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落夜色逐渐降临。沙漠上温差极大片刻之前还炎热似火此时却变得阴冷森寒起来。狂风卷过林涛阵阵水声轰隆作响雾气迅弥漫。
晏紫苏今日在沙漠上迎着烈日狂风赶路风尘仆仆见到这大河时早想跳入其中好好地洗浴一番。只是其时饥饿难当无暇他顾。此时见气温迅转冷再不及早沭浴只怕温度愈加阴寒当下不再迟疑起身除去衣裳一丝不挂地跳入河水中。
蚩尤心中猛跳立即移转目光。只听“噗通”脆响她“啊”地一声惊呼机伶灵地打了一个冷颤颤声道:“好冷!”
寒风呼啸林中蒙胧昏暗。河水森冷遍体侵寒涡流湍急深不可测。晏紫苏心中突然有些害怕当下游到河沿较浅处站定真气运转寒意稍消。
夜色蓝灰迷蒙河面上笼罩着淡青色的薄雾轻纱似的飘忽不定。两岸的树木森然交错黑影幢幢。时而传出一两声遥远的鸟鸣。她站在冰冷汹涌的河水中望着远处背对她而坐的蚩尤心中更加孤单悲凉泪水忍不住又涌将出来。无声地哭了片刻方才渐渐忍住悲伤慢慢地擦洗自己的身子蚩尤听着她泼舞水花的声音脑海里尽是她在月光下雪白玲珑的身体心猿意马热血如沸。强自收敛心神移念他想忖道:“等她洗完了便回到城里看看究竟是什么妖魔在逞凶行恶。”
月亮缓缓升起河面波光粼粼水雾愈重纷扬弥散。对岸的树木如在云端影影绰绰瞧不分明。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阴寒妖魅的无形之气正随着河雾无声无息地渗透飘荡。蚩尤一凛心中蓦地升起莫名的不祥寒意。
忽听晏紫苏尖声惊叫极尽骇惧。蚩尤大惊猛地跳起抓起苗刀转身冲去。
大浪喧嚣河水急涡旋粼光乱舞。晏紫苏雪白的身影一闪而没瞬间消失于河心巨大的漩涡中。
蚩尤大骇心中仿佛要炸裂一般大吼一声蓦地凌空飞掠一个猛子扎入滚滚河水。
水泡纷乱河水幽蓝清澈。凝神四扫赫然看见四个苍白浮肿的怪人面无表情地拖着晏紫苏的手腕、脚踝朝河底急游去。晏紫苏面色雪白动弹不得正自惊怒无助看见他游龙似的飞追来泪水登时汹汹涌出。
蚩尤心中又怜又痛狂怒杀意凛冽爆。他水性极佳当年与拓拔野在东海中也不知杀了多少海兽凶龙深谙水下搏杀之道。当下闪电似的溯流游窜迂回包抄转眼间便冲到那四个怪人的正前方。
众怪人眼白上翻视若无睹依旧紧紧抓着晏紫苏的手脚朝河底冲去。蚩尤大怒挥手一刀将右面那怪人当头劈成两半;左手一探将左面那怪人脖颈卡住蓦地一卡登时将他头颅硬生生拧断乌黑血水急剧弥散。
那两具无头断尸身形摇晃突然撒开手闪电似的朝蚩尤扑来。蚩尤吃了一惊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水鬼僵尸!”凝神聚意苗刀纵横飞舞。“哧哧”连响水流迷乱乌血沸扬。那两具强尸瞬间被斩成碎段。
蚩尤顺流下潜从晏紫苏身下冲过。刀光一闪另两具强尸的手爪登时被齐腕斩断两道霸烈的刀气从断腕劈入僵尸周身经脉“砰”地一声闷响两具僵尸登时炸裂为万千碎片被涡流冲卷而去。
