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去势极快如卷狂风檐铃震荡“叮当”脆响。众人哄然翘观望。
玲珑浮台上娇呼迭起众女奴花容失色纷纷退藏到台沿玉柱之后。大风鼓舞雨师妾玉雕似的凝立不动裙袍飘荡龙角摇曳那双美眸在藤木面具后闪耀着冷冷的光芒竟有凛然不可侵犯的冰霜冷艳。
杨明呆了一呆不敢逼视哑着嗓子笑道:“碧螺城杨明向媸奴讨乞面具。”
雨师妾眼波荡漾默然不答微带嘲讽之意。她虽已是奴婢之身然毕竟久为国主地位尊崇藤木面目与玄冰铁链仍掩不住那华贵妖娆的楚楚风情。杨明对她倾慕久矣!十年间屡遭拒绝:此刻双方虽然身份悬殊但直面玉人却依旧自惭形秽连呼吸也困难起来。
八殿群雄见他呆呆站立大感不耐纷纷呼喝恨不能立时取而代之。
杨明略一凝神低声道:“得罪了!”倏地电冲而出绿影飞闪双手朝雨师妾的面具抓去。铁链叮当雨师妾翩然飞舞宛如一朵黑云迤逦飘扬瞬间避让开去。
八殿轰然鼓乐齐奏两人在清波玉台上穿梭绕舞旋转追随。
欢呼、惊叫声不绝于耳声浪震天。拓拔野紧张之至生怕雨师妾避之不及被他抓下面具;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上随时都要跳将出来。
“哧”地一声碧光飞舞万千道丝索电封卷舞倏地将雨师妾紧紧缠住。杨明大喜颤声叫道:“抓到你了!”俯身疾掠探手抓住了她的面罩边沿。
拓拔野心下一沉八殿惊呼惋叹愤愤如雷。
却见黑光一闪杨明惨叫一声冲天飞起眉心赫然插了一根牛毛似的乌针。原来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雨师妾竟从口中喷出一根毒针突施暗算。杨明狂喜之下殊无防备登时被打了个正着。
众人惊叫声中杨明重重摔落在地瘦削的白脸急变作青黑色双眼惊怖凸出说不出的丑恶难看。他喉中“赫赫”作响说不出话。嘴角怪笑艰难地爬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雨师妾走去。
雨师妾美眸中闪过惊讶、愤怒而羞恼的神色突然素手一分将浑身紧箍的丝索震飞开来当空旋舞凝合化为一道九股绳鞭。
“嗖!”破风怒舞那道九股绳鞭挟带隐隐风雷重重地抽击在杨明的身上。
碧光霍霍绳鞭霹雳狂风似的抽打“啪啦”脆响衣碎皮裂血肉模糊他哑声隆叫仰摔倒乌血在身下迅地洇散开来。
众人惊呼大为不忍。却见杨明挣扎了片刻竟又支撑着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向雨师妾伸长手臂颤抖着朝她的面具探去。
众人愕然无不动容。气息将尽他竟仍想一睹芳姿!拓拔野心中一跳想不到他对雨师妾痴心若此想起自己的三心两意惭愧更甚。
杨明走了两步“咯啦”脆响膝骨断裂萎顿倒地。抽搐半晌终于不再动弹但那双凸眼却依旧依恋地凝望着雨师妾嘴角挂着欢喜的笑容似乎觉得能死在倾慕的女子手中也是一件甜蜜无已的关事。雨师妾香肩微颤蓦地抛开手中的绳鞭转过身去。
八殿鸦雀无声众人都想不到竟是这等结果。
禺强狞声暍道:“贱婢!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残杀木族长老!老子揭了你的皮!”银光电闪龙鲸牙骨鞭怒劈而出。
忽听句芒叫道:“且慢!杨长老既敢登台便已考虑到各种后果。你情我愿死得其所又怎能怪责媸奴?北海神上不必介怀。”木族群雄寥寥附应。
禺京收住鞭势佯装沉吟怪笑道:“句木神说得也是。鲜花有刺河豚剧毒;哪位朋友想要上场摘这奴婢的面具可要十二分担心了。”
