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离散群鸟惊飞。
太阳乌欢鸣振翅宛如七团烈火从漫天乌云与飞兽之中破舞而出。蚩尤浑身鲜血手中苗刀碧血斑斑怀抱昏迷的纤纤仿佛从地狱归来的天神。睁目怒吼如惊雷霹雳周围众飞兽无不惊惶辟易。
众人既惊且奇先前见他尾追血蝙蝠而去心中都笃定凶多吉少不料他竟能从那妖兽爪中将纤纤救回俱大出意料之外。四下探望并不见血蝙蝠踪影难道竟被这少年所杀了吗?心中更是大为震动。
两只太阳乌嗷嗷怪叫如炎风炙浪率先冲入英招、江疑周侧的鸟兽群中巨翼横拍将众鸟兽顷刻驱散。梼杌大怒狂吼高跃猛扑太阳乌。红影扑煽银光跳动转瞬间杀到一处。那梼杌极是凶狂以两只太阳乌竟亦不能将其奈何。众太阳乌嗷嗷乱叫扑将下来一齐围攻方才将它硬生生迫退。
蚩尤大吼声中御鸟电冲直扑梼杌。苗刀碧光电舞猛劈妖兽头颅。妖兽被众太阳乌所困力不得大怒之下甩头咆哮巨头倏地急剧膨胀周身白毛蓬然怒绽。红舌跳跃一道圆形白光迸爆怒舞激撞在苗刀青光上。
轰然巨响白光波碎裂散碧绿色的刀芒以雷霆之势继缤怒斩而下!
梼杌惊吼声中巨尾悍然横扫银光如电又是一声爆响强光耀眼。
狂风怒舞一串血珠悠然飞洒半截银毛断尾飘摇抛落。太阳乌怪叫震飞冲天盘旋。
那梼杌昂立身出一声凄恻狂怒的悲吼急奔跃突然高高跃出山崖在苍茫迷雾之中划过一道淡淡的弧线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声悲吼回音犹在于群山之间袅袅回旋。
众人瞧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寒荒七兽中如此凶狂的梼杌竟被这凶神恶煞似的少年一刀斩断巨尾逼得跃入山壑崖底!半晌殿中众人才爆出雷鸣似的欢呼声。只有那女丑面罩寒霜冷艳的双眼中又是愤怒又是恐惧。
其实以蚩尤之力决计不能将梼杌一刀杀伤逼退只是那妖兽与江疑、英招两大仙级高手激战良久业已损耗极大又被太阳乌逼迫纠缠不能尽凶威仓促间被蚩尤全力怒斩登时败退。
滚滚黑云如海浪奔涌琴声更急渐转凄厉高亢节节辗转高攀而上。空中万兽随着那琴声层叠交错如同巨涛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在空中形成滚滚攀升的黑色浪头。琴声折转到至高处突然急促崩散滔滔而下。万兽轰然崩塌汹汹俯冲排山倒海直扑而下。
蚩尤纵声呼啸御鸟拎起江疑与英招闪电似地冲入大殿之中。倪长老吁了一口长气叫道:“关门!”众人轰然领命将厚重的青铜殿门迅关闭。
大门方甫闭拢“咄咄”暴响无数飞兽狂似的撞击而来前仆后继似要将青铜门撞破方才罢休。殿顶、四壁亦“笃笃”激响密集嘈杂!令人心烦意乱。众卫士剑拔弩张死守四壁窗口。万千飞兽怪叫怒吼汹涌挤入登时被恭候已久的箭雨戈林纷纷击杀片刻间窗口内外便堆积了厚厚的尸体。
如此对峙了一阵众飞兽那风狂雨骤的攻势才逐渐减退下来但依旧黑压压地盘旋在南峰上空随着琴声节奏时而动猛烈攻击。殿中众卫士始终凝神戒备不敢有丝毫大意。
蚩尤充耳不闻盘膝坐在殿中为纤纤疏导真气。众太阳乌在他身侧昂睥睨煽动巨翅交错阔步。此时众人对他颇有敬畏之心见他面色凝重都不敢上前远远观望。过了片刻见纤纤无恙蚩尤面色稍缓吐了一口长气站起身来。转而查看拔祀汉、英招、寒荒国主、芙丽叶公主等人伤势以“春叶诀”愈合伤口疏导真气。
再过片刻拔祀汉第一个醒转大叫一声跳将起来笑道:“蚩尤兄弟多谢了!”众卫士对他颇有好感见他并无大碍都是大喜。天箭冰冷的脸上闪过欢喜的神色大步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又转身对着蚩尤蓦一行礼道:“谢!”他冷漠缄言这竟是蚩尤听他所说的第一句话可惜只有一个字。