蚩尤顺势抱住晏紫苏破浪冲天稳稳地翻身落在盘旋飞舞的太阳乌上。
晏紫苏“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河水惊魂未定紧紧抱住蚩尤颤抖着哭将起来。她原非胆小女子生平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风浪;但适才事起突然被水鬼拖入河中水性不佳不免惊惶。此刻被蚩尤救起依偎在他强壮的怀中登时变得说不出的软弱这些日子以来累积的委屈、悲苦、难过都在这一刻爆出来。
一时哭得雨打梨花玉箸纵横。
蚩尤念力四扫见她毫无伤心中巨石方甫落地。晏紫苏哭道:“你这薄情寡义的狠心小子只管远远地站着不必睬我为何又要来救我?让这些水鬼将我拖走你正好去找你的纤纤妹子岂不干净?”指甲狠狠地掐入他的肩膀直渗出血来。
蚩尤心中酸苦刺痛怜惜、疼爱、恼恨、厌憎……翻江倒海紧紧将她抱住恨不能将她深深地勒入自己体内。晏紫苏被他这般紧抱越脆弱软绵绵地搂住他的脖颈。如春藤绕树小鸟依人。泪水不断地流过脸颊滚落蚩尤的胸瞠。
蚩尤突然狠狠地抓紧晏紫苏的双臂咬牙切齿地瞪了她刹那蓦地重重地吻在她的唇上;狂野地、恣肆地辗转暴虐而贪婪;这一瞬间他分不清那在体内沸腾迸爆的熊熊炎火究竟是炽热的爱呢还是深切的恨。
晏紫苏“嘤咛”一声身体内彷佛有什么东西突然爆炸开来热浪从小腹滚滚燃烧刹那燃逼全身让她酸软得想要昏厥。当他强横地需索霸道地吮吸她的舌尖她止不住簌簌抖似乎粉碎了融化了;在月光中化为疼痛而欢悦的虚无。
肌肤相贴体热灼人。那滚烫的温度沸腾着彼此的血液也熨平了潮湿的罅隙。两人数日来的别扭、斗气、委屈、恼恨都突地烟消云散。没有什么比这怀中人更加真实了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内心。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乌突然嗷嗷乱叫冲天飞舞。
蚩尤一凛俯头下瞰只见大河翻腾水浪涡旋乱流突然冒出十几个苍白浮肿的人头;继而浪花此起彼落无数人头从水中浮起乍一望去竟如万千莲花在月夜盛开。
月光凄迷白雾缭绕数百个水鬼从水中浮出缓缓地爬上岸僵硬地迈着脚步湿漉漉地朝着树林中走去。眼白翻天张口流涎喉咙中出暗哑的低沉怪吼;怪嚎声交相呼应令人毛骨悚然。情状诡异凄厉直如梦魇。
晏紫苏想到片刻之前自己竟还在这条河中饮水沭浴登时一阵嗯心烦闷欲呕。
蚩尤怒意勃心道:“原来闹得寿麻国鸡犬不宁的僵尸竟是这河中的水鬼!”当下挥手将晏紫苏丢在河沿的衣服倏地收到掌心将她严严实实地包好对她道:“你坐在太阳乌上我去将这些妖魔杀个干净!”
晏紫苏紧紧将他抱住只不松手。泪痕未干桃腮酡红颤声道:“我不管你去哪儿我便跟到哪儿!”
