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秦少龙眉头一皱,他往许驰不带丝毫烟火气地一指,挡在他面前的二色光墙悄然缺了一角。
三把臂粗的两色光剑呈三角形,往着独自站在街道上的许驰飞掠而去,秦少龙本以为许驰会用轻功躲掉,他就好借此机会控制这些元宝朝上绕过铁盾,再次将这些元宝塞入那些出言不逊的捕快和衙役的身体里。
然而许驰并没有躲,看着那呈三角形飞掠而来且不断交替旋转的三把光剑,眼睛里倒映着这一幕的许驰的双眼反而恢复了先前的清明,他眼睛越来越亮,他不退反进,大步往着那三道光剑迎了上去,拖着长剑越走越快,带起一阵呼啸风声和一溜长长的火星,一人三剑飞快接近。
“就算他们出言侮辱你的父母,也罪不至死。依大秦律例,杀人偿命!”
空中当先响起了一声尖啸,许驰跳起侧身躲过两把光剑,而手中的森白长剑则瞬间划开空气,横着劈在了另一把光剑的剑尖上,因为长剑太过锋锐和急速,竟然没发出什么声音就切了进去,森白剑锋不断深入,最终一剑两断,那些二色元宝仿佛失去了生命,静静地掉在了地上。
许驰一个旋身后飘然落地,背对着那两把光剑,无视它们,拖着剑,继续单枪匹马地往着秦少龙冲了上去。
这是要单枪匹马冲阵的姿态!
“自大,让你看看什么是修真者!”
秦少龙嘴角冷酷弯起,双手作琴指不断拨动,顿时光墙正在飞快地缩小着——因为有一块块金银元宝如同箭矢般呼啸着射了过去。
秦少龙厉声冷喝:“给我去死!”
他再一挥手,那两道光剑于半空中折返回来,飞掠向了许驰的背部,前后夹击。
秦平丘觉得许驰是因为自己的弟兄死去而昏了头,连忙对秦少龙喊道:“别杀他!不然我们今天就耗在这里了,速战速决,抢辆马车,趁着没关城门之前走!”
赤红着眼的秦少龙此时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望着那片铺天盖地射向许驰的二色元宝冷酷地笑出了声,他就不信这样许驰还不死。
这时,秦少龙双眼中突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血丝,如同菌落般长在瞳孔的后面,他体内气血翻涌,随时要吐出来,但秦少龙并不想失了气势,于是他死死咬牙,秦少龙知道这是他透支灵力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面对飞射而来的第一块银元宝,许驰随手一剑就将其砍成了两半,元宝坠落在地,面对同时而来的第二三四块元宝,许驰选择侧身躲避,而这个时候第五块和其他并列第五顺序的几十块元宝已经带着沉重的呼啸声几乎同时飞射到了许驰身前。
此时空气都凝重了不少,这个时候许驰无法躲避,这些元宝如雨般将整个街道都包了进去,于是许驰的选择是闭眼,继而挥剑。
面对金银元宝组成的狂潮,许驰面无表情,而他的面前忽然刮起了呼啸的狂风,风中掺杂着些许的青色,许驰衣衫乱舞,而几乎看不到他的右臂,只能见到森白长剑舞出的道道银白光轮。
伴随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打铁声,剑上开始长着火花,出现着豁口。
许驰竟然闭着眼睛准确地将那些射来的元宝尽数砍了出去!!
铛铛铛的密集碰撞声中,许驰身周瞬间出现了点点溅起的火星,许驰腾转挪移,左突右转,不断持剑格挡,不断侧身俯腰,而那些溅起的火星很快就遍布许驰身周各处,它们跟着许驰而移动,火星在许驰身周汇集起来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密实,越来越像个火球。
然而火球很快就因为火星消散而黯淡,随即又因为剑与二色元宝的交击而发亮,周而复始。
而这样的操控很快就让秦少龙的七窍不知不觉中流出血来,秦少龙却浑然不觉。
这些元宝就像是一把黄白二色的大锤,不断地捶向许驰,不断被长剑崩开,而后又有元宝飞射过来狠狠地轰击着许驰的长剑,许驰顿时被呼啸声所笼罩,他的周围是两色元宝形成的吞噬狂潮!
