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深夜明月当空照得青石板大街一片雪白。两旁高墙迤逦树影横斜夏虫欢鸣远处蛙声如鼓隐隐还可听见城中客栈传来的喧哗与笑声。放眼望去民舍灯光星星点点不少城民还在赶著准备明日的庆典。对于雷泽城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蚩尤伏在树干枝叶之间四下扫望。城中街道已经宵禁路上空荡无人。对面便是雷神府的西门铜门紧闭两盏巨大的琉璃三昧灯高悬摇曳。
六侯爷低声道:“从此处翻墙而入过了一个花园和内墙便是宁姬香闺无尘阁。”
御风之狼喃喃道:“侯爷对这倒是了如指掌。”
六侯爷笑道:“术业有专攻。要想捞月岂能不知近水楼台?”
御风之狼嘿然乾笑。两人一个窃玉一个偷香虽非同好迹近同行对于这熟查门径知己知彼的道理都是心有戚戚。
蚩尤对他二人的谈话充耳不闻眼绽青光炯炯守望。突然低声道:“拓拔和烈炎进去了。”六侯爷二人一凛抓起千里镜凝神眺望。只见西南高墙上几道人影闪电般越过兔起鹃落朝府中主楼迳直奔去。
墙内登时灯光四起接连有人喝道:“是谁?”那几道人影答也不答穿梭如风。
立时又有人喝道:“大胆狂徒!给我拿下!”四面啃岗潮水似涌出合围而去。
西墙下隐藏的十余大汉听著声响也纷纷“呛然”拔刀朝东边奔去。
蚩尤低声道:“走!”三人登时利箭似的飞射而出穿过墙头直没花园丛林。留守于暗处的两个哨卫还未出声便被蚩尤两记指风弹得仰天摔倒人事不省。
三人倏然穿梭在花园中心的灌木丛中蹲下凝神辨析周围的真气与气息随时待。
前方沙沙作响两个巡卫提灯走来。蚩尤乘他们走得近时斜斜跃出劈空两掌那两人闷哼一声眼看便要萎顿倒地;六侯爷、御风之狼闪电般抢上架住他们腋下移入花丛迅剥下他们衣裳。
六侯爷低笑道:“他***紫菜鱼皮这可是本侯生平第一次为男人宽衣解带。”
御风之狼笑道:“难怪侯爷的手法还不如小的利索。”手影闪动已将那巡卫身上衣服连带所有值钱之物剥得乾乾净净穿戴到了自己身上。
蚩尤自得知那九尾狐盗走圣杯累得纤纤蒙冤以来心中愤怒自责对纤纤和那颇有长者之风的火神都甚感歉疚一直未展笑颜只盼尽早找到琉璃圣火杯洗刷纤纤清白。见六侯爷愁冒苦脸剥离那巡卫衣服心下不耐探手抓住那巡卫双脚只一后扯便硬生生从衣服里拔了出来。
御风之狼瞧得目瞪口呆六侯爷拍拍他肩膀笑道:“狼兄瞧见了吧?若你不乖乖合作蚩尤圣法师一怒之下便会将你的骨头从肉里这般抽将出来。”
御风之狼见蚩尤满脸狂野桀骛的神情心中不禁打了个寒噤喃喃道:“我瘦得紧浑身只有皱皮一张还是免了吧!”
