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和大舅母还真是枯木逢春伉俪情深,直到夜轻云拎着雪狐告辞离开都没能见到二老出来,心中无语又欣慰。世间夫妻多怨偶,能到这般年纪还恩爱如初实属少见,就她活过两世,所见亦不过魏王夫妻以及大舅和大舅母了。
没能成功将夜文昭引荐给大舅认识,夜轻云也不觉遗憾,反正走了这么一遭,大舅并非那愚钝之辈,必然心里透亮。
“前几日听闻詹太傅痛失乖儿子,故而一病不起。”走出沈府,夜文昭沉默须臾,开口便直指核心,“三妹想必是听说了此事,所以才特地讨了这雪狐?”
夜轻云闻言一愣,随即想到现在的夜文昭已然混迹官场便释然了。
不等夜轻云答话,夜文昭就继续道,“这只雪狐憨态可掬的样子倒是与詹太傅遗失那只形容颇有相似之处,可毕竟不是同一只,你就算送****去,也未必真能讨了欢心,万一弄巧成拙……”
点到即止,大家都是聪明人,这背后的意思不言也罢。
夜轻云却笑眯了眼,“二哥果然眼明心亮,就凭这点,你也定然前途不可限量。”
“你我兄妹,说话就不必这么藏头露尾。”夜文昭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夜轻云,语气坚定的表态道,“王爷的事,若有用得上为兄的地方,三妹尽管开口便是,只要是二哥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夜轻云闻言一怔,脸色微妙的变了几变,有感动,有欣慰,亦有决绝。良久,心绪方归于宁静,她摇了摇头。
夜文昭不明所以的挑高了一边眉头。
“二哥心意,我这心领了。”夜轻云笑了笑,“王爷再好,涉及储君之争终归前途不明,旁人就算无辜我亦无所顾忌,可你们是我的亲人,我只愿你们一世无忧。”顿了顿,方才接着道,“二哥或许会认为我说这些不过场面话,但这的确是我心里所想,二哥立身高堂,我不求你卷入这乱世纷争,只求他日明主定下,你全力效忠便可,如若拥主昏聩,你未涉其中,亦可全身而退。”
夜文昭不说话,就那么皱眉看着夜轻云。
夜轻云笑看天边残阳舒卷,“当然,我帮二哥也是有私心的,就算今时浑水不必涉足,他日或许也有需要二哥帮衬的地方,还希望到时候二哥能照拂一二。”
“你……”夜文昭直觉夜轻云这话中隐晦深长,可细嚼一二却是茫然。
说是私心,其实还不是相当于无条件帮衬自己官场顺遂走的更远,说什么他日有需求照拂,她一介女流,又是王妃,若他日襄王成事更是身份尊贵,还能有需要自己照拂的地方?而且听那话中隐意,襄王事败更是要自己撇清关系的意思,既不需相助,又谈什么照拂?原本还以为她这般亦是想为香网培养势力党羽,可自己入朝日久,却并未被引荐襄王接触,如今听得这番心意,恍觉竟是自己小人之心,不禁羞愧难当。
夜轻云当然知道夜文昭内心纠结,却只是淡然一笑。
夜轻云要回王府,夜文昭本是不放心有意相送,却被她拒绝了。她现在可不是手无傅鸡,就算自己回家有何变故亦能应对,倘若真倒霉遇到不能对付的,还可以逃跑不是,既然不想夜文昭趟这浑水,自然是不希望他与襄王府来往过密的,和自己走动不过是兄妹之情尚在情理,可若是和襄王府,那在有心人眼里就得另当别论了。
然而,尽管夜轻云态度坚决,夜文昭还是不放心的将人送到了襄王府附近的街道,目送人安全进了大门,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王府里,得知夜轻云是去干什么的人都担着心呢,就怕她这去被夜家那群人给欺负了。主子因担心心浮气躁,做下人的也好不到哪去,不知道的顶多觉得纳闷儿,吴伯却是随着主子的坏脾气坐立难安,尽管陈峰被派了去,可迟迟不见人回来,这心就没法定。
正焦急着,乍然看到夜轻云拎着只狐狸进来还有些转不过弯儿,愣愣的就傻在了那里,竟是行礼问安都给忘了。
吴伯的心思夜轻云不知道,随口问了个下人得知赵畴默在书房,便径自拎着笼子去了,独留吴伯一个人呆立原地风中凌乱。王妃出去一趟怎么还拎只狐狸回来?不是去阻止夜家掘墓刨坟么,敢情这是白担心了?
比吴伯反应好不了多少,赵畴默看到狐狸亦是一愣,本来到口的担忧打转儿就是一变,“云儿不是有事出去了么,怎么拎只狐狸回来?”
夜轻云径自拎着笼子往赵畴默脚边一放,“这狐狸,王爷看着可眼熟?”