许驰陡然发出一连串连绵不断的清啸声,随着那开头的啸声,长剑舞出的银白光轮愈发真实,愈发迅速,他身体一丈内全是金银元宝的两色碎片!
许驰开始爆发。
那些发间夹白的中年捕快都曾跟随过宁捕头出城剿匪,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看到许驰所用的剑法后,他们瞬间眼眶湿润,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个男人持剑独自挡在最后为兄弟们断后。
刚醒来的汪大富看到那一地的元宝碎块后再次昏了过去。
清啸声中,长剑舞出的光轮近乎凝实,地上全部是金银元宝的大小碎屑,在几乎嘶哑的铛铛碰撞声中,许驰所持的长剑正变得充满豁口,变得焦黑,就像一把碳色的锯子。
十息后。
许驰的剑慢了许多,光轮虚幻了不少,而爆发了的许驰才前进半丈。
许驰的右臂终于于风中现出了身影,他的右袖早已被气劲鼓荡地粉碎,他棱角分明的右臂上环绕着青色的黯淡气流,如同一条在他右手上盘起的青蛇,许驰每一次挥剑,那气流就消散一分,而许驰体内又会再次涌出青色的气流补上。
那两把光剑此时终于找到了许驰的破绽而呼啸掠回,许驰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反手一剑将其中一把光剑挑开,包围着青色气流的右肘狠狠敲在了另一把光剑的剑尖之上,悍勇异常。
顿时那把二色元宝组成的光剑炸裂开来,碎片四溅,而许驰毫不停顿,继续挥剑。
秦平丘心中满是诧异,暗道:“看骨龄,只有二十岁,就已是内力成罡的境界了?!”
而这个时候,穿过光墙的羽箭多了起来,因为此时云豹已是非常稀疏了,赤红着眼的秦少龙不知不觉中将那些元宝都射了出去。
直到秦少龙下意识地抓住射向自己额头的箭矢之后,他才清醒过来,他顿时收手。
于是铛铛铛的打铁声顿消,在打铁声消失的那一瞬间,许驰身周溅起的火星组成的火球同样消散,只留下一地的金银碎屑。
残余的那些二色元宝统统飞了回去,重新组成光墙,继续阻挡着那似乎永不停息的箭雨,地上全是冰寒的倒刺箭头和纷飞的箭羽。
许驰郁闷地几欲吐血,他不明白只是一个筑基期的修真者,怎么会这样精妙的法术,这些元宝灵动异常如同活物,堪比上百人箭矢齐射,比最具知名度的道家法术“撒豆成兵”只低上一级,完全不是一对父子散修可以拥有的,这对父子身上绝对藏着秘密。
但许驰心中没有丝毫贪念,他有手中的剑就够了。
秦少龙一脸不可思议,声音变调,显得尖利:“你怎么可能全部挡下来?!”
却是秦平丘替许驰回答了,他赞叹道:“竟然是心眼,少年可畏。”
许驰正在努力平息体内翻涌的气血,他气喘吁吁地取下面罩:“闭着眼练得多了,自然就会了。我们简单点,降不降?你会活,而依照秦国律例,你儿子既然杀了人,就要偿命。”
“你说呢?”秦少龙冷笑问道。
顿时许驰一脸冷漠,双方隔着箭雨,透过那些元宝之间的缝隙冷冷对视。
秦平丘说道:“我们死之前,会拉着你的一干手下垫背。古县地处两国要道,这十几年来从楚国逃过来的难民可不少,秦国皇帝不愿收留这些楚人,他们就只有做山贼,要是你的这些手下都死了,没人保卫古县,你古县也完了。”
顿时许驰皱眉,以前古县匪患极其严重,古县能留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了,要是今天把家当拼在这里,今后古县必定会恢复以前匪患猖獗的局面。
见言语有了效果,秦平丘接着说道:“也许是修炼的法诀有问题,犬子很容易失控,冲动易怒,所以我才把他带在身边。我们不想杀人,我相信凡事都有办法解决,我们愿意付出代价。”
许驰一想到王成家中的孤母,眉头立马伸展开来,这点没有退让的余地,他冷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顿时秦平丘的眉头皱出了个王字,有一股深深的威严,但他不想动手,横臂一把抓住了秦少龙正要挥动的手,扭头喝道:“够了没有?!你再这样施展下去就是个生不如死的废人!值吗?”
