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屠府

2015-12-21 作者: 凋零暮色
第十三章 屠府

“全军进攻!”

听到这声命令,许驰顿时扭头看向了楼下,只见穿着一身连体黑铠却并没有戴覆面头盔的张作诚,正在几名心腹的保护下从黑色的盔甲潮水里走了出来。

“慢着!”

许驰再次自瓦顶飘飞而下,于空中高喝一声,他落地后对张作诚抱拳行了一礼后不解地说道:“里面还有人质,我拿人头担保,他们中有很多无辜者,他们只是……”

面容倨傲的张作诚冷酷打断道:“从你同意强攻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的,我古县捕快的人命比那些下人更加值钱,我古县的安危重于一切。”

许驰顿时明白了,于是他提高声音问道:“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要把他们全杀了?”

闻言,张作诚眼中满是不悦,他淡淡道:“这是为了古县的安危,我怎么知道他们中有谁是无辜的,有谁是内应?我只希望剩下一个干净的古县,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他们家都在古县,怎么可能投靠山贼?投靠山贼又能给他们什么好处?就算有几条小鱼漏网又如何呢?起码许多人能活下来。”

“谁知道呢?也许是为了银子……你就能担保那些家丁中没有内应?不会给古县带来损失?他来场烧城怎么办?不用说了。”

接着张作诚肃声大喝:“许驰捕头听令!”

许驰心中叹息一声,张作诚这是在用以往的情分和官位逼自己就范,于是他随即抱拳鞠身道:“下官在!”

“本县令命你半柱香之内带兵破入汪府,可有异议?”

“下官……听令。”

“去吧,提汪大富人头来见我。”说完张作诚一个转身,就在几名心腹的簇拥之下没入了黑潮之中。

许驰抬起身子后并没有立即执行,反而陷入了思考之中,他觉得张哥变了,以前张哥不会这么冷酷的,而且张哥怎么可能对自己有了些许的杀意?虽然他藏得很好,可是身为六识极其敏感的修真者,许驰还是感觉到了。

许驰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猜忌别人,但他又不会忘记张作诚完全信任自己的恩情,两人一起缔造了今日太平安宁的古县,因此在许驰心中张作诚是值得信任的。

那么这杀意是自己的错觉么?还是张哥变了,他因为某种想除掉自己?

“许捕头?”旁边的传令衙役凑过来征询问道。

许驰醒过神来,冷酷道:“命他们随我攻入汪府。”

于是随着传令衙役一声令下,漂着火把的黑潮开始往汪府慢慢涌去,戴上了覆面头盔的许驰持剑独自走在最前,然而往前涌进的黑潮中有许多地方产生了些许的迟滞,黑潮中出现了许多的空隙。

捕快们听明白了张作诚和许驰的命令,为了不给古县留下隐患,张作诚竟然是打算连带那些无辜的汪府家丁同样杀掉,哪怕这是上官的命令,且是为了古县,但是同为古县人,他们不可能会下得了手。

感受到那些充满了不愿的眼光,许驰回头上拉覆面铁铠高声道:“本捕头令,缴械跪地者不杀!”

许驰此举无疑是违抗上命,打击张作诚的威信,张作诚的意思是屠府,而许驰的命令却是留下他们的性命。

而此时在几名心腹的背扶下好容易才像许驰那样站在酒楼瓦顶俯视四周的张作诚看到这一幕后,他眼中顿时飞快地掠过了狰狞的杀意,但随即就恢复了平淡。

张作诚淡淡向后抬手示意那几名心腹噤声,面无表情地背着手看着下方的进展。

随着许驰的命令,黑潮之中顿时没有了缝隙,阵线平整严实,最前排的捕快手握朴刀,一步步共同向前推进,中间的捕快各持一面鬼面铁盾,若是遇到箭雨,他们立刻就要冲上前去抵挡,而最后面则是一群手提弓箭的衙役。

一时之间天地之间只有肃杀的整齐脚步声,大地仿佛在颤抖。

许驰高声喝道:“负隅顽抗者。”

顿时其他捕快衙役立马答道:“杀无赦!”