蚩尤心中大震苦甜参半。当下长啸一声抱着她驱鸟电冲而下大喝道:“僵尸水鬼快来受死!”苗刀碧芒迸爆飞舞在月光下闪耀起一道眩丽的冲天翠光。
轰然炸响火鸟穿梭电掠青光纵横怒舞僵尸纷纷碎断横飞。众水鬼出震耳欲聋的怪啸怒吼一齐转身朝蚩尤冲去。
晏紫苏低声道:“呆子这些僵尸好生诡异只怕体内有什么蛊毒切莫让他们抓破皮肤。”
蚩尤傲然道:“嘿嘿他们靠得近一丈之内吗?”刀芒碧光如风雷滚舞众僵尸方甫接近立即被炸裂为断肢残漫天飞舞。
浪涛翻涌无数的僵尸前仆后继地爬上岸来鬼哭狼嚎着漫漫冲来。蚩尤时而驾鸟高飞时而驱鸟俯冲苗刀大开大合雷霆万钧如虎入羊群大开杀界。
僵尸虽缺头断腿却依旧摇摇晃晃地奔走冲袭。蚩尤杀得兴起血肉横飞无数残块纷纷摔落河中。大河水花凹溅染得一片血红。
狂风呼啸腥臭弥漫。林间树梢挂满了断肢残骸尸横遍地断头乱滚。草地上乌血成溪汩汩汇入大河之中。河中漂浮跌宕着血肉白骨随着大浪滚滚西去。
半个时辰之后近千僵尸几乎已被蚩尤斩杀殆尽。太阳乌欢声鸣叫在大河上耀武扬威地盘旋俯冲余下的两百多个僵尸浮在河面木无表情地翻动眼白缓缓地沉下水去。
蚩尤许久没有杀得这般痛快吹飞刀锋上血珠哈哈大笑道:“就这么点货色吗?忒不济事。”
话音未落河面突然炸飞冲涌巨浪滔天。一只巨大的插翅虎兽从河中破浪而出怒吼着朝蚩尤猛扑而来。那怪兽通体血红肉膜巨翼张开时足有四丈来宽凶睛紫红獠牙倒长“呼”地一声一团巨大的烈火喷涌破空疾射飞撞。
晏紫苏失声道:“穷奇!”穷奇乃是西荒食人恶兽巨大凶猛有西荒兽王之称。吃人时喜从头吃起极是贪婪每次能吞下三、五十人。这只穷奇体型巨大远在其普通同类之上当是穷奇中极恶者。
太阳乌欢鸣声中交相错舞蓦地将那火焰吞入腹中。蚩尤笑道:“他***紫菜鱼皮原来你们今晚没有吃饱吗?”苗刀当空怒斩卷带锐烈刀芒青电霹雳似的朝那妖兽劈落。
穷奇怒吼突然振翅绕舞闪电似的贴着苗刀气芒掠过。炎风狂舞巨尾横扫重重地摔在苗刀刀背上。“轰”地一声震响蚩尤手臂蓦地一阵酥麻苗刀竟险些脱手飞出!
蚩尤喝道:“好禽兽!”真气迸爆刀芒怒卷全力反击。
穷奇连声咆哮拍翼飞翔在刀芒之外急盘旋伺机进攻。偶尔巨爪猛击长尾电扫险些便将蚩尤打中。这妖兽行如鬼魅极是灵动机警残暴巨力惊人攻击力之强竟与一真人级高手无异。蚩尤心下大凛:“难道这妖兽竟是哪个妖人所化的兽身?”登时收起轻视之心凝神相斗。
两鸟一兽在空中团团飞转怒吼连连。碧光纵横飞舞刀芒所及浪花冲溅草木横飞。
晏紫苏搂着蚩尤的脖颈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心下甜蜜温暖。虽然那妖兽便在咫尺之距上下翻飞杀气迫面而来她却再不惊惶害怕。
痴痴地瞥望蚩尤见他全神贯注目光炯炯如天神降世便连那扭曲的刀疤此刻看来也是如此独特如此狂野恣肆。心中温柔周身软弱无力。突然明白此生此世她是再也不能离开这个桀骛不驯的男子了!离开他就像鸟儿离开树梢空荡而无所依傍;就像鱼儿离开水片刻也不能呼吸。
突然之间她再也不想做从前那千变万化独立而寂寞的九尾妖狐再也不想为了自尊与矜持与他苦苦斗气只想做依附他的藤蔓缠绕他的花枝。
激斗片刻穷奇逐渐不支怒吼一声翻空逃逸。
晏紫苏突然瞥见它胸腹间有一个翻裂的伤口血肉模糊蛆虫蠕动心中蓦地一凛在蚩尤耳边低声道:“呆子全力攻它伤口莫让它逃了!”