蚩尤迳自将衣服套上挂好腰牌道:“走吧!”提著灯笼推著六侯爷走了出去。
月光如水花香袭人花园中碧树参差亭榭错落小溪汩汩环绕。穿过嶙峋假山沿著细石小径蜿蜒而行一路竟无巡查之人。
远远地听见有人叫道:“狂徒大胆竟敢擅闯雷神府!”又听见烈炎朗声道:“在下火族烈炎与龙神太子拓拔野有要事拜见雷神。”
一时刀兵声止四下寂然。过了片刻听见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烈贤侄别来无恙?快快请进吧!”那声音来自颇远的主楼听来虽非震耳欲聋却是清晰明了历历在耳。
蚩尤三人心中大定既然雷神已在主楼这宁姬香闺“无尘阁”便大为安全了。当下快步而行。
走到内墙附近时又听见有人喝道:“是谁?”墙头上出现十余哨卫张弓搭弩。
雷府之内果然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啃。蚩尤按照六侯爷先前教授朗声道:“有金族乐师进献曲谱雷神命我将他带到无尘阁。”
宁姬酷爱音乐尤喜弦音。雷神为她四下搜罗曲谱更是人所尽知。而金族乐师素有盛誉连日来为庆雷神寿典已有不少金族城邦进献乐谱。
那哨卫领凝视蚩尤二人觉得脸面颇生但近日城中宾使太多士卫抽调频繁常有新调巡卫是以心中也不甚介意。扫望两人腰牌丝毫无误点头道:“进来吧!”
圆门开启三人穿过内墙在几名哨卫陪同下朝前走去。
绕过假山令人眼前一亮。碧绿的草坪犹如地毯般绵延铺展巨石点缀花树寥落。
草坪上星罗棋布许多橘黄色的琉璃灯光晕柔和宛如梦幻。
其间一条水晶小径婉蜒曲折通向中央幽碧大湖。水晶路下乃是一条溪渠水光摇曳衬著琉璃灯更加迷离变幻。
水晶路连著水晶九曲桥直达湖心小楼。那小楼出水悬空无所依傍。以水晶石、玛瑙与西海寒冰岩构建亭亭玉立宛若睡莲。周遭错落浮立著碧绿色翡翠亭榭犹如荷叶层叠铺展水面。
远处湖面莲叶漫漫芙蓉点点与这无尘阁交相映衬不分彼此。
碧空如海圆月挂在水晶担角玲珑剔透。一切澄澈宁静像是飘摇于水上的清梦。
众人临风而立水气清新尘心尽涤。一时蚩尤三人险些连来此处的目的都记不起来胸中杀伐之气一扫而空。
御风之狼生平狼迹无数见过的宫殿园林不可胜数虽然奢华远胜于此的为数不少但这般简单淡雅清丽脱俗的却没有几个;一时也看得呆了。
六侯爷故地重游许多往事涌上心头。宁姬那缠绵温婉之态恍如眼前心中升起暖意柔情传音微笑道:“若非这样的洁净之地又怎配得上宁姬?”
忽听铿然声响从那小楼上传来古筝之声。
水波荡漾月轮破碎。那筝声寥落悠扬袅袅辗转。
六侯爷微微一怔皱起眉头眼中闪过惊诧之色。蚩尤见他脸色有异心中一沈传音道:“怎么了?”
六侯爷喃喃道:“奇怪。”传音道:“琴声寄语。你听这筝声刚正凌厉竟然含有杀伐之音。宁姬……宁姬何时会弹这种曲子?”
蚩尤侧耳倾听他虽不通音律但也听出那筝声隐隐夹带金属之音铿然跌宕与这柔和清雅的湖畔夜色大大相冲心中登时也起了不祥之意。
筝声急奏如密雨残荷飞瀑漱石。
三人提著灯笼在那急促凌厉的筝声中朝无尘阁走去。
刀光胜雪冷寒侵肤。拓拔野、烈炎、柳浪、班照、哥澜椎在近百名雷府卫兵的夹护下沿著石阶缓缓行进。
两旁古树苍翠月光斑驳地照在石阶上随风摇动。行到一半仰望去已可看见主楼巨大的檐角弯弯破空檐下灯笼轻轻摇摆喜气洋洋。殿前站了数十名劲装守卫目不斜视。
雷府主楼又称“光明殿”古朴巍峨。此时殿内灯火通明谈笑风生仿佛已有贵宾。拓拔野、烈炎对望一眼心下均想:不知是谁抢先一步?