话音末落竟又有几十人轰然应答争先恐后地朝雨师妾冲掠而去。人影交错相互阻挠“蓬蓬”连响气浪层叠进放。
拓拔野心中一紧:此时不去更待何时?蓦地抄足飞掠怒箭似的冲出四海殿藉着定海珠穿透汹涌气浪抢在众人之前落定立身高声道:“龙族拓拔野恳请一睹姑娘芳容。”
八殿大哗纤纤霍然起身怒视场内咬唇不语。那冲上浮台的数十豪英亦大感意外面面相戏极是恼恨沮丧。
禺京森然笑道:“拓拔太子不是已经参加驸马选秀了吗?怎地还有如此风流雅兴想要和媸奴共度**?”群雄轰然西王母花容微微一沉极是不悦。
拓拔野视若不见淡然微笑道:“怎么不成吗?”黑水、青木、赤火三大殿登时嘘声大作纷纷叫道:“哪有这等便宜事?要嘛做驸马要嘛挑媸奴!”
禺强哈哈大笑将喧哗声压了下去戏谑道:“想不到拓拔太子和我是同好哩!嘿嘿只要你能摘除媸奴面罩有何不能?”
禺京斜睨雨师妾扬眉怪笑道:“媸奴你若愿意陪他一夜便自行解下面罩吧!”
众人一凛登转寂静纷纷凝望雨师妾。群雄皆知她对拓拔野颇为钟情猜想此番必定门动解除面罩投怀送抱;一时无不妒恨沮丧忐忑不安。
岂料雨师妾木然而立瞧也不瞧拓拔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群豪低呼大感诧异。禺京嘿然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看拓拔太子的本事了。”
拓拔野心中一沉又是失望又是惊讶蓦地忖道:“她定是受双头老妖胁迫才违心若此。”悲愤交织微微一笑传音道:“好姐姐摘下面罩随我走吧!你放心我绝不让这些水妖再伤你—根寒毛。”雨师妾动也不动依旧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拓拔野忍住失望正欲继续劝慰八殿嘘声又起有人叫道:“拓拔小子她不想跟你走你还罗里罗嗦地作甚?快快闪到一旁去让我试试!”浮台上的群豪轰然附和纷纷抢身上前朝雨师妾冲去。
人影缤纷气浪汹涌。
拓拔野正没好气见状更是恶从心头起憋了半晌的怒火在这一刻一齐爆纵声长笑道:“只怕你们没这个福分!”倏地急旋绕舞长生真气滔滔鼓舞剑光如电绿芒纵横劈裂。
只听“哧哧”轻响惊呼迭起那数十道人影纷纷后退其中大半惨叫着掉入瑶池之中水花四溅。
笑声回荡拓拔野飘然落地衣袂卷舞断剑呛然入鞘。回身冷冷地扫望台上余下的十几人森然微笑道:“再上一步斩断双足。”他竟在瞬息间以定海珠弹压众人身势施展“万木朝春”闪电般刺伤群雄膝骨将彼等一齐震飞。
台上群豪面色惨白呆呆地望着双膝上深达寸许的伤口惊怒交集突然一阵剧痛酸软大叫着跪坐在地。
八殿大哗无下骇然恚怒。蟠桃会以来拓拔野一直温雅随和不知为何刹那之间竟判若两人。卓然傲立碧气鼓舞那双眼神凌厉儡人杀气凛冽令人望之心生惧意。
六侯爷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他***紫菜鱼皮想不到这小子起狠来竟也这般凶恶。”
哥澜椎、成猴子等人却极是兴奋齐呼过瘾。
柳浪摇头叹道:“城主已经中了水妖圈套成为众矢之的你们还这般高兴?水妖搬出龙女便是旨在干扰城主令他不能专心于驸马选秀。他越是为了龙女动怒便越中水妖下怀。”顿了顿嘿然道:“城主为红颜一怒冲冠方寸已然大乱保不准还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眉头紧皱极是担心。
说话问受伤群雄已被金族卫士扛出浮台黑水、青木等殿群情如沸纷纷朝着拓拔野叫喝怒骂。拓拔野听若罔闻心如钢铁望着雨师妾咬牙传音道:“雨师姐姐不管你愿不愿意就算与天下人为敌今日我也一定要救你离开!”