蚩尤喝道:“哪里走!”念力积聚默颂“开落花诀”。“噗”地一声闷响穷奇悲吼伤口炸裂开来黑血喷飞一大团雪白的蛆虫炸飞喷扬。
蚩尤乘它身形顿挫之机大喝一声苗刀轰然电舞青芒从刀锋破舞飞旋闪电似的冲向妖兽伤口。
“砰!”青光直没妖兽伤口穷奇周身突然亮起一道耀眼的碧光痛嚎声中剧烈变形兽身被吹气一般陡然胀大。“哧哧”连声妖兽周身蓦地破裂开数百个小洞血箭缤纷冲舞在月光下划过无数艳红的弧线。
穷奇嘶声悲吼重重摔落在草地上。肉翼断折四爪抽搐紫黑色的血浆迅洇淌。周身闪耀着淡淡的红光若隐若现。过了片刻幻光扭曲兽身变化竟逐渐化为一个侧身蜷伏的大汉形状。
蚩尤嘿然道:“果然是妖人化为兽身。”
晏紫苏摇头道:“他是中了尸蛊又被封印入穷奇兽身才变做这般模样。”
蚩尤“咦”了一声忽然觉得那大汉的身形有些眼熟心中陡然一寒。驱鸟俯冲在那大汉身旁落下。
蚩尤凝神一看周身大震失声大叫道:“段叔叔!”那大汉身长九尺满脸虬须威武至极正是当年蜃楼城里的狂人段聿铠!
蚩尤脑中轰然作响呼吸不得又惊又喜又悲又悔惊喜的是段狂人竟然尚在人世悲悔的是这宛如自己叔父的段狂人竟被自己错手杀死!心中狂乱痛悔不已猛地跃下太阳乌冲将过去将他抱起大叫道:“段叔叔!段叔叔!”
晏紫苏花容失色尖叫道:“呆子小心!”蚩尤忽觉杀气锐烈迎面撞来下意识地翻身疾转闪电错开只见一只色彩艳丽娱蚣也似的怪虫怒箭飞射从段聿铠的胸腹伤口电冲而出在月光中狰狞张舞。
蚩尤指风一弹一道碧光穿空怒射登时将那怪虫打得粉碎。当是时段聿铠突然咆哮狂吼跳将起来狠狠地掐住蚩尤的脖子朝他耳朵咬去。
晏紫苏惊叫道:“呆子千万别让他咬中!”
蚩尤见他未死心下大喜。当下真气蓬然鼓舞指风纵横将他周身经脉尽数封住热泪盈眶叫道:“段叔叔原来你没死!他***紫菜鱼皮真是太好了!”
段聿铠似乎听不见他的话语任他如何呼唤只是狂怒咆哮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想将他撕成碎片。
晏紫苏负手翩翩走来叹道:“呆子他和这些僵尸一样体内中了九冥尸蛊神识混沌根本认不出你了你叫再多声也没用。”
蚩尤凛然道:“九冥尸蛊?”生平从未听说过此物。他知道晏紫苏精擅蛊毒所言必定非虚但却不知九冥尸蛊究竟是什么蛊物竟能使活人死人尽皆化为妖魔?段狂人中了此蛊还有得救吗?心中焦急惊惧正要相问却见晏紫苏嫣然道:“天下第一使蛊高手就在你的眼前你怕什么?”