接着许驰携着大势与其他捕快衙役们大喝一声,随后许驰挥出一道青色剑气,将汪府大门轰得粉碎。

黑潮就这样踩着大门的碎屑缓缓地从汪府大门里流了进去。

许驰当先绕过照壁墙,看到了这群站在院子里,脸带殉道神情的楚人,人不多,也就十多个,黑潮一冲就能将他们连皮带骨头地吞掉。

“不做点挟持人质的事情?”许驰好奇地问道,不等回答,他接着说道:“还是说你想让我们对所有幸存下来的汪府家丁从今以后都心怀猜忌?”

站在这些心怀死志的楚人最前面的中年男人只是无所谓地说道:“反正都是要死的。”

许驰盯着他的眼睛:“本捕头奉上命,汪府内的人,皆杀。”

许驰注意到了中年男人的右手小指轻微地抖了一下。

于是许驰道:“你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我们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们想用你们的死来隐藏什么?那群家丁中有什么重要人物?”

许驰微歪着头继续说道:“还是这是你故意给我透露的小动作,好让我转移注意力,借以掩盖你们真实的目的?”

这次中年男人的右手小指没有抖,他的脸完全沉了下来,在许驰与他的第一次交锋时,许驰完胜。

于是许驰轻轻地笑了起来,他没理由不笑,他早就在计划着这些,如今正在逐步逐步地完成中,等完成这些,再剿完匪,他就自由了,可以出去报仇了。

“虚虚假假,假假真真。”

中年男人很是不合时宜地吐出了这几个字,随后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许驰。

这是各国之间通用的邀战礼,对于尚武的秦人来说,要是拒绝,今后他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并要受人嘲笑讥讽,这种风俗各国通用,因此在各国战场上经常能看到两方将领撇下部队出阵单挑的场面。

面对着中年男人的剑尖,许驰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想法,许驰此时腰间有两把剑,一把没有剑身,一把普通寻常;一把是宁家家传的荡风剑,需要催动灵力,剑身才会伸出来,一把是古县铁匠铺出品的百炼钢剑。

许驰右手五根手指逐次抓住那把百炼钢剑的剑柄,将剑缓缓拔出,剑尖同样直指中年男人:“古县,许驰。”

“楚国名存实亡后,我只有一个名字,楚仁,请赐教。”

“我不会动用法力。”许驰补充道。

于是一道银芒当先照在了许驰颈部的黑铠之上,笔直森冷剑锋随后将到,许驰手腕一转,顿时许驰和楚仁之间溅出了点点火星,两人的剑都互相砍进去了半寸。

两人贴脸隔剑对视,眼神淡然的许驰轻声说道:“有人曾看到过你进了张哥的书房。”

楚仁眼神凌然,他冷声道:“我不明白楚国怎么会亡在你们手里。”

两人复而分开,许驰右脚踏地,地面如水般溅起半丈碎屑石浪,许驰返身一剑直刺楚仁心口,被楚仁隔开后,侧身欲躲楚仁当头呼啸一剑,楚仁却在长剑砍下中途翻腕,长剑横扫向许驰的腹部,于是许驰后退一步,然而森然的剑气仍在许驰的腹部铠甲上划出了一道喀拉的火星。

楚仁见势立马前踏一步,落脚处溅起些许圆形尘浪,此时他眼神犀利如剑,他原本一直用来辅助收招、变招的左手并成剑指,飞快运功,剑指瞬间变得紫黑,直刺许驰胸膛。

许驰知道要是被他刺中了,那厚实的胸铠根本不能挡住这灌注了内力的一指,于是许驰风轻云淡地举剑,森冷剑身发出破开空气的厉啸,剑身如箭矢射出,直直地撞上了楚国仁的指尖。

顿时两人之间响起了钢铁交击的嗡鸣,许驰皱眉看着自己已是满是裂纹的剑尖和楚仁完好无损的左手,心中满是惊讶,没想到楚仁离修真二字只差临门一脚,先天高手。

“你这样的修为在寨里最起码也是前三把交椅,竟然以身犯险?”

楚仁没有回答,得势不饶人,再次一步抢上,长剑从右至左斜划,继而往复,几乎是瞬间他和许驰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道银白十字,庭院中掀起了狂风。

风声呼啸中,许驰眼神淡然,一剑点在十字的中心处,顿时许驰手中长剑裂纹正在飞快地往剑柄处蔓延,而十字变成倾斜的一字,一字上同样满是裂纹,但是双方剑身并没有就此裂开,许驰手腕用力一翻,他的剑上终于脱落了许多的碎片,许驰扬掌混着内力一震,这些零零碎碎的银白碎片就如银蜂般高速地往着楚仁飞了过去。

“和你们斗了多年,据说大寨主是一个女人,二寨主是她的叔叔,也是她的夫君,三寨主是个心狠手辣的胖子,这么说我还逮了条大鱼,对吗,二寨主?”