雨师妾肩头微微一颤红在风中急剧地飘拂催情蛇曲伸不已。过了一会儿终于徐徐转过身来。妙目滢光闪烁深深地凝视着拓拔野凄然传音道:“小傻蛋你……你这又是何苦?”
相隔如许之久重又听到她那佣懒娇媚的声音拓拔野悲喜难抑视线突然变得迷蒙。强忍胸中奔涌的心潮微笑道:“好姐姐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吗?摘下这面罩吧!让我好好看看你。”缓步走上前去。
雨师妾突然朝后退了一步脚缭叮当颈上锁链清脆震荡。眼巾闪过悲苦恐惧的神色摇头传音道:“忘了我吧!我已经不再是雨师妾啦!不过是……不过残花败柳、奴婢之身……”声音轻颤眼圈一红泪珠倏地滚落。
拓拔野心中大痛喉咙中彷佛被什么堵住了体内的热血却在喧嚣地涌动。摇头嘎声道:“好姐姐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吗?我怎么能忘了你?不管你变作什么身份始终是我至为欢喜的眼泪袋子。从今日起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再也不分离……”声音沉痛而嘶哑每说一句便往前跨近一大步。
雨师妾被他那**辣的目光烧灼得微微颤抖冰冷的身子急剧烧烫起来双颊潮红似火。听他步步紧逼地低声倾诉芳心剧跳全身酸软乏力泪水不住地滚落着。
心中凄楚、苦痛、甜蜜、幸福……宛如怒潮卷溺。当他靠近到咫尺之距那熟悉的男性气息排山倒海令她瞬间淹没窒息。她突然崩溃了心乱如麻柔情汹涌多么想抛离一切紧紧地抱住这宿命的男子啊!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但当拓拔野的指尖轻轻地触到面具的边缘她忽然一震蓦地清醒心底闪电似的掠过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倏然后退翩翩立定强忍住心中那如割的绞痛含着泪笑道:“听了你这些话姐姐好生欢喜什么苦痛都不枉了。小傻蛋记住我从前的模样可别忘记啦……”突然素手一翻握着一柄蛇形匕朝自己心窝刺去。
拓拔野“啊”地大叫心胆欲裂待要扑救已然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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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惊呼声中几道白光、黑芒从白金、黑水两殿同时闪起气浪进爆眩光刺目只听见雨师妾颤声娇呼那蛇形匕突地冲天飞射亮起耀眼的白光。众人心中一宽知道她必已无恙。
拓拔野惊魂甫定生伯她重又寻死蓦地疾身掠进双手急拍将她周身经脉尽数封住左臂舒张搂住她的纤腰稳稳落地。心中惊疑不定忖想:“她为何宁死也不让我看见脸容?”伸手颤抖着取下了那藤木面罩。
八殿轰然惊呼拓拔野脑中嗡然炸响热血冲顶仿佛万千个焦雷一齐轰奏险些站立不住。
雨师妾怔怔地凝望着拓拔野目中神色痛苦欲绝嘴角泛起凄楚的笑容低声道:“这样的雨师妾你还喜欢吗?”倏地闭上眼睛泪珠簌簌掉落。
阳光灿烂水光摇荡。那张原本娇媚如仙、雪白细腻的俏脸上布满了虫蛇咬噬的累累疤痕淡紫浅绿凹凸不平。额上以朱砂等物剠写了两个大字“媸奴”赤红如血触目惊心。
昔日大荒最为美艳的第一妖女竟变得丑陋无已。
拓拔野惊怒悲愤颤抖着轻抚她的睑颊心中如被万箭揽射千刀齐剐。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不出声响视野迷蒙一颗滚烫的热泪滴落在她的脸上涸化开来。突然明白为何她当日在方山上一再拒绝相认而今日宁可自刎也不肯揭开面具了。
八殿寂然众人骇异地望着二人目瞪口呆。那些原本想要撩揭佳人面具的豪雄突然觉得一阵庆幸;一些胆小的女子只看了片刻便觉得一阵害怕烦恶转头不敢再看。
禺京冷森森地怪笑道:“既叫‘媸奴’当然就是个丑八怪啦!拓拔太子没有吓着吧?”