蚩尤心中大宽舒了口长气低声道:“多谢。”晏紫苏秀眉微扬欲言又止娇靥微红低声道:“你谢我什么?只要你今后对我稍稍好上一些我就感激不尽啦!”蚩尤听她话语酸楚心中也不由刺痛起来默然不语。
晏紫苏见他不敢应答眼圈一红默默地折了一根树枝将遍地的尸骨拨到一处堆积成三尺余高的小丘。退到一旁拍拍太阳乌的身体微笑道:“鸟大哥借你的火将这些骨头烧起来。”太阳乌扑翅鸣叫蓦地伸长脖颈喷出一团烈火登时将那堆尸骨熊熊烧将起来。
焦臭四溢恶腥难当。晏紫苏掩着口鼻退到蚩尤身旁拉起他的手朝后退去。蚩尤不知她意欲何为但料想必有深意当下随她远远地避开。
火焰上跳下窜五色斑斓“劈仆”作响。黑烟滚滚黄浆四流。突然一大群色彩艳丽的甲虫从火焰中飞窜而出四下奔走但奔行不到五十尺突然自动熔缩抽搐不动。
晏紫苏道:“这些就是九冥尸蛊了是蛊毒中至为凶险的三大蛊虫之一。”蚩尤凝神细望那些蛊虫虽然形状并不完全相同但大都状如娱蚣色彩绚丽。突然想起适才从段聿铠体内迸飞而出的那只怪虫与彼等相似想必也是九冥尸蛊。
段聿铠突然出凄冽的惨嚎周身剧烈震动痛苦欲狂脸容狰狞扭曲。蚩尤大惊叫道:“段叔叔!”便要冲上前却被晏紫苏竭力拉住脆声道:“呆子!不要上去再等上片刻。”
“嗖嗖”连响五六只七彩甲虫从段聿铠体内破肤冲出惊惶逃窜。同先前那些九冥尸蛊一样行不过五十尺纷纷蜷缩干萎;再过片刻又窜出两只。如此约莫一盏热茶的工夫从段聿铠体内一共窜出十二只九冥尸蛊。
晏紫苏道:“好啦!将那火扑灭吧!”蚩尤随手一掌真气鼓舞登时将远处的尸火立时震灭。
晏紫苏拉着他走到段聿铠身边见段聿铠面色惨白闭眼颤栗昏迷不醒微微一笑道:“好啦!你的段叔叔暂且没事了。他体内的尸蛊成虫都已经被这尸火逼出来了。但是他周身血液内还有千万只尸蛊幼虫三日之内便可长为成虫……”
蚩尤大惊皱眉脱口道:“什么!难道没有彻底解救之法吗?”
晏紫苏道:“唯一解救的方法就是在三日之内将他周身血液尽数换过旧的血液一滴也不能剩下否则尸蛊必将复。”
蚩尤骇然咬牙道:“他***紫菜鱼皮这尸蛊究竟是什么阴毒之物竟然这等霸道!”
晏紫苏道:“尸蛊已是蛊毒中至为歹毒霸道的一种九冥尸蛊又是尸蛊中最为凶霸的自然厉害啦!”
见蚩尤依旧不解又道:“所谓尸蛊就是以人、兽尸体养出来的蛊虫。但是九冥尸蛊又有所不同需将一个活生生的童子捆绑之后塞入人形陶瓮之中;再将九类八十一种天下至毒至凶的毒虫以及八十一种最为毒烈的草药一起放入其中。连人带瓮埋入方圆百里阴气最盛的墓地里让这些毒虫将童子咬死又以童子尸体为生最后再自相残杀。过得九九八十一日将瓮打开其中剩下的唯一一只毒虫就是九冥尸蛊。”
蚩尤听得直皱眉头。晏紫苏道:“九冥尸蛊自从开瓮的一刹那起就必须寄居人体为生活人也罢尸体也罢总之必是人体方能做为盛放它的容器。一旦脱离人体不清片刻它就会自动干枯而死。但是它若是进入人体便会在人体的血液中衍生大量的幼虫。幼虫自我分裂繁殖瞬息之间便可以化身千万遍布全身。”
蚩尤心下大凛心道:“难怪她说要将段叔叔周身血液尽数换过才能救他性命。”
晏紫苏道:“九冥尸蛊最为可怕之处在于它可以控制人的神识使活人变为行尸走肉死人变为妖魔僵尸乖乖地任由放蛊者摆布。一旦旁人被这些尸蛊寄体所伤九冥尸蛊就会从伤者的血液侵入瞬息间让他变成下一个尸蛊寄体。比瘟疫还要可怕百倍呢!”
蚩尤大怒猛地一掌拍下地裂土迸恨恨道:“都是你们这些人终日想尽了方法害人才有如此阴毒凶霸的怪物。”
晏紫苏蹙眉欲嗔蓦地嫣然一笑低声道:“你用刀杀人别人用蛊虫杀人其问又有什么分别?”
