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瑛自己倒也不知道,仿佛自得了这枚白玉镶红宝石牡丹的胭脂盒后,本能里也常常蹦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意念,倒不知道是不是和近日里时常浸浴在那首莫涤深谱的法曲里有没有关系,若是换了往日,这阵仗大约惊得手忙脚乱也是有的,可如今却这般气定神闲地挡了过去。
却让墨青色的鹰乱了阵脚,很是不悦地嘶鸣了一声,这声格外尖锐,仿佛裂帛,撕得紫瑛耳膜生疼。紫瑛忍不住屈膝蹲下,那些鹰便想这是个机会,便又齐齐聚在一处嘶吼,声浪高亢,一波高过一波,连绵不断,搅紫瑛脑袋发晕发痛。
这些鹰只是隔空嘶叫,并没有触及紫瑛,故而紫瑛身上的禁制倒无法触发了。可是,紫瑛左思右想着,不可如此束手就擒,手一溜划过顺滑的丝质裙裾,摸到一块清润的白玉,想起莫涤深交待过,若是遇到危急之时,打开这胭脂盒,自有解决的方法。
紫瑛急中生智,立刻打开这胭脂盒,瞬时一道艳红色的粉末从盒子里飘散开来,慢慢沉淀在空气之中,仿佛将空气都凝固了。紫瑛自那时起,便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看见几只鹰着急地盘旋在上空,仿佛是在拼命嘶吼,但终于干扰不到紫瑛了。
紫瑛披着着艳红色的香雾,顺利地走出了几只雄鹰的声障。然而,它们显然不愿就此罢休,尤其是方才败了下来的青墨色雄鹰。它极力拍打着翅膀,做了个俯冲的姿势,紫瑛想它这是想奋力一搏。
紫瑛回过身来,正面迎着这只鹰。当鹰嘴触及在紫瑛脖颈上的肌肤时,原本该鲜血四溅的场景却并没有发生,反而是鹰嘴一歪,鲜血淋漓地染红了青墨色的鹰毛。它的身体颓败地沉重地摔在地上,而后燃起了一阵青墨色的火焰,将它的尸体燃烧殆尽。
夜色垂暮,花窗上薄薄的雪白窗纸映着烛火衬出窗外那颗夜合花树婆娑的疏影,几朵晚开的夜合花绽放出浓郁的幽香。紫瑛靠着窗,端着小钵,和木槌,正在捣弄采回来的葵花瓣,侧颜安静而婉雅。
床上安枕地睡着一只狐狸,不远处裹在被褥里的一只小蝮蛇。狐狸是老早便回来安睡的,小蝮蛇则是下午的时候被那群鹰的声障所伤,昏迷未醒。早前,紫瑛还是十分担心这只小蝮蛇的,后来经彩嫣提点,制一味以野葵为主的香粉调和一下,也许蝮蛇便自己好了也说不准。
紫瑛这才想起,是了,后山这些野葵还有另一个名字,唤作明珠锦葵。因为葵花结出的籽,颗颗剔透光洁,宛如长条的明珠一般。且,明珠锦葵的功效便是调养内伤的,如若制了这么一味粉,想来必是能够帮助蝮蛇恢复。
故而,紫瑛连晚膳也不用了,躲在屋子里锤锤打打的。她却不知道,她这间屋子里的禁制有多强,那个尊主在门外徘回极久,以他极深厚的内力却也总是进不来。还有一项,便是这屋子里的法曲也是极妙的调养之物,其实蝮蛇托了紫瑛的福,可以享受到瑾誉太子亲自制的法曲,算是她命里的福气。其实,就算她不制这香粉,蝮蛇醒来也是早晚的事儿了。
紫瑛自己是废寝忘食了,可是染红烛倒是不敢怠慢,先头来请了她几回,都被拒了回去。这一回过来,染红烛便不请了,直接端了几道菜来,却撞见了一直逗留在外头的尊主,遂行了礼,道,“尊主,这天都暗了,怎么还在此处?可是有什么话要同紫瑛姑娘说?”
他听了这话,倒没有半点觉得不妥的尴尬或是退却,倒是十分硬朗地应道,“我有些东西落在她那儿,正寻思着如何讨回来的。”
染红烛便笑说,“要不,尊主且告诉妾身一声,是个何物,尊主不好开口的话,妾身替你同姑娘提一提。”
“问问她,是不是捡了本尊的……”尊主刚要说什么,忽然听见半空蝮蛇族惯用的灵语,大约是奢铃传来的,她的意思是令他先回岛上去,在紫瑛出调养内伤却比蝮蛇岛的寒冰洞还好,等好全了便带着紫瑛一同回岛。
他既听了这段话,便自然又改了话锋,道,“不必了,想来是本尊误会了,便不叨扰这位姑娘了。本尊乏累,便先回蛇岛,染夫人若是得空,也欢迎夫人来岛上小住。”
染红烛自是笑道,“尊主请便。”一面回身吩咐着身边的小厮,好生送走这位尊主。心底却明镜似地晃亮,这位紫瑛姑娘的确是命中多情。想来瑾誉殿下也是逢了劲敌了,方才这位尊主,不是普通的尊主,正是妖界响当当的蝮蛇岛镜蛇至尊,可比那些小小的妖王强势多了。
较真地论起来,这位镜蛇至尊的修为,大约也只是略逊瑾誉一筹。故而,他也被妖界奉为妖尊,同当初的妖皇墨娘,或是鹰族的妖帝芜玛妍葵相比,不相上下的。因此,在妖界提起镜行云也的确会令千妖百怪闻风丧胆。
染红烛的眸光望着镜行云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堪堪收回。她低着眸光,轻叹道,“好一个镜行云,美得比寻常女子都要入木三分,可惜从来只爱鲛国公主鱼莯莀,如今算起来,鱼莯莀也已然逝去三十年了。”
染红烛身边的小婢,唤作伊粟的,扶着她的手,道,“三十年,于我们而言也不算长啊。”
染红烛遂道,“思念一个人,哪怕三十天,或是三天,都是极长极远的。”
伊粟素来是最知染红烛的心,跟着红烛约是上千年的了,遂挽着红烛道,“夫人是看着妖尊陛下,想起了我们神君了。虽说尊主的容颜同神君是如出一辙的,但神君乃是神族,通身的气概是不一般的,再不过是几年的时间,想来咱们神君也该回来了。”
染红烛轻轻嗯了一声,便弄了解房门禁制的秘诀,遂抬手敲了敲门,紫瑛在里间听见,赶忙搁了手中的东西,起身开门,见了染红烛和伊粟捧着饭菜而来,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遂赶忙把她二人迎进来,染红烛的眸光扫过那张床的被褥里,却没有看见什么,染红烛的唇角微微扬了扬,遂又回身对着紫瑛道,“妹妹这般躲在屋子里,不知是为了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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