禺强笑道:“这贱人吃里扒外屡教不改烛真神失望透顶特将她赏我为奴命我好好管教。嘿嘿她不是自以为风骚美貌勾搭外人吗?我就让她从此变作媸奴连猪狗也望而却步。”
禺京叹道:“可惜她虽然丑怪无比每日点名要她相陪的宾客还是不计其数哩!真是奇哉怪也!”
双头老祖一唱一和桀桀怪笑得意已极。龙族群雄大怒纷纷破口大骂黄土、白金诸殿亦愤愤不平轰然一片。
拓拔野越听越加悲怒欲狂体内真气翻江倒海气血冲涌突然抱紧雨师妾仰天长啸。啸声高亢激烈云进雾散钟鼓齐鸣。众人一凛暗自心惊。
听那啸声悲苦郁怒八殿众女深感恻然恨不能抱他入怀抚平其伤;想到一代妖娆降身为奴丑怪若此对雨师妾亦大起同情之心。纤纤咬唇怔怔不语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妒恨。
檐铃激荡铜钟铿然。
拓拔野长啸半晌胸中那悲郁之气依旧如浓雾集结不散他一生之中从未有如此刻这般悲愤仇恨。怒火熊熊真气鼓舞玲珑浮台四固的波涛随着他的情绪起伏跌宕喷涌忽高忽低。
啸声突然转高“铿!”断剑在竹鞘中呛然自吟一道森寒杀气脱鞘怒射骤然指向黑水大殿。“叮当”脆响殿檐的铃铛登时碎裂。
众人色变水族群雄纷纷凝神戒备。哥澜椎等人低骂声中纷纷握住兵刀只待拓拔野一声令下便立即扑往黑水大殿与众水妖杀个鱼死网破。群雄怒目相向剑拔弩张战斗态势一触即。
拓拔野蓦地止住啸声冷冷地扫望水族群雄嘴角挂着愤怒、鄙夷而森寒的微笑。目光如冰锥刺骨众人无不心生寒意。唯有烛龙病撅佩地斜身靠坐竖长的眼睛似闭非闭偶尔闪过两点森蓝的幽光仿佛此事与他殊无关系。
八殿肃静掉针可闻。
突听姬远玄鼓掌微笑道:“盘古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三弟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媸奴一夜之主果然高妙。这‘海龙啸’更是惊天动地令人叹服!驸马选秀中贤弟若还如此智勇愚兄只能甘拜下风了。”
拓拔野一凛知他在暗示自己既已救得雨师妾当以大局为重全力参与驸马选秀不必再与水妖纠缠。眼见双头老祖、乌丝兰玛、句芒等人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心道:“这些奸贼故意激我怒妄图搅乱蟠桃会破坏我四族联盟。我若沉不住气岂不正中他们圈套?”