蚩尤一楞一时哑然。忽听段聿铠出一声痛楚的呻吟蚩尤大喜转头叫道:“段叔叔!”
段聿铠大震蓦地抬起头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声道:“你……你是蚩尤!”
蚩尤一把抱住段聿铠眼泪夺眶而出哈哈大笑哽咽着大声道:“不错!我是蚩尤!”
段聿铠大喜张大了嘴热泪滚滚。想要大笑却猛地一阵咳嗽笑不出声来。激动之下只是喃喃地反覆说道:“你没死!他***这可太好了!”
蚩尤擦去眼泪笑道:“我和拓拔找了你们四年始终音讯全无还道你们全都死了呢……”
段聿铠愕然道:“四年?”满头雾水迷惑不解。
蚩尤恍然不觉心中乱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嘎然道:“段叔叔我……我爹还活着吗?”
段聿铠面色大变突然想起一事失声大叫道:“糟了!乔城主还在那妖魔的手中!咱们得立刻去救他!”
蚩尤大惊心中彷佛陡然被人揪紧颤声道:“什么妖魔?我爹现在哪里?”
段聿铠呼吸急促脸色突然雪白嘎声道:“通天河鬼山脚下……快……快去救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登时人事不知。
蚩尤大骇便要给他输送真气大声呼叫。晏紫苏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别紧张他只是身体虚弱晕过去了。”蹙眉沉吟道:“通天河……是了!这条河从天山源流经寿麻国就是通天河!”
蚩尤怔怔地望着她面色红白交替大汗淋漓。猛地跳了起来大叫道:“通天河!我要去救我爹!我要去救我爹!”团团乱转突然扛起段聿铠狂奔而出。
晏紫苏顿足叫道:“呆子!鬼山在这通天河的上游你跑反啦!你这般失魂落魄的又怎能救出你爹?”
蚩尤霍然惊醒深吸了几口气神色逐渐平定。当下听从晏紫苏所言以“凝冰诀”将段聿铠冰封减缓他体内九冥尸蛊幼虫生长的度。又将他藏入乾坤袋中。而后与晏紫苏一齐跃上太阳乌骑鸟盘旋沿着滚滚喧嚣的通天河朝东北急飞去。
皓皓明月冷照大河。
通天河澎湃曲折波光潋滥。所经之地断断续续都是绿洲。大河两侧碧树如带绿草似锦。再往两翼延伸便是万里荒漠。
大漠沙如雪在月色中泛着寂寞的银光亮泽。起伏连绵的漫漫沙丘在夜色中静静地蹲伏像凝固的海冰封的云。一阵森冷狂风吹过沙浪推移跌宕起伏。
白沙纷扬迷蒙地卷过湛蓝的夜空彷佛四月杨花腊月飞雪。
两人无心观赏大漠夜景驱鸟疾飞。蚩尤躁乱的心情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但是万千疑问却汹汹涌过心海。为什么父亲与段狂人竟会从东海来到西荒大漠?这四年何以音讯全无?那施放九冥尸蛊将段聿铠变作穷奇的“妖魔”究竟是谁?他到底意欲何为呢?