突见纤纤蜷起身子低吟一声猛地坐起身来尖声叫道:“血蝙蝠!又是那只血蝙蝠!”花容失色!声音惊惶恐惧。突然觉自己乃是在大殿之中!众人正惊诧望来。撞见蚩尤那极是关切的眼光这才蓦地记起适才已被他所救。蚩尤驾御太阳乌在黑云中直追数十里方才拦截住那血蝙蝠浴血奋战重伤那妖兽将她救下。
纤纤神色稍定但面容依旧苍白对着蚩尤嫣然一笑道:“蚩尤大哥亏得你来得及时要不然我就见不着你啦”
蚩尤面上一红微微忸怩嘿然道:“可惜让那妖兽逃了。”心想:“倘若你有些许闪失我上天入地也要将那蝙蝠剁成肉酱。”但这些话根本不敢说出口来。蓦地心中剧痛耳旁似乎听到一个女子淡淡的冷笑。心中一凛四下扫望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朦朦胧胧说不分明。
却听纤纤蹙眉道:“也不知拓拔大哥遇见这些鸟兽没有?那蛮蛮鸟抓着了吗?”
拔祀汉笑道:“拓拔兄弟神功盖世这些鸟兽遇见他多半也要溜之大吉。”
纤纤嫣然道:“那倒也是。”眼波流转仍有担忧之色。
此时芙丽叶公主也已醒转见父王昏迷不醒心下焦虑悲苦。但她性子外柔内刚知道眼下形势危急群龙无自己身为公主决计不能失态慌张;当下不动声色镇定自若地与诸长老低谈计议脱身之计。众人见她镇静若此不由暗自敬佩。
蚩尤、拔祀汉与天箭与众卫士并肩而战阻击前仆后继、纷涌而来的万千鸟兽。众卫士士气大振高唱战歌同心协力原先残留的慌乱惧怯逐渐荡然无存。殿中诸寒荒显贵慌乱的神色也稍稍安定但见女丑女戚冷笑不语满睑不以为然他们心中又不免直犯嘀咕。倘若传言当真这诸多凶兽是寒荒大神以冰甲龙筋筝唤来惩罚八族的他们这般抵抗岂不是更加触怒寒荒大神吗?
迷雾中群峰之间的飞索急剧摇荡无数寒荒卫士从其他诸峰赶来救援。万千飞兽凶禽桀桀怪叫着俯冲扑击飞索悬车惨叫迭起无数人影纷纷跌落茫茫白雾之中。
而西侧山崖千余名卫士沿着栈道向南峰大殿汹涌而来齐声高歌或张弓怒射或执盾横戈突破恶鸟飞兽的重围欲与死死相守大殿的卫士会合。
苦战片刻南峰上也不知堆积了多少鸟兽、卫士的尸体血流成河迤逦其间。山风狂舞满是浓重的血腥之气令人闻之欲呕。
琴声突然复转幽淡似有似无袅袅飘忽。万千鸟兽嘶吼怪叫轰然冲天而起环绕南峰盘旋飞舞了片刻齐齐向南面天空飞去。
一番激战之后这些恐怖的飞兽终于撤散了。
众人大喜齐声欢呼。大殿铜门大开援兵纷纷围守殿外。
忽听一人叫道:“那是什么?”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茫茫夜雾中那万千鸟兽闪着淡淡的妖异蓝光盘旋交错组成一种奇怪的阵势凝神细辨竟是一行古怪的文字;继而又徐徐变幻阵形组成另外一组文字如此反覆周而复始。
女丑、女戚蓦地低声惊呼花容惨淡。诸长老中也有几位年长者失声变色纷纷拜倒。
众人惊诧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虽不明白所以也唯有随之拜倒。只有蚩尤、纤纤站立如故那少昊则醉醺醺地指着鸟兽哈哈大笑。
过了片刻字阵崩散数以万计的鸟兽重新织成巨大的黑幕掠过夜空渐渐隐入迷雾之中。轰雷似的怪吼鸣啼逐渐远去终于淡不可闻。
芙丽叶公主蹙眉道:“倪长老那文字究竟是什么?”倪长老满脸恐惧沉声道:“公主殿下那……那是寒荒上古文字!说的是……说的是……”声音颤抖竟然说不出话来。
“既然倪长老不敢说那便由我来说吧!”女丑徐徐起身冰寒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冷冷道:“这些字是寒荒大神透过鸟兽传达给我们的神谕!”