“嗯?”赵畴默挑眉,这才仔细打量起笼子里仍旧睡得酣甜的小家伙来,“确实有几分眼熟,和詹太傅不小心弄丢那只颇是相似。”
“不是相似,根本就是。”夜轻云语气笃定,伸手指了指狐狸的耳朵和尾巴,以及爪子,“那天什锦花卉,正好听到有人说起詹太傅那只雪狐,说那小东西通透雪白,耳尖却见绯色绒毛,尾巴亦有绯色斑点,右爪是六指,正因其貌独特,才深受詹太傅喜爱,我今儿见到这东西还以为是巧合呢,看着喜爱就想买来养着玩儿,只是有些犹豫,却不想听说詹太傅前些天痛失爱宠,一病不起,所以才下定决心给买了下来。”
“这么巧合?”经夜轻云一说,赵畴默仔细观察,还真是。
“不是巧合。”夜轻云俏皮的眨眨眼,巧合二字用来还真算不得撒谎,遇到雪狐的确是巧合,只是际遇大有出入罢了,“是天意。”
“好一个天意。”话音刚落,赵畴默就伸手将夜轻云拉坐到怀里,双手圈腰把人搂住,“前几日得知詹明台雪狐弄丢,我这正命陈峰寻只相似的来呢,没想到你就把真的拎面前了,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说罢,手指宠溺的点了点夜轻云的鼻尖。
夜轻云却是听得浑然一震,要不是赵畴默此番提起她还给忘了!
“怎么了?”察觉到夜轻云颤了一下,赵畴默忙问道,“可是夜家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夜轻云摇头,却是当即抬头看向赵畴默,“王爷能想到让人找只相似的,别人肯定也会想到,我们必须强占先机才是。”
“这话倒是。”赵畴默闻言点头,“那么我现在就让人把这小东西送詹明台府上去。”
“我们不亲自送过去么?”夜轻云不解,既然是有意想要拉拢,自己亲自送去不是更好,也更有诚意。
“当然不能。”赵畴默捏了下夜轻云的脸颊,“这詹明台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咱们送去的是相似倒也罢了,赶巧了投其所好,可我们这既然是物归原主,亲自****就不妥当了。”
“为何?”夜轻云纳闷儿,这真的难道不是比相似的更好吗?
“据说那詹明台的狐狸是他山上祭友的时候在山里丢的,一般人都不会想得太深入,咱们物归原主肯定是感激涕零,可这詹明台却不一样。”赵畴默道,“他之所以深受父皇器重,除了他是父皇太傅,更重要的,就是他和父皇脾性相投。”所谓的脾性相投还能是什么,想当而然,就是凡事多疑深思的性子了,不管多简单的事情,到了这老家伙那里,都是要深入想,抽丝剥茧了想,翻来覆去的想,在他认知里,就是这般人心险恶,他就是有那种简单事情往复杂里扯的本事。
被赵畴默这么一提醒,夜轻云才算恍然,看到这狐狸只顾着激动,倒是忘了那老头的脾性了。这么说来,费劲巴拉拎回来只真的,还不如去劫了赵畴刖让人寻的冒牌货呢!
“让人送去,诚意不够,那老头肯定不会买王爷的账,亲自送去也不成,讨好不成反遭猜忌,偷鸡不成蚀把米。”夜轻云撅着嘴,一脸泄气的嘟哝,“横竖都没好处,那咱们还忙活什么,干脆把这小东西留下自己玩儿得了,让那老头病着去!”至于赵畴刖托人寻来的那只,简单,让人去抢了或是偷了便是,谁也别想在这事儿上讨了便宜去!
“谁说没用了?”难得看到夜轻云这般孩子气的赌气样,赵畴默眼里都是满满的笑意,“咱们让府里的下人送去,不就正好消弭了那老头的疑心?咱们越是态度轻慢,却偏又送上真的,他便不会疑心咱们的用意,只会觉得咱们是真的凑巧捡到了他家宝贝儿,只让府里下人送****,便是没有借机笼络之意,非但不疑,还会感激不尽。”
“哎?”夜轻云闻言一愣。
赵畴默忍不住又捏了她脸颊一记,“这就叫……以退为进。”
夜轻云仔细咂摸着赵畴默的话,还真是这个理儿,对付非常人就得用非常手段,不按常理出牌,方为上策!看来,自己就算是重活一世,有预知便利,和天生玩弄权术的人比起来,还是差得远呐!
想通这些,夜轻云当下便不纠结了,立即眉开眼笑,正欲起身,腰上却突然一紧。这跌回去的位置有些微妙,再想到枯木逢春的大舅和大舅母,脸色不禁一红。
而赵畴默亦是因为夜轻云那一跌坐,脸色蓦地一滞,差点闷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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