强忍怒气低头俯望雨师妾见她睫毛轻颤泪珠末干心中又是一阵裂痛。耳畔响起她的凄然言语:“这样的雨师妾你还喜欢吗?”热血轰然上涌心中激荡低声道:“好姐姐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我喜欢你胜过世间一切。”不顾众目睽睽低下头来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众人轰然雨师妾周身一震红霞飞涌双眼不敢睁开泪水却汹涌而出哽咽凄然道:“你……你……”激动悲喜说不出话来。
拓拔野嘴唇温柔地扫过那凹凸不平的肌肤热泪盈眶心中刺痛难忍多么想将她的脸容与内心的创伤一同舔平啊!双臂紧紧地抱住她恨不能将她箍入自己体内。
她的呜咽、呻吟与气息仿佛春风海浪温柔而汹涌地卷席着在他的心底激起一阵阵甜蜜而痛苦的战栗……
这一刻他如此清楚的觉自己竟是这么深爱着怀中的女子。一个鲜明的念头红日似的从喧嚣的心海里跳跃而出温暖而耀目地攀升着照亮了原本黑暗纷乱的世界。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那炽烈的仇恨与悲怒已经奇迹般地烟消云散柔情汹涌内心重新恢复清明。
当下转头朝着姬远玄微微一笑传音道:“姬兄弟纤纤就交付给你了。”姬远玄一怔正欲问他已经转过身放低雨师妾朝着白金大殿躬身拜礼朗声道:“白帝、王母拓拔野恳请退出驸马选秀。”雨师妾失声惊咦蓦地睁开妙目。
“当”地一声纤纤手中玉箸摔碎在地娇躯轻颤俏脸惨白。八殿轰然惊叫、欢呼、惋叹之声喧喧沸腾。西王母淡蓝的眼中闪过凌厉之色淡淡道:“拓拔太子最后一轮退出不知何故?”
黑水大殿哗声一片纷纷叫道:“那还用说?定是生怕惨败在烛公子手下赶紧夹着尾巴溜之大吉。”
“说来就来说走就定你当驸马选秀是跳丰年舞吗?”
“他***我看这小子多半是故意捣乱拿西陵公主耍着玩哩!”
拓拔野充耳下闻朗声道:“拓拔野已有妻室实在不该参加驸马选秀。唐突冒犯之处万请白帝、王母海涵!”
众人大哗西王母冶冶道:“是吗?不知太子妃是谁?”
拓拔野俯身将雨师妾抱起昂然而立扬眉微笑道:“就是她龙女雨师妾。”
雨师妾“啊”地一声周身僵硬美眸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群雄无不骇然瞠目结舌地望着两人。
水静风停万籁无声。一时之间整个瑶池宫彷佛都凝固了。
一言既出拓拔野如释重负说不出的轻松畅快微笑着凝视雨师妾说道:“王母明鉴拓拔野对龙女铭心刻骨早已心下立誓要娶她为妻终身相守不离不弃。这些日子寻她不着一时糊涂才有了竞争驸马之举。现在她既已重新出现我又岂能一错再错背弃誓言另行他娶?既有妻室更不敢继续蒙蔽公主令公主委屈。多有冒犯恳请白帝、七母恕罪……”
他话语沙哑温柔竟似是说与雨师妾听的、龙女痴痴地凝望着他眼波如春冰一点一点地融化开来荡漾着闪烁着泪水一颗颗地划过脸颊。咽喉甜蜜地麻痒而疼痛着体内似乎有什么破碎了断裂了迸爆了……巨大的幸福交掺着悲苦像狂肆的浪潮卷扫五脏六腑带给她一阵阵酥麻的战栗。
泪水不断地迷蒙了眼睛她不能心跳不能呼吸多么想在这一刹那甜蜜地死去。这一刹那她是全大荒最幸福的女人。这一刹那她忘记了所有的屈辱与苦难重新变为那颠倒众生、自信美丽的龙女。
八殿寂寂无语群雄神色各异惊讶、迷惑、敬佩、厌憎、赞赏、不屑……尽皆有之。众女则听得心迷神醉又是妒忌又是羡慕又是惋叹隐隐中亦替雨师妾感到欢喜。
西王母脸色阴沉淡淡道:“原来如此。拓拔太子既是心中立誓相娶想来还未行过大礼?”