众人哄然随即鸦雀无声伏地聆听。女丑道:“寒荒大神震怒了。因为他的子孙已经忘记了当年寒荒八族在西荒寒漠上立下的八百虎盟约!”
蚩尤心中一动突然记起昔年听段狂人所说的大荒掌故。自古以来寒荒便是荒凉险恶之地八族先祖在穷山恶水之中顽强生存磨练出剽悍勇猛、自由团结的精神。一千多年前八族族长在西荒寒漠以八百只西荒恶虎的头颅和鲜血立下万世盟约永远团结如兄弟自立自由做寒荒的主人:因此被称为“八百虎盟”。千年来八族便是以这盟约紧紧团结共同对抗外族即便是强大如金族也始终无法令之臣服。一直到三十年前白帝白招拒以赤诚之心化解金族与八族的恩怨友好共处方才使得八族心悦诚服地归附金族。
众人凛然心道:“难道寒荒大神当真是要我们撕毁西皇之盟反抗金族重新谋求独立吗?”
寒荒八族素讲信义当年八族族长一诺千金与白帝化干戈为玉帛臣服金族乃是铁般的事实;三十年来双方虽偶有磨擦但总算相安无事。何况白帝素以神帝所授的“无为大治”为安邦之策给予八族极大的自由与自立遇灾年天难也每每供给八族诸多食粮颇得民心。倘若突然要撕毁盟约公然造反于情于理都颇为不合因此心下都大觉为难。
见众人面面相觑均有难色女丑目中闪过愤怒的神色冷冷地道:“寒荒大神的神谕已经明示了如果寒荒八族忘记了先辈的祖训甘愿做失去尊严和自由的奴隶他将让密山的大水冲卷大地唤醒寒荒所有的妖魔凶灵将八族彻底毁灭!”
众人大骇望了望那醉醺醺的少昊又纷纷望向倪长老等人。芙丽叶公主缓缓道:“神女明鉴倘若这些妖魔凶兽是大神派遣的为何又会掳掠八族的童女?”
众人一凛却听女丑冷笑道:“倪长老你说吧!”
倪长老沉声道:“神谕中提及要化解眼前大劫除了遵从‘八百虎盟’之外八族必须以九百九十九个腊月出生的童女为祭品在密山祭祀寒荒大神的神灵。”
众人纷纷惊咦女丑冷冰冰地瞥了蚩尤一眼道:“现下你们都知道了吧?寒荒大神让罗罗神鸟进献祭品却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不祥之人阻止震怒之下才会御使万千神兽到此出神谕警告。”
蚩尤听她这般说来自己几人反倒成了有意冒犯寒荒大神为八族带来灾难的罪魁祸心中不由大怒若非被拔祀汉死死拽住衣袖只怕立时便要作。
纤纤格格笑道:“原来你们的大神这般有趣养了一大群的怪兽来害人。”见众人变色怒目相向纤纤吐了吐舌头笑道:“哎呀!我说错话了吗?但是这样的大神依我看哪不贡也罢!”
女丑厉声道:“住口!大神威严岂容你黄毛丫头放肆!”