心潮汹涌惊涛骇浪隐隐之中感到一种强烈的莫名不安。他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但这一次突然感觉到一种森寒的惧意透心彻骨竟比四年前与拓拔野等人一齐赶回蜃楼城时的忧惧还要强烈。
晏紫苏紧紧的握着他的大手感觉到他手心中传来的担忧与恐惧心下暗惊。
她与蚩尤相识迄今一同经历不少艰难险阻从未见过他如今夜惊惧失控。想来挂念父亲生死难免不能然局外。心中一动不知蚩尤的父亲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也像他这般英武桀骛?想到即将见到他的父亲心情也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胡思乱想间又自忖道:“九冥尸蛊极是难养更难施放一不小心便会反噬自身。此人不知是谁?竟能豢养这么多的九冥尸蛊。”她蹙眉沉吟心中遍数大荒蛊毒高手始终找不到身居西荒鬼山的人物。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远远地看见一片奇崛山脉横断东西。山势峭绝高陡鬼斧神工。尖崖突兀怪石嶙峋。冰雪其覆泠泠银光。山下葱荣林海茫茫。通天河从两座险峰之间穿过崖壁水光闪闪。
晏紫苏低声道:“这里便是鬼山了。”蚩尤凛然凝神忽然听见从那山下林海传来淡淡的乐声。他原对音律乐器素不在行更无兴趣;但与拓拔野相处已久耳濡目染略知一二。聆听片刻大约分辨出那乐声乃是骨笛与陶埙。
骨笛声高越凌厉隐隐带着阴寒诡异之气合著那悲怆苍凉的陶埙在这苍茫的月色下听来更觉凄迷奇诡。
晏紫苏蹙眉道:“这骨笛的声音好生古怪像是用来驱使蛊虫的神器。”心中微起寒意。驱蛊通常不必仰仗其他神器但既用神器必是极为凶险可怕的蛊毒又或是极为凶险可怕的蛊阵。
两人驱鸟低飞沿着通天河岸急冲掠追循骨笛、陶埙而去。
乐声越来越近那诡异阴邪的节奏令两人的心跳不自禁地加快。隐隐地听见阵阵暗哑的叹息声森冷妖异仿佛有谁在耳畔吹气低鸣。晏紫苏心生寒意紧紧地抓住蚩尤的手。
掠过林海逼近通天河穿行的险崖山隘那乐声越清晰响彻。两人躯鸟俯冲在林中落下。蚩尤将太阳乌封印拉着晏紫苏的手悄无声息地在林间迤逦飞掠循声而去。林间幽黑月光斑斓漏下遍地都是厚积的落叶。两人生怕惊动吹乐人足不点地御空穿行。
屏息奔行了两百余丈那乐声已经宛如就在耳畔。将出森林时腥臭扑面眼前忽地一亮只见月光朗朗大河奔流两岸宽阔的草地上各坐一人隔河相望。
坐在此岸的那人身着斗篷黑衣低盘膝脸容为斗篷所挡瞧不真切。黑衣鼓舞十指跳动横吹一支长约七寸的七孔鸟龙肢骨笛。笛声阴冷尖锐诡异森寒四周草木随着笛韵起伏摇摆。
大河上黑光隐隐水浪接连不断冲涌半空收缩凝结为巨大的水球缭绕飞舞。每一个水球中似乎有万千黑色小虫缓缓蠕动。
蚩尤、晏紫苏心中大凛那些黑色小虫即便不是九冥尸蛊也必定是其他尸蛊幼虫。难道此人便是段聿铠所说的“妖魔”吗?
晏紫苏仔细凝望水球瞧了片刻突觉头昏眼花周身寒冷。蚩尤见她脉搏异动心跳血流都随着那笛声与水球的节奏异常跳动奔走大吃一惊急忙输导真气反覆运转晏紫苏面色方稍稍好转胸脯剧烈起伏闭目养神。
对岸那人素冠银带白衣胜雪。脸如温玉目似朗星长须飘飘飞舞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双手举墁在唇下悠扬吹奏。曲调苍凉悲郁顿挫。在他头顶四周九块巨大的石头随着陶埙的韵律缓缓跌宕飞舞白光闪耀形成淡淡的光柱。
蚩尤念力探扫两人却如泥牛入海空空荡荡。心中骇然真元至强时便如浩瀚虚空深不可测。这两人难道竟是神级人物吗?
晏紫苏秋波方甫扫及白衣人登时花容失色急急传音道:“呆子他是金族白帝白招拒!”
蚩尤猛吃一惊心道:“果然!难怪真元如此强盛。不知那黑衣人又是什么人物?”凝神细看觉得那黑衣人的身形极为熟悉竟像是……竟像是他的父亲乔羽!心中大震呼吸险些停顿。
却听白帝淡然道:“阁下将我诱到此处难道就是为了与我切磋音律吗?”