带领他们前行的卫兵领疾步上前在殿前奏道:“火族烈侯爷与龙神太子驾到。”
殿中有人呵呵大笑道:“欢迎欢迎!今夜当真是良宵佳期竟同时来了这么多贵宾!”
笑声雄浑虽然不刺耳但隐隐夹带风雷之声。
拓拔野心想:“此人定然便是雷神了。”太湖雷神位列大荒十神乃是木族两大神位高手之一。年轻之时脾性暴烈易怒动辄以“雷神锤”、“风雷吼”邀战天下。最著名的一战乃是在东海之滨孤身大破南海七十二蛟锥杀南海第一凶兽棘剑天魔龙。
也曾因一己私愤竟锥裂天南山崩石流土卷没了附近的几个村庄。六十年前因不服神帝之尊公然挑战被神农在太湖之上一剑击败从此凶焰大敛性情始转。六十年来修心养性与年轻之时判若两人但骨子里的豪勇刚烈却未曾改变。
拓拔野虽然未曾见过雷神但当年年幼父母尚在之时每逢顽皮或夜间哭闹母亲便常唬道:“再不听话雷公就要来啦!”那时虽不知雷公是谁但总觉得是什么可怕的怪物。时日久远此时突然想来更是心中感慨心想:不知这雷公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笑声中只见一个魁伟老者大步而出。那老者黄若金青裳飘舞。身高十尺龙行虎步。目光澄澈有神脸上虽然皱纹遍布但瞧起来却是精神熠熠丝毫不显老态。
睥睨之间电光四射凛凛生威。人尚在十丈开外雄浑浩荡的碧木真气便激得拓拔野体内真气隐隐共鸣。拓拔野心中一凛连忙敛息收神。
众卫兵纷纷收刀入鞘列队退下。
老者眼光横扫瞧见烈炎登时笑道:“烈贤侄几年不见风采更胜从前。”
烈炎行礼笑道:“明月在上流萤无光。雷神取笑了。”
雷神哈哈大笑:“烈贤侄何时也学会拍马屁啦?这可不好需罚酒三杯。”
烈炎笑道:“妙极求之不得。”
雷神转头望著拓拔野微笑道:“这位便是新近名震天下的龙神太子拓拔野吗?”
拓拔野见他不怒自威但又平易近人心中大生好感微笑道:“不敢!拓拔野奉母王之命特地来为雷神贺寿。”
龙族与木族几百年恩怨纠缠难解。雷神听说龙神太子亲自前来贺寿心中颇为诧异。换做他人定当暗自揣测来者居心是否有阴谋诡计;但他素来坦荡诧异之余却由衷欢喜笑道:“如此多谢龙神了。”
雷神踏步走下阶梯勾住拓拔野、烈炎的肩膀笑道:“两位贤侄随我来。不过今夜老夫厅内可坐了两位贤侄的冤家对头哪!还请切勿见怪。”
拓拔野、烈炎一凛笑道:“不敢。”心中暗暗猜度光明殿中究竟是何人。
但随著雷神走了几步这答案登时便了然了。殿内灯火亮如白昼厅中四角分别站列了许多侍女门口两翼则站了六个男子衣上绣了松竹等图想来当是雷神麾下要将松竹六友。
厅中长桌两旁的椅子上坐了数人左侧最前一人暗紫长衫白摇曳手腕足踝铃环叮当作响居然是黄河水仙冰夷。他木无表情地望著拓拔野仿佛从未见过一般。
冰夷旁边乃是一个穿著黑紫丝长袍的美丽女子。黑高髻碧眼清澈浅紫色的花唇牵著淡淡的微笑。十指修长纤巧指甲黑色。赤足如雪脚趾也尽为黑色。腰上系了一条长长的丝带拖曳在地。虽然著装素淡但华贵之气却迫面而来。
对面一人头戴碧纱冠身著青衣面如冠玉三络青须赫然是木神句芒!瞧见拓拔野脸上登时露出惊诧之色一闪即逝。
三人见雷神拉著拓拔野、烈炎大步而入纷纷起身。
拓拔野心下微惊想不到在此时此处邂逅木神冰夷却不知这二人深夜拜访雷神所为何事?但有他们在此要想按原计划那般坦然相问雷神只怕是不可能了心中不禁微微沮丧。眼见木神句芒目中精光大盛朝自己望来索性傲然回视笑道:“原来是木神前辈幸会幸会!那日林中狩猎成果如何?”