纤纤笑吟吟地便要反唇相讥却听芙丽叶公主道:“此事相关重大需得由长老会商议并经国主同意才行。”眼下事态危急楚宗书偏生昏迷不醒危在旦夕众人都不由得暗暗担心。
女丑冷冷道:“那是自然。”转身对着诸长老道:“今夜我们将在北峰神殿彻夜祷告平息寒荒大神的怒意。但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一切必须要有所定夺。”不再理会众人款款朝外走去。女戚瞥了蚩尤与纤纤一眼似笑非笑翩翩随行。
大殿中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倪长老沉声道:“众位长老在此即时商议。”转身喝道:“御医怎地还没到!”
一时间满山卫士长呼:“传御医!”
蚩尤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转头朝外眺望黑云渐散一弯明月正在中天。不知此时此刻拓拔野怎样了?
※※※
午夜时分南峰大殿内外已被清理干净。众寒荒长老在大殿中激烈争议而御医便在大殿一角为楚宗书、英招、江疑等重伤者熬药及施放巫术。蚩尤一行则随礼官回到东峰贵宾馆各自歇息。
蚩尤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不能入寐心中忐忑脑海中满是女戚似曾相识的盈盈笑容。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朦胧之中自己四处寻找纤纤心急如焚见到拓拔野大喜追询。拓拔野漫不经心地指着悬崖道:“不是在那儿么?”果然瞧见纤纤站在崖边伤心欲绝似乎随时要跳落。心中惊怖大叫追去纤纤只是不理。将近三丈时纤纤突然朝下坠落。蚩尤惊悲如狂大声吼叫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奇迹般地抓住纤纤的手臂。
纤纤抬头望他笑容温柔泪眼滢滢竟突然变成了八郡主烈烟石的睑容。蚩尤楞楞怔住忽然间烈烟石的睑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蓦地化为九尾狐晏紫苏妖媚娇俏的容颜笑吟吟地眨眼道:“认不出来了吧?今后你瞧见我时只怕再也认不出来啦!”
蚩尤心中剧震大叫道:“是你!”惊怒恐惧不知为何竟又夹杂了莫名的欢喜。突然惊醒坐起浑身大汗淋漓。
月光如水将他的身影投射在霜雪白壁上满室寂寥冷落。
蚩尤楞楞地坐了片刻想起梦中情景突然醒悟叫道:“是了!果然是你!”那女戚虽然脸容陌生但眉目神情分明是九尾狐晏紫苏!
这妖女所到之处必有水妖之阴谋灾祸此次化身女戚难道当真又与水妖有关么?心中大凛寒意遍体。猛地跳下床来便欲将隔壁的拔祀汉等人唤醒但转念又想:“罢了!等乌贼回来再说。先去看看那妖女有何阴谋!”
当下悄然跃出贵宾馆穿行纵跃到了悬崖边上。解印太阳乌乘鸟飞翔悄无声息地穿云透雾绕过群峰朝北峰神女殿飞去。
北峰虽非寒荒城中最高之山但山势峭直险峻却是诸峰翘楚。山顶天镜湖渺渺清澈乃是两神女通灵神明请示圣意的神水。神女殿依湖临渊大殿之后就是万仞绝壁在这凄迷夜雾中远远望去仿佛悬空楼阁仙人居所。北峰半山琼楼玉宇倚山蜿蜒是寒荒国的王宫国主楚宗书平素便居住其中。此次少昊来访为表尊贵之心楚宗书也特别将他安排在王宫的别院之中。
蚩尤知此处戒备最是森严当下施放“幻光诀”以幻光镜气隐身朝着峰顶神女殿飞翔而去。
山风凛冽明月仿佛就在头顶薄雾中穿梭。蚩尤轻飘飘地落在神女殿外凸出的崖石边缘恰好可以透过水晶石窗望见殿内情形。封印太阳乌凝神探望。
神女殿内空空荡荡并无一人。神殿内冰砖玉石雕梁画楝银灯流火富丽堂皇。梁上悬挂了八十一只泠香玉风铃叮当作响清香随风飘散。九只巨大的翡翠香炉各置一角异香缭绕。天蚕丝幔张罗拖曳绮罗织锦交叠其间。