黑衣人嘿然道:“久闻白帝精擅音乐陶埙排箫惊鬼动神在下亦是乐痴神往已久却始终缘悭一面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白帝万请恕罪。”声音沙哑低沉与乔羽截然不同。蚩尤心中失望暗暗地却又舒了一口气。
白帝道:“音乐乃宇宙真哲白某凡夫俗子岂敢妄自尊大、自命惊鬼动神?此生但能得天籁之万一已觉无憾。阁下笛技高颇有创见可惜笛音偏狭饱含杀心始终落了下乘。”
黑衣人哑声笑道:“白帝此言差矣!天上有仙乐不染尘音;人间有人乐喜怒哀乐苦遂成五音。鬼界有鬼乐怨恨不平所以有我这偏狭的鬼音。白帝之乐在仙乐与人乐之间;而在下之乐却是真真正正的鬼乐!今日请君到此便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仙乐人乐为宇宙真哲呢还是我这愤懑不平的鬼乐?”
骨笛突转高亢狞厉如陷崖霜风万壑鬼哭。阴寒杀气排山倒海地四下冲涌树木倾摇突然爆响连声纷纷断折。蚩尤二人身在数十丈外亦如被巨山倾轧呼吸困难。当下携手并坐真气绕转。
晏紫苏闭目塞听凝神守意犹自感觉到阴邪妖异的气浪汹涌冲击心跳如狂周身麻痒如万蚁咬噬。
笛声越来越高大河呼啸澎湃巨浪拍空卷舞陡然化作无数水球密密麻麻地在月光下旋转飞舞。
白帝气定神闲悠然吹埙。身外水球盘旋妖风呼啸原本鼓舞飘飞的长须与白衣反而慢慢地垂落下来渐渐地不再飘动周身犹如石雕铜铸重逾千钧。白光从下而上冲天耀射。盘蜷于地上的双腿似乎与大地逐渐融合化为一体。
蚩尤曾与拓拔野一齐研习《五行谱》对金族神功法术也略知一二知道此刻白帝所使的必定是白金法术中“同化法术”的“托体同山诀”。所谓“同化”即我与世间万物化为一体化自然之力为己力。金族法术最为擅长的便是借助山石金属的灵力与自身体内五行灵性中最强烈金灵感应挥出至强念力、真气。
蚩尤虽也曾研习白金法术但因自身乃是天生木灵金属灵力相较薄弱是以始终难将金族法术的威力挥出来。此刻见白帝刹那间与身下山石大地化为一体不由眼界大开。
蚩尤正凝神观望突听四周“仆仆”轻响阴风怒号森林中的大地蓦地纷纷龟裂满地落叶卷舞飞扬。无数白骨尸骸从地缝中缓缓地爬了出来此起彼落地出梦魇似的暗哑叹息一步一步地朝河边走去。
蚩尤猛吃一惊想不到这森林之中竟埋藏着急忙万千尸鬼当下抱起晏紫苏高高跃上树梢。
转头朝河边望去大河滔滔无数苍白浮肿的水鬼纷纷从河中爬出随着笛声的节奏忽急忽缓地环绕包抄将白帝团团围住。
黑衣人哑声笑道:“白帝陛下我这‘天地万鬼大悲号’如何呢?”骨笛森森激奏突如万千蛟龙破空怒号蚩尤脑中嗡然震响气血翻涌。
只听轰隆巨响天地仿佛蓦然炸裂狂风大作。在空中飞转的万千水球突然一顿四面八方齐齐怒射白帝。与此同时整条通天河蓬然迸炸冲天飞舞形成一道高达十丈的巨大水墙猛地朝白帝轰然压下!
当是时黑衣人斗篷蓦地被狂风掀起黑衣鼓舞欲裂。那张脸在雪亮的月光下照得历历分明。清瘦英武剑眉虎目眉宇之间隐隐带着暗黑色的阴邪之气。
蚩尤大震陡然僵硬险些便从树梢坠落。热泪汹涌周身热血蓦地直贯头顶嘶声大叫道:“爹!”
那人赫然竟是四年未见的蜃楼城主乔羽!
《第十三集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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