秦少龙一擦自己脸上流出的血,反驳道:“不拼命,还能怎么办?”
秦平丘沉默片刻,道:“总有办法的,我们不会栽在这里。”
而这个时候,箭雨突歇,许驰很是诧异,因为他并没有下令停箭。
“本官倒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听着铁盾后传来的清醇男声,许驰不禁皱眉,张哥怎么来了?
鬼面铁盾缓缓往两边移开,穿着大秦官服的张作诚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面,身后是一群充当护卫的捕快。
许驰不禁跑过去问道:“张哥,你怎么来了?”
张作诚肃声道:“让你收兵。”
顿时许驰很是惊讶,其他捕快衙役都瞪大了眼,许驰激动道:“嫌犯就在眼前,我们还死了一个兄弟,你竟然让我收兵?!”
张作诚厉声道:“那你说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付出的代价?用兄弟们的人命去堆?用兄弟们的性命来证明你的刚正不阿?兄弟们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你问问,谁愿意战死??对方是修真者,对于我们凡人来说就是仙人!”
“修真者很了不起吗?”
张作诚拍了拍许驰肩膀,轻声安慰道:“我只看到你们一群人面对两个人都如临大敌,我只看到那面匪夷所思的金墙……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想为了抓这两个人就拉古县垫背。”
顿时许驰默然。
张作诚走上前去,背着手说道:“你们可以走,但是必须留下银子和两颗延寿丹作为给汪大富和王成家人的补偿。”
秦平丘点点头:“可以。”
顿时躲得极远的汪大富听到这句话后笑逐颜开,能多活十年,这用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今天算是不亏。
然而秦少龙此时却按住了秦平丘的肩,一脸不屑地看着张作诚:“我不信你们愿意和我们拼得两败俱伤,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给?”
张作诚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秦平丘闻言则一把将秦少龙按住自己肩膀的手打开,转身扬手就狠狠打了秦少龙一耳光,他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逆子!凡事留点余地!做人不要这么绝!”
秦少龙看着秦平丘冷冷说道:“我不想你这么做。那丹药是你留给你自己的,他们不敢拉这个县城给我们垫背,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补偿?不补偿他们还敢做什么吗?凡人而已,等我修炼有成,早晚毁了这里。”
闻言,许驰深深叹气,他的脸上涌上了愧疚、懊悔、愤怒、悲伤等等复杂情绪,而他所发出的叹气声竟如牛鸣,叹出的气吹起了地上的灰尘。
眼看放虎归山,而对方还是一个潜力无限的修真者,毫无妥协之意,许驰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也许今后古县就将迎来毁灭。
既然你不愿意补偿,好,那就用你的命来补偿吧。
于是以许驰为中心,往四周和上方扩散着一圈圈无形的气浪,周围五丈之内刮起了狂风,吹得人衣衫猎猎,几欲闭眼。
此时许驰的瞳孔中突然出现了一颗银色的细小光点,接着光点在转动中飞快放大,眨眼间就放大成了一个内圈有着细小锯齿的银轮,徐徐旋转的银轮逐渐占据了许驰的眼眶。
这幅画面异常妖艳和奇异。
在许驰叹气的那一瞬间,也是那银色光点浮现的那一瞬间,许驰的身上就涌现着与秦少龙一模一样的威压,那种高等生命面对低等生命所自然而然散发的威压。
顿时秦平丘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先前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许驰屡次以身犯险,屡次单枪匹马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刚开始秦平丘以为是许驰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是经过短短半柱香的接触,秦平丘觉得许驰并不像一个冲动易怒的年轻人,反而像一个成熟稳重、阅历丰富的中年人,许驰很稳,他敢单枪匹马冲上来自然有所依仗。
而现在秦平丘终于看到了许驰敢于单枪匹马冲上来的底牌,如同先前许驰看到了以为无关紧要的秦少龙在骗局里所担任的角色一样,双方都被彼此所惊讶到了。
感受着许驰身上昂然升起的威压,秦平丘此时真的很想感慨万千地说一句:“原来你也是, 原来你也是修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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