拓拔野微微一怔唯有点头应是。西王母淡然又道:“既是如此那便算不得有妻室。拓拔太子可继续驸马选秀……”
“不必了!”纤纤突然出言打断木无表情地望着拓拔野冷冷道:“拓拔太子既心有所属姑姑又何必强求?让他退出便是。”
八殿哗然六侯爷、柳浪等人更是惊愕莫名想不到纤纤竟出此言。
拓拔野又是惭愧又是感激行礼道:“好妹子多谢你了。”
纤纤勃然色变突然厉声冷笑道:“拓拔太子请自重!我是金族公主与你非亲非故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处!若再嬉皮笑脸讨我便宜休怪我翻脸无情!”
众人均知她与拓拔野的亲密关系见她突地疾言厉色无不愕然。
拓拔野面红耳赤尴尬已极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又听她冷冷传音道:“拓拔野今日之辱纤纤永志不忘。终有一日我要让你后悔愧疚生不如死!”那双杏目怨毒悲恨地深望了拓拔野刹那蓦地起身拂袖风也似的穿过殿堂消失在通道之中。众使女慌忙尾随而去。
八殿如沸水族、木族群雄幸灾乐祸纷纷义正词严地叱骂拓拔野慷慨激昂莫可言表。金族、龙族群雄颇为尴尬只管举杯喝酒。
拓拔野恍然不觉呆呆地望着纤纤消失在甬道转弯处想着她所说的话心中突如被万针刺扎痛不可抑深知以纤纤的偏激脾性两人之间再无转圜余地了。刹那间脑海中掠过从前与她一起的诸多情景快乐的、悲伤的、甜蜜的、酸楚的……穿梭如风交织如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四年兄妹缘分终于就此恩断情绝!
虽然隐隐之中他早已猜到会有此日但这一刻一旦来临心中沉痛之剧烈竟远远过了自己的预估。
※※※
雨师妾颤声叹息道:“傻瓜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雨师妾不值得你这么做啦!既知道你的心意便已经足够了。”双眸闪闪那疤痕累累的脸颜上漾开温柔而甜蜜的笑容凄楚动人柔声道:“快去追回纤纤吧!她才是最配你的人呢!”
拓拔野摇了摇头忍住怅然悲伤微笑道:“你是我的妻子她是我的妹子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想明白的事情不会再糊涂了。”语声低柔其意却是斩钉截铁不容商榷。雨师妾樱唇颤动欲语还休泪水滚滚淌落。
忽听禺强鼓掌怪笑道:“果然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真真让人羡慕。但是拓拔太子好像忘了一件事你只不过是媸奴一夜之主我才是她的主人哩!想要娶她为妻也得问问我这主人同不同意吧?”水族群雄轰然附和。
拓拔野怒火又起哈哈笑道:“根据大荒五族律法凡有贵族愿娶女奴为妻则该女奴立即恢复自由之身任何人不得干涉。难道双头老祖想要抗法吗?”
禺京嘿然道:“大荒律法的确如此我又岂敢违抗。嘿嘿可惜媸奴原是雨师国主算是荒外之邦。根据雨师国律法奴隶若想恢复自由除非主人大善心又或者有人为他赎身……”
禺强涎着脸怪笑道:“可惜我这主人偏偏对媸奴情有独钟不肯大善心;无论别人出多高价钱也绝不转卖。”细眼长眯肥颊乱颤笑得狂肆已极。
拓拔野心下大凛怒火熊熊。龙族群雄纷纷怒骂不已。
烈炎朗声道:“北海真神此言差矣。雨师国隶属水族当然算是大荒邦国岂能特例?”
