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正事,不外乎就是草拟聘礼清单的事,东西是秋菊经手打理的,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喂完春香也没多做耽搁,当即便找来纸笔,回忆着将清单给列了下来,来来回回仔细核对了两遍,确认无漏,这才将清单递给夜轻云。
“王妃,您请过目。”
夜轻云接过东西也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压根儿没细看就给折叠收了起来。
“过目不过目就算了,反正是唬人用的,漏掉一两样也无关紧要。”夜轻云赞赏的冲秋菊挑了挑眉,“倒是你,记性不错啊。”
“这有什么,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还有什么脸面自称是襄王府的丫鬟?”秋菊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
“说得好像襄王府的丫鬟都跟你们一样文武双全似的。”夜轻云好笑的摇摇头。
“所以咱们是一等丫鬟,她们不是。”秋菊纵了纵肩。
那语气,不说夜轻云,就是春香都无奈了笑了起来。
有了清单,夜轻云自然是要去趟正房的,毕竟,东西要物尽其用才有意义。叮嘱过春香好生休息,立即便带着秋菊上正房讨嫌去了。
到了正房,那股子压抑凝重的气氛比夜府别处还要浓厚。
这个时辰衙差早就离开了,原本聚在这里的夜家诸人也早就走的走散的散,偌大的院子里,只见高氏焦躁走动的身影。侍奉的丫鬟一个个战战兢兢,唯有身为管事妈妈的杨妈妈还算镇定,一直在侧细心随侍着。
看到夜轻云,高氏走动的脚步蓦然一顿,眼皮都微不可查的突突跳了两下,心里当即就起了戒备,面上却是一副苦大仇深。
“祖母,聘礼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夜轻云快步走到高氏面前,揣着明白明知故问。
“哎!”高氏苦着脸长叹一声,“云儿啊,祖母对不起你们姐俩儿,那些聘礼连官爷都查无踪迹,应该是找不回来咯!本来是想着替你们保管着,待你们出嫁那天再添些彩头,可是……这可如何是好啊?”
夜轻云眸子闪了一下,方才皱起眉头,“可是祖母,我和大姐的婚期眼看就到了,这彩头添得毕竟有限,要是没了聘礼充门脸,也实在难看了些。”
高氏的脸色更苦了,满脸的褶子仿似都因此更深了些,却咬着牙半眯着眼不接话。
她不配合,夜轻云也不介意,顾自往下接道,“知道聘礼丢了,我这特地去了一趟襄王府,把情况大致给王爷说了说,王爷对此很是愤怒,说盗贼的事他会派人去查,不过几率很渺茫,找不找得到人还要另说,这聘礼遭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王爷认为,堂堂王妃,出嫁要是没有嫁妆,丢的不光是夜家的脸,也是襄王府的脸,所以他给了我一份聘礼清单,希望祖母能尽力将东西补齐,实在补不齐也无妨,但不能失了排场,找些别的物件儿充数也是可以的。”
说完,夜轻云便掏出那份清单递上。
高氏耷拉下眼皮盯着夜轻云递上的清单,却并不伸手接,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隐隐颤抖的身体却足以说明她此刻心情愤怒到了极点。
“云儿丫头,你这是在拿襄王压祖母?”良久,高氏才阴冷的开口。
“祖母可真是冤枉云儿了,我这不过是转达王爷的意思,哪敢给祖母施压?”高氏不接,夜轻云便转手将清单扔到了杨妈妈手上,脸上和语气却端的是小辈姿态完美无缺。
“好!好!真好啊!”高氏脸色铁青,颤手指着夜轻云的鼻子连喝几声好,那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得一旁的杨妈妈心有余悸,忙伸手搀扶,却被高氏给猛地一把挥开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有能耐了!知道威胁长辈了!我夜家养你这种白眼狼何用?何用?!你给我滚!滚出夜家!”
被戳到鼻子,夜轻云也只是好脾气的退后一步,扬起的笑脸却看得高氏脸皮直抖。
“吞了我的聘礼就想让我净身出户,是祖母你为老不尊薄情寡义才对吧?”夜轻云抬手捋了捋颊边散落的发丝,笑容里又是倨傲又是嘲讽,“想要我离开夜家可以,把我的聘礼一件不落的补上吧。”说完便无视高氏的歇斯底里,给秋菊使了个眼色,转身就出了正房的院子。
俩人走出老远,高氏歇斯底里的各种喝骂都还飘荡在耳畔,可夜轻云却一点也不生气难过,嘴角始终扬着狡黠的冷笑。
“王妃,那老太婆会按照咱们的意愿把聘礼的数目补齐么?”回头望了正房的方向一眼,秋菊问道。
“那可是只有年头的老铁公鸡,要想从她嘴里抠食儿,可得费一番苦力气。”夜轻云再了解高氏不过,自私自利贪得无厌,她要真那么轻易就乖乖就范,那她也就不是高氏了。
“那怎么办?就算了?”听夜轻云这么说,秋菊便以为夜轻云整套计划一是为财,二是单纯为对方找堵,不禁有些失望。
“所以……”夜轻云伸手捏了秋菊鼓鼓的腮帮一把,“该上大招了。”
“什么大招啊?”秋菊瞬间满血复活,眨巴着眼一脸的兴奋。
夜轻云却狡猾的眨了眨眼,卖起关子来,“圣人曰:天机不可泄露也。”
秋菊神色一滞,嘴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圣人曰,这是圣人说的话么?