神殿正中有一九角水晶方台其上昂然蹲踞着七兽白铜鼎赫然以寒荒七兽为鼎纹七只兽头趴伏在鼎沿栩栩如生。鼎中水波荡漾白汽蒸腾想来便是盛自天镜湖的神水。白铜鼎周围放置了八十一个冰蚕丝铺垫。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蚩尤心下诧异那女丑既说要在神殿中彻夜祷告怎地空无一人?突然看见大殿东角丝幔轻拂一双穿着薄丝鞋的纤美秀足隐藏其后。心中一动:“那不是‘女戚’的脚吗?”喜怒交集心底恨恨道:“妖女此次决计不能让你逃脱!”轻轻地打开窗子翻身而入。
凝神敛气急滑行到那丝幔之侧蓦地拉开幔帘手如闪电将她脖颈扼住低声喝道:“妖女看你往哪里走!”突然“啊”地一声惊呼蓦然松开手朝后退了几步。
丝幔之后一个**女子软绵绵地应声瘫倒雪白丰腴的**上布满青紫血淤下体血迹斑斑俏丽的脸容苍白如冰雪双眼圆睁愤怒悲苦泪珠犹在早已气绝多时。
蚩尤木立当场脑中一片晕眩。难道这妖女当真就这样死了吗?究竟是谁杀了她?惊骇难过心绪狂乱。
心底突然闪起一个念头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蓦地一凛心中暗呼:“他***紫菜鱼皮!险些又中了这妖女的奸计!”当日在无尘湖底初见宁姬尸体他也道是晏紫苏香消玉殒震骇难过结果被那妖女所陷险些成了奸杀宁姬的替罪冤魂。
当下弯腰俯探女戚的脸容真气流转无隙可入果然不是易容变身。心中大石登时落地暗自舒了一口长气。
脑中飞转恨恨道:“是了这妖女必是故技重施!又想设套害人……”一念及此怒气冲冲。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为什么我得知死的不是那妖女时心里却反倒这般欢喜?难道……”
心中大凛蓦地又想:“是了这妖女作恶多端我一心要亲手将她擒住为雷神、火神两位前辈以及纤纤妹子出气雪恨自然不能容她轻易死了。”但心中隐隐觉得自己这般推断太过牵强。不敢多想转移念头道:“不知这妖女此次想要陷害的又是谁呢?”
当是时忽然听见神殿大门“当唧”一声徐徐打开。蚩尤吃了一惊突然冷汗遍体暗呼糟糕。眼下自己站在女戚尸身旁若是让寒荒国人瞧见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难道这妖女早已算准自己要来此地故意安排好了陷阱让自己望里跳么?
惊怒交加不及多想轻轻将女戚尸体扶起自己飘身跃上横梁。施放幻光镜气隐身藏匿。
大门开处一个黑衣女子翩然而入姿容俏丽顾盼生辉正是晏紫苏易容所变的女戚。她在门口站定朝着殿外柔声道:“难得太子殿下如此诚心要与我们共同祷告大神。快快请进吧!”
又听见一个含糊的声音笑嘻嘻道:“那……那是一定的。神女的大神不就是我的大神么?嘻嘻……分……分什么彼此?”薰天酒气遥遥可闻正是那极好酒色的金族太子少昊。
蚩尤心中一凛登时明白:“他***紫菜鱼皮原来她要栽赃嫁祸的乃是这金族太子”他虽然桀骛粗犷却绝非粗枝大叶之辈此时电光石火登时想得分明。倘若寒荒国人“亲眼目睹”本族两大神女之一的女戚被这好色的金族太子在神殿中奸杀必定群情激愤怒不可遏。再有今夜的“万兽神谕”作祟稍经撩拨必定揭竿而起与金族重燃战火。不用多想也可断定这必是水妖的又一阴谋意欲挑唆金族境内内乱削其实力。
却听晏紫苏微笑道:“太子说的是!寒荒八族与金族本是一家何分彼此?”言语嫣然与少昊一同走了进来。守在殿外的卫士轰然呼喝神殿青铜大门徐徐关闭。
少昊原本白胖的脸上此时犹如猪肝色显是酒醉未消。眼睛色咪咪地盯着晏紫苏涎着睑笑道:“姐姐找我到这殿中究竟有什么事?现在没有旁人可以说了吧?”动手动脚就欲将她抱住。
蚩尤大怒原本对这酒色太子无甚好感此刻见他身处陷阱浑然不觉犹自这般急色不由更添厌憎之心隐隐中倒觉得倘若他当真因此而死也是咎由自取。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今夜的万千飞兽何以会竭力攻击江疑与英招二人。这两人头脑清醒冷静修为高强若有他们在决计不能轻易地将少昊诱入圈套之中。此时二人重伤之下昏迷不醒再无障碍;这少昊醉意醺醺引他入局实是易如反掌。
晏紫苏格格一笑从他臂下问了开去嫣然道:“你猜呢?”娇媚入骨瞧得少昊浑身骨头酥了大半踉跄着探手抓去口齿含糊笑道:“我猜姐姐是喜欢上我了要找我说悄悄话吧?”