姬远玄也道:“不错何况龙女本是水族中人又是朝阳谷主的亲生妹妹自当按大荒律法处置。”
天吴突然淡然笑道:“龙女勾结外人倒行逆施罪大恶极我早已将她逐出家门永不相认。烛真神亦已削其水族族民之籍逐为荒外夷民。至于雨师国长老会一个月前已将他们割裂驱逐任其自生自灭算不上我水族臣藩。因此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早已不是大荒中人了自然不能按大荒律法来处置。”
众人哄然拓拔野大怒心道:“她是你亲妹子你竟薄情如此!”
雨师妾浑然不觉痴痴地望着拓拔野又是凄凉又是甜蜜心想:“我变得丑陉若此他竟毫不在乎甘愿舍弃金族驸马娶我为妻。只要能做他一夜的妻子今生今世夫复何憾?”嘴角微笑泪水却又簌簌滚落。
却听禺强哈哈笑道:“这么说来拓拔太子岂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禺京怪笑道:“那也未必。我倒有一个提议或许可让媸奴恢复自由只怕他没这个胆量哩!”
拓拔野怒气上冲哈哈笑道:“天下没有我拓拔野不敢做的事且说来听听。
禺京阴骘豹眼冷冷的瞪视拓拔野森然道:“咱们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公公正正地生死决斗。倘若你能杀了我媸奴自然归你;但若是我一不留神杀了阁下嘿嘿你就来世再娶她为妻吧!”
语如惊雷众人轰然。
拓拔野心中一沉忖道:“此獠身为大荒十神修为远胜于我与他相斗必死无疑……”登生怯意踌躇不决。眼角瞥见雨师妾面面目全非的脸颜想起她所受的凌辱悲怒又起心道:“他***紫菜鱼皮雨师姐姐为了你失却一切你为她冒点危险又算得什么?这龟蛋老妖欺人太甚不杀此獠不足以雪恨!”热血上涌长声笑道:“妙极!拓拔野正想割了你们头颅做葫芦鼓为我娘子敲奏婚乐!”
八殿又是一阵大哗女子惊呼声不绝于耳。雨师妾面色大变颤声道:“傻瓜你疯了吗?你岂是他们的对手!我……你……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情急之下媸颜煞白泪水滚滚连话语也变得凌乱起来。想要起身阻拦却苦于经脉被封动弹不得。
姬远玄烈炎六侯爷等人无不变色纷纷劝阻就连6吾少昊等金族诸雄也忍不住传音相劝奈何此时拓拔野心意已决微笑不听。
愚强、禺京目光闪动狞笑道:“一言为定!”转身朝白金大殿行礼嘿然道:“此事乃是我与拓拔太子之间的私人恩怨与蟠桃会无关还请白帝、王母不必介怀。”
白帝与西王母对望一眼料知已无可挽回当下无奈点头应承。西王母淡淡道:“但瑶池宫是大荒各族和平欢聚的圣地绝不能做为生死决斗之处。你们若执意相斗请另觅他处。”
水族群雄见她未加反对登时大喜一齐呼喝鼓舞声势喧嚣。烈碧光晟、句芒等火、木群英则微笑观望。
数月以来龙族、土族、火族、金族之所以能挫败他们的谋划联结同盟全赖拓拔野穿针引线。虽然他的武功法术尚不及如今炎帝比之那真气突飞猛进的蚩尤似乎亦有不如但他的个人魅力却颇为出众天生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颇能团结诸雄领袖群伦。可以说他是四族联盟的中心枢纽亦是水妖同盟的眼中钉、肉中刺。若能将他除去则四族联盟必可上崩瓦解。
是以蟠桃会伊始水族便将矛头对准拓拔野想方设法挑拨他与其他三族的关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拓拔野为了雨师妾退出驸马选秀无形之中得罪了金族:此刻又自寻死路竟敢与大荒十神之一的双头老祖生死对决怎不让水族同盟喜出望外?
