藏的狡猾精明。
“哎哟小宝贝儿呢,这回啊你可多亏遇到贵人咯,不然咱爷儿俩可真就要天涯相隔了哟!”詹太傅到了襄王府门外却不急着进门,任由门房在那候着,他却是顾自抚摸着怀里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聊的兴起,眼角却是瞟着正朝大门跑来的吴伯,“咱们今儿是来给贵人道谢的,乖儿子呢,一会儿你可得乖乖不许调皮哦,嗯,还得给贵人叩头谢恩才是,哎……说来都是你这小崽子淘气,你要不乱跑,也就没这出了不是,你淘气,还得老子来还人情,真是讨打!”说着,还真作势拍了小家伙脑袋一下,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典型的高举轻放。
门房小厮在一旁看得是嘴角抽搐,眼神却不敢透露半分古怪。要知道这神神叨叨的老头可是皇上太傅,哪怕自个儿是襄王府家丁,亦是不敢怠慢分毫的。转眼看到吴伯过来,门房小厮暗自松了口气,躬着身默默退到了一边。
“哎哟,我道是谁,原来是詹太傅,这春风乍寒,怎生站在门口受冻呢,快请进快请进!”吴伯老远就听到老头嘀嘀咕咕,忍着抽嘴角的冲动,小跑上前忙将人往里面请。
“别说这倒春寒的确够冷的,多亏了我这乖儿子抱着暖和,不然这天儿老头我还真不敢出门儿。”詹太傅一边感叹着一边迈进门槛儿,“本官今日****拜访乃是特地带乖儿子道谢来的,不知襄王妃可在?”
“在的。”吴伯应道,“詹大人这边请。”带的却不是客堂的路。
詹太傅看在眼里却是不露声色,只是逗弄怀里小宝贝儿的笑容深了几分,低敛的眼眸里精光矍铄,是洞悉的了然。
果然,吴伯未经通传,将人直接带去了书房。
拢着衣袖,吴伯隔门喊道,“禀王爷,詹太傅求见!”
书房里赵畴默和夜轻云正在聚头翻一些杂记野志,企图能从中找寻一些化解西域****之法,听到通传俱是一愣。
两人对视一眼。
赵畴默收起手上的书札,“进来。”
房门应声而来,便见詹太傅抱着几日前那只雪狐颤悠悠的走了进来,掀袍就要下跪行礼,赵畴默忙出声阻止,“詹太傅不必多礼。”遂一展袍袖指向一边的椅子,“请坐。”
“谢王爷。”詹太傅稽首,这才转身走过去坐了下来。
须臾,吴伯便亲自上了茶点,还特地为那贪吃素的小东西准备了一碟。
“吴管家有心了。”詹太傅眼里带上笑意,慈爱的抚摸这怀里小东西的头。
“应该的。”吴伯稽首,将热茶端到詹太傅面前,“詹太傅请慢用。”这才退了出去。
詹太傅垂着眼眸高深莫测,先是捻了块点心给小家伙吃,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嗯,茶香馥郁,醇厚绵长,想必定是北襄当季初茶碧螺春了?”
“詹太傅要是喜欢,一会儿本王让人给你包一些回去。”赵畴默亦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状似随性的口吻道,暗中却是偷偷给夜轻云使了个眼色。
夜轻云会意,福了福身便无声的出了书房,顾自张罗要送人的茶叶去了。心里却是暗骂这老头果然奸猾,雁过留痕,所到之处,虫子叼不着,露珠也得沾两滴,不过能贪小便宜就好,若真碰上个两袖清风的老迂腐,那才头疼呢。
这新到的碧螺春的确是北襄当季新出的初茶,除了上贡,总得没剩下多少。夜轻云难得大方,足足给人包了一大包,回到书房便将茶叶送上,当即乐的老头笑皱了脸上的褶子。
“詹太傅今日造访,不知可是有事?”东拉西扯寒暄半天,待东西送出手套了几乎,赵畴默便巧妙的将话题带上了正轨,明知故问。
“哎。”詹太傅忙放下茶杯,“老臣失得乖儿子,病疾不药而愈,若不是王爷好心将乖儿子送回,老臣说不定伤心欲绝,也就这么去了,是王爷救了老臣一命,自当****道谢才是。”
“詹太傅言重了。”赵畴默笑容温雅,“云儿遇到这小东西实乃巧合,既然认出是詹太傅心爱之物,理当送回,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我这小淘气乃是上山祭友走失,本来以为寻回无望,被王妃遇见倒是缘分。”詹太傅话隐深意,“倒是不知王妃是怎么遇上我家小淘气的?那日老臣问吴管家,他却一问三不知,心中实在好奇,只要想着小家伙走丢的这些日子所受的苦,老臣就寝食难安呐,虽说事已过去多问无异,可我这实在忍不住。”