晏紫苏吃吃而笑穿花舞蝶般地闪避将少昊逐渐引到隐藏女戚尸体的丝幔前方。少昊心痒难搔笑道:“好姐姐你……你逃不走啦!”张臂扑去登时“嗤”地一声将丝幔撕裂正好将女戚尸身压于身下。少昊头昏眼花只道已将晏紫苏压住“咦”了一声喘气笑道:“你倒脱得快!让哥哥好好抱抱。”上下其手忽然觉得有异伸出手掌见手上满是淋漓鲜血讶然咕哝道:“还……还没进去呢!怎地就沾了一身血?”
晏紫苏笑道:“你好大的胆子连神女也敢亵渎!”突然纤手闪动银光飞舞。少昊“啊”地一声轰然倒地登时昏迷不醒。蚩尤青光眼瞧得分明晏紫苏适才刹那之间射出数十枚冰针入体消融。也不知针上有什么毒物瞧少昊呼吸浊重应当尚无大碍。
晏紫苏突然笑吟吟地转头朝横梁上望来单手插腰柔声道:“呆子看也看够啦!还躲在上面做什么?还想偷看姐姐洗澡吗?”
蚩尤一凛想起这妖女在自己心中下了“两心知”蛊虫岂能不知自己身在此地?但他原本也无意继续藏匿当下绽破幻光镜气一跃而下厉声道:“妖女又想用这奸计害人吗?”
晏紫苏也不回答水汪汪的桃花眼凝视着蚩尤笑吟吟地摇头叹息道:“呆子过了这么久才认出我么?姐姐真是白疼你啦!”眼波温柔俏丽难言。
蚩尤瞧得心下怦然猛一敛神冷冷道:“嘿嘿倘若先前认出你还有命在吗?”但心中的怒意不知为何却消散了许多。
晏紫苏抿嘴笑道:“原来男人更加口是心非呢!嘴上说得这般凶霸霸的心里……”突然晕生双颊柔声笑道:“呆子刚才这胖子要来抱我时你心里在想什么呢?”当时蚩尤心中怒极竟恨不能将少昊一脚踢飞出神殿窗口此刻被她揪出提及不免有些恼羞成怒面上一红说不出话来。
他与这妖女周旋之时每每处于下风空有一身神功却无处使将出来。反倒常常被她牵着鼻子走喜怒哀乐仿佛全操纵在她的手心一般。
晏紫苏见他面红耳赤气急败坏似乎颇觉有趣!“噗哧”一笑柔声道:“呆子!”
蚩尤心中恼怒忖道:“他***紫菜鱼皮我与这妖女胡搅蛮缠什么?将她抓了去见寒荒长老会就是。”闪电探手抓向晏紫苏喝道:“妖女乖乖地随我来吧!”