句芒眼中闪过怒色微笑道:“承蒙挂念收获甚丰只可惜逃了两只小兔子;但是不要紧终究要被我逮到的。逮到之时一定请拓拔公子一道来吃烤兔肉。”
拓拔野笑道:“那就先谢了。”今夜来前未免节外生枝已将断剑无锋放入蚩尤腰上的乾坤袋。此刻邂逅木神心中原本担心他说出苗刀无锋之事但见他闭口不谈明白他不愿让雷神知晓此事登时释然。
雷神听二人语带机锋微微诧异。原以为这水仙冰夷与那黑衣女子才是龙族与火族的冤家对头岂料这龙神太子与木神之间似乎也有某种过节。当下哈哈笑道:“想不到龙神太子与木神竟然也已认识那可再妙不过无需老夫再介绍啦!两位少年俊彦快快入座吧!”
拓拔野与烈炎微笑道谢大刺刺坐在句芒身旁。柳浪三人则站在他们身后。厅角侍女衣裳飘飘无声无息地上前端上热茶与蔬果。
那黑衣女子碧眼流转凝视著拓拔野似乎颇感兴趣柔声道:“公子原来就是孤身打败百里春秋和水娘子、收伏夔牛的龙神太子拓拔野吗?少年英雄果然了不起得紧。”
声音温柔高雅尊贵之中又带著亲切。
柳浪眼睛盯著那黑衣女子领口下的莹白酥胸吞了口口水传音道:“她是水族圣女乌丝兰玛厉害得很;水族妖女之中她可是不多见的处*女。”
黑衣女子鸟丝兰玛瞟了柳浪一眼微微一笑仿佛能听见他传音话语。柳浪被她一瞥心中顿生寒意冷汗涔涔立时扭转目光假意打量光明殿中的布置。
拓拔野心中一震想道:“雨师姐姐说得不错水妖果然是两面讨好请了圣女来为雷神祝寿。”又想:“难道关于圣杯之事先前我想得竟然错了吗?只是她与木神一道来此难道不怕木神心生怨隙?”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白日里原来已经逐渐清晰的思路反倒疑惑迷糊起来。脸上不动声色微笑道:“拓拔的些微本领岂能真是百里法师的对手?不过是顺天道行事而已。”
乌丝兰玛微微一笑转而对烈炎道:“烈侯爷你来得正巧!今日我在路上听说了一桩与火族相关的奇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拓拔野、烈炎心中一凛果听乌丝兰玛道:“据说前些日子火族第一圣器琉璃圣火杯好端端地从金刚塔里被人盗走了这是真的吗?我可一点也不信!”碧眼凝视著烈炎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
木神、雷神俱是吃了一惊失声道:“什么?”厅中众人目光尽数聚集在烈炎身上。
拓拔野、烈炎原是打算私访雷神提及此事不料却被她抢先道出都措手不及。烈炎心想:“不知水妖在哪里安插了探子这么快便得到了消息?”暗暗观察雷神表情惊愕惋惜殊无造作之态当下缓缓道:“不错确有此事。”
乌丝兰玛讶然道:“如此说来这竟是真的了?”蹙眉叹息。
雷神皱眉道:“烈贤侄贵族生这么大的事却还要派你和米长老、火正仙来为老夫贺寿真是让老夫过意不去。若有需要老夫帮忙之处烈贤侄尽管开口。”
倘若厅中没有木神、乌丝兰玛等人烈炎便要开口相问但此刻唯有苦笑而已。
句芒叹道:“琉璃圣火杯乃是火族圣器这番遗失只怕全族上下都要心焦如焚了。
三百多年前本族长生杯失落之时便险些引起了一场内乱。”突然想起某事朝雷神微笑道:“是了句芒在路上也听见一件有趣的传闻。说是一个少女自称是前圣女空桑转世将本族遗失了三百年的长生杯送给雷公呵呵!也不知是哪个无聊之徒捏造出来的。”
拓拔野心中一动原来如此!果然要讲到正题了。
雷神笑道:“这倒不是捏造出来的传闻前些日子确有一个自称空桑转世的少女将长生杯送给了我。”
句芒右手一震杯中热茶泼了出来又惊又喜霍然起身笑道:“真的吗?这可真是本族的天大喜事!”