眼见水妖奸计得逞六侯爷、柳浪等龙族群雄面色难看忧心忡忡。当下暗自商议部署仓促定计一旦拓拔野遇险也好立即援手相救。
八殿如沸的人群中唯有姑射仙子神色黯然落寞伫立怔怔地眺望着拓拔野及他怀中的雨师妾芳心迷乱刺痛空空荡荡说不出的失落、担忧。
号角长吹锣鼓齐鸣。蓝天澄澈白云急离散飞舞瑶池浩淼千帆相竞。
各族群雄乘坐着万千帆船乘风破浪欢呼啸歌在碧翠色的天湖上团团围聚成巨大的圆环形状。
密集的鼓声中两艘快船从南北两侧箭也似的冲出风帆猎猎八名壮汉运桨如飞朝着天湖中心急驶去。
雪浪滚滚朝着船舷两翼急翻涌。拓拔野傲立舱头衣袂翻飞。狂风急剧地抽打在脸上清寒凛冽体内的热血却越滚沸起来。想到即将开始的生死决战紧张、兴奋掺杂着莫名的恐惧一浪接着一浪在他心头翻腾不知不觉中掌心已经沁满了汗水。
号角破空鼓声咚咚群雄呐喊如雷鸣响彻隐隐地可以听见哥澜椎、班照等人的怒吼。
远处碧浪分涌白帆鼓舞双头老祖所乘的快船迎面驶近转瞬间相距不过两百丈之遥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两个不断转动的丑怪头颅。
禺强、禺京狰狞一笑凶睛寒光大盛宛如四道厉电劈裂而至拓拔野周身一震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怖意心中突突狂跳彷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咽喉几乎喘不过气来。
双头老祖狞笑着一齐翕动大嘴不知在说些什么目光凶厉宛如碧绿的鬼火幽光不断地跳跃。拓拔野呆呆地望着两对绿光凶瞳:心中那莫名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周身寒冷如浸冰水。手指突然颤动起来继而痉挛似的传向全身。
头昏脑胀神智恍惚。迷迷糊糊中拓拔野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糟了!中了这妖魔的摄心术!”心下大凛奋起念力苦苦挣扎。但他的神念比起双头老祖终究相去太远一旦陷入如同被巨蟒缠缚再不得挣脱。
风声呼呼那锣鼓喧哗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几乎听不见了。自己浊重的呼吸狂乱的心跳闷雷似的在耳旁轰隆作响。隐隐之中只觉得有一股暴戾而狂猛的杀气飓风似的急推进朝着自己滚滚逼迫而来。
当是时一声苍凉诡异的号角陡然响起带着奇魅的节奏妖冶地跌宕飘匆。万兽悲吼百鸟惊啼。受其干扰那四道凶瞳幽光蓦地一黯拓拔野混沌的神智登时清醒大暍一声凝神聚意蓦地从那念力锁缚中脱离而出。
锣鼓喧阗呐喊如沸视听登时清明。拓拔野冷汗涔涔暗呼侥幸多亏雨师妾及时相劝否则不及交战便要惨死于老妖之手。
大风鼓舞浪涛滚滚两船相距不过百丈之遥。
拓拔野意守丹田真气汹汹导引将紧张畏怯的感觉从心底逐一驱散。思绪飞转决计吹奏“金石裂浪曲”驾御珊瑚独角兽与老妖鏖战。
“轰!”突听一声惊雷巨响拓拔野震得肝胆欲裂气血乱涌珊瑚笛险些脱手飞出。
惊涛进舞巨浪滔天八名大汉惊叫落水快船倏然爆裂。白沫雪浪如万千银龙咆哮着铺天盖地劈砸而下!
双头老妖抢在他之前擂奏起海神天鼓;惊心动魄的生死决战终于在昆仑瑶池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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