晏紫苏“嘤咛”一声避也不避任由他抓住皓腕脉门软绵绵地往他怀里倒来低声笑道:“呆子你想带我去哪儿?”蚩尤见她毫不闪避倒颇为意外蓦地一凛想起当日被她这般欺身暗算当下不敢大意左手一探将她另一只手腕也瞬间扣住反扭身后。
晏紫苏“哎哟”一声柳眉微蹙贝齿咬唇似乎颇为吃痛。蚩尤心中一紧情不自禁地松了几分。晏紫苏喘了一口气回眸嫣然道:“臭小子总算还知道心疼姐姐。”蚩尤大怒蓦地一使劲将她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晏紫苏脸色雪白鼻尖上沁出细微的汗珠微微喘气说不出话来。蚩尤冷冷道:“妖女倘若再胡说八道我就将你的经脉震碎。”正要力封住她的经脉突然心中剧痛那“两心知”蓦地疯狂咬噬!蚩尤闷哼一声眼前昏黑几欲晕去全身酸软险些摔倒;晏紫苏乘势轻巧脱身巧笑嫣然素手飞舞将他周身经脉尽数封住。
蚩尤三番五次栽在她这“两心知”之下心中狂怒懊丧无以复加。悔不该心慈手软未将这妖女一招制住。想要大声怒吼呼喊却不出声来。只能僵直地躺在地上郁怒如狂。
晏紫苏蹲下身来朝着蚩尤怒意勃的脸容吹了一口气格格笑道:“呆子这些日子不见你还是这般楞头楞脑的当真可爱得紧。”蚩尤一听更加急怒攻心。他虽然性情暴烈但自小勇武果决颇有大将之风数年来更以领袖群伦打败水妖重建蜃楼城为己任。岂料壮志未酬却被这水族妖狐屡屡玩弄于股掌之间动辄称之“呆子”、“楞头楞脑”焉能不气炸了心肺!
晏紫苏微笑道:“说你呆子你不高兴么?”玉葱指尖轻轻地在他脸上划过顺着他的鼻梁缓缓而下在他嘴唇处停住微微一颤抖叹息道:“你和那拓拔野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凭你们微薄之力也想与烛真神抗衡吗?那不是呆子又是什么?”
蚩尤一凛此事果然与烛水妖有关!想到这妖女屡屡助纣为虐心下愤怒怒目相向。
晏紫苏嫣然道:“呆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夜在雷泽城无尘阁上我可是用琴声提醒过你和那色鬼六侯爷啦!原以为你们会知难而退岂料竟然傻头傻脑地闯将上来……你说说你是不是一个大呆子?”
晏紫苏笑道:“今夜见着你时我给你使了那么多个眼色你这呆子也瞧不出来吗?我让女丑将你们赶走那也是让你别搅这趟浑水自找麻烦。你这大呆子怎地连这也猜想不到?”突然面色一沉冷笑一声道:“是了我险些忘啦!你旁边坐着你的傻丫头纤纤好妹子又怎会注意到其他之事?”倏地站起身来重重踢了蚩尤一脚。
这一脚刁钻力大踢在蚩尤经脉交接处!剧痛攻心险些岔气。
晏紫苏恨恨地瞪了蚩尤半晌忽然格格笑将起来。过了片刻又幽幽叹了口气歪着头凝视蚩尤怔然半晌喃喃道:“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姐姐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放了你么?只怕多半还要和我捣乱。是了还是将你交给烛真神吧……”
蚩尤心中怒极忖道:“他***紫菜鱼皮臭妖女惺惺作态什么?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蚩尤难道还怕你吗?”
晏紫苏哼了一声道:“臭小子当真落到烛真神手里哪有杀剐那么容易?”目中突然露出恐惧之色一闪而过。脸色阴晴不定怔怔出神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呆子呆子!非要这么一头撞将进来我就是想要放了你也不成啦!”
※※※
当是时殿中九角水晶方台突然“喀”地一声轻响徐徐转动。晏紫苏花容微变眼波中刹那间闪过诸多神色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蓦一咬牙从腰间取下乾坤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蚩尤装入袋中悬挂腰间。
水晶台移转开一个巨大的黑洞三个人影从洞中跃了出来。蚩尤在乾坤袋中凝神观望为一个黑衣女子高挑冷艳形容傲慢正是女丑。身旁乃是一个白衣男子脸色苍白双目斜长。灰白的眼珠闪烁着凌厉凶恶的光芒又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苦痛和厌倦。身后一个瘦小结实的黑衣少年背负红色铁剑冷冰冰的脸上满是杀气。
蚩尤心中一凛不知何以总觉得那白衣男子与黑衣少年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那三人见了晏紫苏纷纷行礼道:“晏国主。”
晏紫苏笑道:“楚法师、夜将伤势都不打紧吧?”