忽听“咚咯”巨响似乎有人在用某物用力撞击雷府大门。众人吃了一惊侧耳聆听殿外叱喝之声突然大作喧哗吵闹声此起彼落越来越响。雷神笑道:“今夜倒当真热闹难道又有哪位好朋友连夜来看望我不成?”起身便往殿外走去。
众人心下诧异不知谁这般大的胆子竟敢在雷神寿典前夜这般撞门喧哗也纷纷起身。
还未行出殿外忽然狂风卷舞满殿灯火摇曳竟然熄了大半。
一个哨卫大步奔来跪拜阶前道:“禀雷神门外突然聚集了大批五族使者以火族使者为不断撞击大门扬言要……要……”汗出如浆竟说不出话来。众人大奇纷纷往烈炎看去。烈炎与拓拔野对望一眼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寒冰般包拢上来。
“轰”地一声巨响雷府铜门竟几将撞开。喧哗大作人声如沸。有人厉声长呼道:“雷公快将琉璃圣火杯交还我们否则今夜便踏平雷泽城!”
筝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铿锵激越仿佛铜珠飞溅金石交迸。
九曲桥下碧波摇荡冷月无声。蚩尤三人如在暴雨中疾行耳旁脑海都是那簌簌琴声。
楼上一个女子淡淡道:“来者何人?”
声音清雅温柔在肃杀的筝声中听来更加悦耳婉转。六侯爷全身一震脸上慢慢地漾开笑容眼神温柔低声道:“相别几年声音还是这般动听。”紧张的心情突然松弛下来。
蚩尤大声道:“金族乐师给宁姑娘送乐谱来了。”
突然“铿”地一声脆响弦断指停余音缭绕不绝。湖水粼粼银光摇曳。
过了半晌那女子淡然道:“上来吧!”
无尘阁水晶门缓缓打开两个俏丽的丫头提著琉璃灯袅娜走出脆生生地道:“金族乐师随我们来吧!”
六侯爷大喜整整衣冠大步上前。蚩尤二人正要随行一个穿著鹅黄裙裳的丫头瞪眼道:“你们在这候著!一点规炬也没有。”
蚩尤一楞只好和御风之狼在九曲桥倚栏站定目送六侯爷随著两个丫头走入无尘阁中。
“当”地一声水晶门重新关上灯光晃动朝著楼上移去。仰头上望楼阁层叠横空晶莹剔透依稀可以看见人影。
两人心中微微紧张不知六侯爷此去温柔乡重会旧情人能否顺利套出口风?看了半晌脖颈酸索性倚靠栏杆静侯六侯爷凯旋。
湖面波光轻荡远处岸边丛林漆黑连绵亭台交错灯火辉煌。
忽然听见对岸传来若有若无的喧哗声隐隐还夹杂著兵刃交加的声音。两人心中大奇难道竟有人跑到雷府中捣乱?或者是拓拔野、烈炎与雷神话不投机已经交起手来?