不过短短三日,京城大街小巷就开始绘声绘色的盛传起一个流言,在夜家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以飓风过境之势刮得一发不可收拾。
内容如下:
“喂,听说了么,近来京城新贵的夜家,遭贼了。”
“哎哟,听说了么,那夜家遭贼,两个待嫁女儿的聘礼全没了。”
“嘿,你们听说了么?那夜家老太太可真不要脸,自己孙女的聘礼都要藏私呢,按照习俗,那聘礼可是要娘家人添彩头做嫁妆的,那老太太一句丢了就把人给打发了呢!”
“那夜家不是近来走运了么,一下子结了襄王爷和四皇子两个皇家子弟,可是风光得不得了呢,轻轻松松跻身新贵,连带着九品芝麻官的夜家长房嫡子升官升的哟,可惜啊,家里那老太婆是个没见识的,连孙女聘礼都贪,这样的亲家可沾惹不得,麻烦啊!”
“不是说遭贼了吗?听说老太太还承诺要自掏腰包给补齐的,连着彩头一件儿不少呢!”
“你知道什么?那是长房嫡女才有的殊荣,另一个可就惨了,聘礼被吞了不说,还嚣张的赶人净身出户呢!”
“哎,说到底嫡庶有别,再者啊,这一个是残疾的落势王爷,一个是四肢健全一表人才的皇子,人夜家这是摆明了看不上襄王府这门亲戚呢!”
……
高氏病倒了,除了丢失无法找回的聘礼,还有就是这些天窸窸窣窣传进耳朵的市井流言。
从一开始单纯的议论聘礼丢失,到后面竟是离谱的将夜家推上了结党营私的风口浪尖,在夜文笙回家大发雷霆后,高氏当即被刺激了个仰倒,一病不起。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糟糕,明明是自家关起门来的丑事,怎么就传得人尽皆知了,一开始听到流言还试图扭转,然而一切不过是徒劳,眼看着流言越传越离谱,她除了被气得想吐血,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最不能忍受的,是因此波及到大孙子在官场遭人诟病笑话。
病床前围满了人,高氏闭着眼谁也没有搭理,脑子里却是转得飞快。
良久她睁开眼,一扫众人忽然眼眸一眯,“云姐儿人呢?”
元氏闻言往周围扫了一眼,“没在呢。”
话音方落,就听得一边的丈夫冷冷重哼。
“祖母生病也不见来探望,可真够不孝的!”心里虽然也对高氏丢了聘礼不满,可能有踩夜轻云一脚的机会,元氏还是忍不住添油加醋,巴不得自家丈夫越不待见那扫把星越好。
“这云儿的确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前些天还对母亲动手呢。”夜轻岚也道。
这话一出,果然见夜炳章脸色黑如锅底。
“家门不幸啊!”高氏一双手啪啪拍打膝盖,一副痛心疾首的喊道,“家门不幸啊!咱们家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啊?威胁祖母,打母亲,还是不是人了?简直狼心狗肺啊!”
“我……”夜炳章目露凶光,额角突突蹦跳的青筋显得甚是狰狞,“我非打死这丧门星不可!”
元氏忙把人拉住,“哎哟,你打什么打啊?她身边那两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你这去还不是自讨苦吃么?”
“哼,既然她都不把自己当夜家人,那还留她作何,赶出去便是!”二房薛氏这时也忍不住插话了,对于她来说,聘礼虽然没他们一房什么事儿,可补齐聘礼还不得他们掏银子,赶走一个,能少补贴一份是一份。
夜轻婵因为之前的挑拨离间,对大房颇有成见,以往都以夜轻岚马首是瞻的她今儿个难得作壁上观,缩在一旁一言不发。想到聘礼丢了还得他们一房出银子,心里就愈发不爽,之前她也将夜轻云的那番话给自家父母说了,可惜屁都没放出一个,还被呵斥是头发长见识短,乱嚼舌根,想想爹娘的愚昧,她就气得半死。
要说二房和大房表面和睦,背地里也很是不对付,可她就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在出银子这事儿上,父母就偏偏这么无怨无悔,图的是什么?荣耀都是大房的,说到底他们二房再怎么出力不过就是一块垫脚石而已,之前聘礼丢了母亲明明还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怎么掉头就继续任劳任怨同仇敌忾了,简直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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