白衣男子和黑衣少年道:“有劳晏国主挂心眼下已无大碍。”
晏紫苏笑道:“那蚩尤下手好生狠辣两位辛苦了。”
蚩尤心下诧异难道这二人竟是为自己所伤?却听那黑衣少年冷冷道:“若非晏国主只吩咐夜血将他引开夜血又怎会留他活命?”
白衣男子淡然道:“晏国主放心这断尾之恨楚宁他日定当十倍相报。”
蚩尤心中剧震蓦地明白:“这白衣男子与黑衣少年原来竟是寒荒梼杌与那血蝙蝠!敢情那血蝙蝠突然掳走纤纤也是晏紫苏调虎离山之计了。”心中更为愤怒。
晏紫苏笑道:“也许这一天无需等太久啦!”这句话竟似是说与蚩尤听的。蚩尤大怒心中怒骂了千万遍“他***紫菜鱼皮”暗自打定主意只要那妖女将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他就以两伤法术冲开经脉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这些妖女、魔怪杀个干净。
女丑瞥了一眼压在女戚裸尸上的少昊冷笑道:“这**果然自投罗网来了。西海鹿女的忘情酒果真厉害让他在众长老前大大地出乖露丑。现下谁也不会相信他是清白之身了。”蚩尤闻言恍然方知少昊在南峰大殿时会酒醉忘形一至于斯原来也是中了他们的圈套。想那少昊虽然荒唐原本也不至如此。
楚宁冷冷道:“金族以这等货色为太子竟还想统治西荒也只有楚宗书那等懦弱的老糊涂才会甘愿受他欺压。”
晏紫苏格格笑道:“再过几日这一切就完全转变啦!”
女丑与楚宁对望一眼冷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欢喜的笑容眼波中竟满是温柔之意。
楚宁灰白的眼珠中闪动着欢悦的神色徐徐道:“烛真神大恩寒荒八族没齿难忘。”
晏紫苏嫣然道:“那倒不必只盼楚法师做了国主之后!别忘了当日金族带来的屈辱和辛苦也别忘了水族乃是贵国的朋友。这就成啦!”
楚宁三人肃然道:“决计不敢!”
蚩尤大凛原来这兽身为梼杌的楚宁竟想取楚宗书而代之!今夜他埋伏在那南峰甬道中突袭楚宗书想必也是筹谋良久了。眼下楚宗书生死一线国中无主他与女丑等人里应外合制造连串事端煽动叛乱自当可以藉所谓寒荒大神的神谕顺理成章地篡位夺权。有了这楚宁水妖就有了打入金族疆域的楔子遥遥操纵令金族疲于应付。寒荒八族自古便令金族头疼不已好不容易有了三十年的和平时光现下又要永无宁日了。虽然蚩尤早已猜到水妖的险恶用心但此时听来仍倍觉惊怒。
晏紫苏转头了望窗外笑道:“楚法师、夜将!咱们走吧!时候已不早啦!”
楚宁与夜血点头应从。晏紫苏踢了一脚少昊笑道:“可惜赶着去见老祖看不成好戏啦!否则倒真想看看这**中了西海鹿女给我的欲炎冰针醒来之后会变成怎生模样。”
女丑冷笑道:“醒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不敢猜度但他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女丑倒是极有把握。”
晏紫苏格格一笑道:“走吧!”翩翩飞起朝窗外掠去。夜血红光爆闪化做那巨大的血蝙蝠瞬息之间已在殿外绝壁盘旋。晏紫苏与楚宁翻身跃上蝠背朝着南面的茫茫夜雾飞去。
寒风彻骨白雾弥散群峰飞闪过。远远地从那神女殿中传来女丑凄厉的呐喊。
晏紫苏嘴角牵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低头望了望腰间的乾坤袋眼波在凄迷的月光中显得如此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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