庭院中再次刮起了狂风,楚仁有样学样,他使劲一拍,剑身上同样甩出了许多的碎片,它们同样如同银蜂般在两人之间不断地对撞着,点点火花绽放,异常绚丽。

许驰凭借着自己灵敏的六识不断侧身、翻转,就算有漏网之鱼,也只能在黑铠上划出些许白线。

此时两人手中的剑都变成了奇形怪状的铁条,楚仁摸了摸脸,发现自己的脸颊被碎片划出了一道血痕,殷红的血液流了出来,他伸出舌头往上舔了舔,眼中顿时充满了嗜血和暴戾。

许驰带着征询意味地将“剑”用力顿在了青石砖上,示意两人空手继续。

楚仁点了点头,随手就将手中的铁条扔在了地下。

双方拉开拳架,再次接近。

见此情景,张作诚一脸不屑,什么年代了,还单挑?

他往前一指,他身后的几名心腹会意,立刻都施展轻功悄悄地从楼顶飘了下去。

他们是清一色的先天高手,这是张作诚认的主子随手拨给他的门客,也是奴才。

半柱香后,汪府地窖。

被绑成粽子的汪大富和自己的家眷们一脸希冀地看着面前这两名趁乱摸进来的捕快,由于都被布团封住了嘴,地窖内满是他们哼哼的声音。

“汪豪绅,也太不小心了吧?怎么什么人都敢用。”其中一名捕快收起满是鲜血的朴刀,面无表情地帮汪大富扯出塞到嘴里的布团。

汪大富喘了几口气后苦笑道:“快点帮我解开,唉,说来话长,走眼了,这次的情我汪大富必有重谢。”

另外一名捕快给这名捕快打着手势,示意汪府有资格继承汪大富遗产的家眷一个没少全都在这里了。

这名捕快点了点头,诡异的眼神一闪而过,他蹲下来柔声说道:“汪豪绅,我家主子要我告诉您答应了您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所以……”

嗤!

汪大富的双眼猛地瞪大,他的嘴开始不断地淌出鲜血,一截血红刀尖透背而出,他在刀刃入体的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张作诚为什么就一定需要自己的银两支持?抄家之后,这家产还不全是他的?自古民不与官斗,还不是怕官字的两张口?动动嘴就能要了你的命!

汪大富此时才发觉自己的愚蠢,太过高估于自己,正像自己低估那带信投靠自己的远房侄子一样。

这名捕快此时做了个异常诡异地动作:他竟然取下腰间的水壶蹲下来开始接汪大富流出来的鲜血!

取血时,这位先天高手抬头说道:“主子让我给你带句话:汪大富,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大意,让那些山贼得到了多少补给?因为你的大意,你的愚蠢,我古县捕快要多死多少人?用你全家的命来还都不够。”

汪大富死死地盯着这名捕快,嘶声道:“张作诚,你谋财害命,想要老子的血和家业?!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

这名捕快嫌血流出的速度太慢了,于是他的手臂开始飞快抽动起来,瞬息之间就捅了汪大富腹部五六刀,接着他开始默不作声地用力绞动着刀柄,阴狠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又是一圈……

十几圈后,这名捕快才快意地抽刀起身,他的朴刀不断地往下滴着血,将水壶系在腰间后,两人一起用看死人的眼神扫视着四周这些被内应们捆起来了的汪府家眷,说道:“汪大富私通山贼,按秦律当株连九族,诸位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问你们是被谁杀的,还请说是被汪大富害死的,别提我兄弟俩的名字。”

顿时地窖内满是腥风刀影,带着体温的血液泼洒在了墙上、地上,墙上全是两个黑影不断举刀、挥刀的影子,阵阵惊惧、恐怖到了极点的哼哼声中,血流了一地,逐渐在地窖里汇成一个没踝的小池子。

十几息后,这两名张作诚的心腹手下推开地窖的门满足地走了上去,他们身上满是热气腾腾的鲜血,只见外面同样倒了一地的尸体,有两名捕快正在那些家丁身上擦拭着手中的朴刀。

四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没留活口。”

此后汪府终日阴魂萦绕,夜夜闻鬼哭,再无人敢于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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