“那天娘家出了点事,本来心情郁郁,却不想回来在集市看到这小狐狸,看着可爱,本来打算买回来养着,却得知此狐乃是詹太傅丢失那只,只好割爱让吴伯给送了回去。”夜轻云说罢笑了笑,“我本不是多喜欢小动物的性子,也就想着买来逗个闷子,倒是给赶巧了。”
“哎哟,真是多亏王妃赶巧了。”詹太傅一副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要不是王妃,老臣,老臣怕是死都见不到这小宝贝儿了!”说着竟是拾袖抹起泪来。
夜轻云看得眼角抽搐。
“总之这次多亏了王妃,王妃大恩大德,老臣无以为报,他日若是有用得上老臣帮忙的地方,老臣定竭力相帮,只是老臣空有太傅虚名,人微言轻,帮的上忙的地方实在有限……”
“都说了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詹太傅毋须太过放在心上。”赵畴默打断詹太傅,却并不顺杆子爬,反而以退为进。他越是表现的云淡风轻,就越能减轻詹太傅的戒心。
果然,詹太傅敛起虚以委蛇那套做派,看赵畴默的眼神变了。
詹太傅状似随性的用手拨了拨怀里小东西尖尖粉粉的耳朵,“说起来,老臣与王爷府上那吴管家倒是一见如故,您也知道,老臣这一生孤寡,老了也就怀里这小东西做个伴儿,难得碰上个投缘的,没事就想多找吴管家聚聚,到时还望王爷莫要介意。”
“詹太傅哪儿的话?”赵畴默笑了,却笑得内敛含蓄,“这襄王府虽然不是个没规矩的地方,却也不太拘束下人,一般只要不是出阁的事儿,本王素来不过问。”
“如此,老臣就先谢过王爷了。”詹太傅起身行了个礼。
“好说好说。”赵畴默暗暗给夜轻云交换了个眼色。
詹太傅并未逗留太久,两人七弯八绕表明立场达成同盟后,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书房里再次剩下夜轻云和赵畴默,两人静默对视须臾,均是勾唇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詹明台这态度,是愿意站在王爷这边了吧?”夜轻云说着又忍不住撇嘴,“不过这老头可真够老奸巨猾,就算站位,也只在暗不在明。”
赵畴默笑而不语。
夜轻云不禁奇怪的看他。
赵畴默这才朝夜轻云招了招手,“过来。”
夜轻云纳闷儿的走了过去。
赵畴默这次倒是没有动手动脚,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夜轻云坐下来。
“王爷想要说什么?”夜轻云坐了下来,狐疑的问道。
“詹明台若没有本事,又如何在父皇跟前立足?”赵畴默随手捻起块点心递给夜轻云,“此人老奸巨猾,就算表态,就未必真的会跟在咱们统一战线。”
“嗯?”夜轻云挑眉。
赵畴默笑叹口气,“这老头,鬼着呢!”
夜轻云蹙眉咀嚼着赵畴默这一席话,总觉得另有深意,“王爷的意思是……”
一看夜轻云的眼神,赵畴默就知道她猜到了,于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夜轻云却因此陷入了深思。
赵畴默却伸手来揉了揉她的脑门儿,温声道,“别想了,詹明台老奸巨猾,又岂会真的把筹码尽数押宝一人,这一点早在我预料之中,所以没必要纠结。”
“可是……”与这样的人为伍,岂不危险?一着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没准儿今儿个站在同盟的立场给你出谋划策,掉头冷刀子就捅身上了。
赵畴默明白夜轻云的顾虑,拍拍她的肩膀,“詹明台是个老狐狸,说是独具慧眼也不为过,所谓局势逃不过他的眼睛,他自然会选择对他真正有利的立场。”
夜轻云深深望进赵畴默如渊深邃的眼眸,很快就静下心来,缓缓笑了。是啊,当下局势,表面看着是太子和三皇子最出风头,可湍急在明暗涌难测,真正的赢家不是谁占有先机,而是谁有手段足够笑到最后,那詹太傅不傻,自然会看得分明,此人圆滑他们也不需要与之为伍,不过是拉个能在皇上跟前说的上话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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