一念即此心中大凛。
西门附近有人大声呼喝刀光闪烁转眼间又有数十名哨卫朝东边奔去。
蚩尤心道:“倘若乌贼和烈小子当真与雷神动了手那就不必客气跳将上去将那宁姬截走问个水落石出。”
正思量间水晶门“当”地一声开了那凶霸霸的丫头一把将六侯爷推了出来喝道:“走呀!还楞著做啥?”又瞪了蚩尤一眼“当”地一声将门关上。
六侯爷满脸迷惘楞楞地站了半晌失魂落魄走了出来。
蚩尤、御风之狼不约而同地讶然道:“这么快?”
六侯爷面上微微一红摇头皱眉道:“奇怪!好生奇怪!”
御风之狼道:“奇怪什么?”
六侯爷怔怔地仰头往上看了片刻道:“她竟然认不得我。”
两人大奇六侯爷乃是出了名的风流情种这宁姬既是他的老相好即算没有余情未了、藕断丝连也应当恨之入骨、生死难忘怎会认不出他来?
御风之狼小心翼翼道:“侯爷她瞧见你了吗?”
六侯爷怒道:“废话!”他性子素来豪爽风趣极少怒此刻实是大有挫败之感有些恼羞成怒。拍了拍栏杆摇头道:“她看见我来了竟然丝毫没有反应只是叫我将曲谱放下便可以走了。”
此时远处喧哗更盛对岸漆黑处灯火一盏盏点燃。越来越多的雷府士卫手持火炬呼喝著朝光明殿涌去。
六侯爷吃了一惊道:“拓拔、烈侯爷已经动手了?”
蚩尤早已不耐扬眉道:“他们即便不动手咱们也要动手了!”猛地聚气丹田拔地跃起腾空踏步在无尘阁最低的一个檐角上轻轻一点又是一个翻腾朝上掠去。
六侯爷与御风之狼吃了一惊只好跟著腾空跃起朝上冲去。
蚩尤轻轻翻入窗户临风站定。
屋内洁净整齐素雅简单。白玉桌上横置著一张古楠木雕筝断弦瑟瑟玳瑁筝甲在桌上轻轻摇晃。碧绿色的香炉中香烟袅袅夜风吹来四下弥散玉人不知何处去。
转四顾南边玉石墙珠帘飞舞花毯铺展通往宁姬卧室。当下毫不犹豫大步而去。
六侯爷与御风之狼翻身而入随著蚩尤迳直往宁姬香闺闯去。
方甫进入三人大吃一惊面色陡变。寒玉床边丝被凌乱一个丫头斜斜侧躺心窝上插了一柄匕;玉石屏风之后又是一个丫头胸插匕香消玉殡鹅黄裙裳满脸惊诧赫然便是那泼辣的丫头。身边地上水晶石地砖已被移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暗道。
三人心中一动难道有人抢了先手挟持宁姬进入密库了吗?六侯爷又惊又怒从他离开无尘阁到眼下翻窗而入不过片刻工夫。来人是谁?竟有如此身手?突然又想道:“是了!那贼子必定在我进入无尘阁之前已经埋伏在此。宁姬只怕已经受他胁迫不敢出声所以才故意装作认不得我好让我安全离开。”一念及此心中自责、懊悔齐齐涌将上来恨不得猛摔自己一个耳光。不知宁姬眼下生死如何心中更是惊惧莫名。
蚩尤沈声道:“就这片刻工夫凶手必定还在无尘阁内。”御风之狼瞄了一眼那暗道入口眼色示意。三人齐齐点头闪电般冲到入口处次第进入。
暗道入口极为狭窄只容一人通过。行得三十级台阶后逐渐变宽。两壁三昧火灯跳跃不定光影晃动。石阶斜陡曲折向下每行一步都可听见清脆的回音。三人生怕惊动了那凶贼当下敛息凝神无声无息地朝下走去。
走了一盏茶的工夫石阶越来越宽前方灯火也越来越亮。以无尘阁的高度与形状应当已到湖底。
绕过一个弯眼前陡然明亮。前方乃是一个纵横约二十丈的大厅四壁嵌满夜明珠与三昧灯灯火互映亮如白昼。厅内空旷正中巨大的玉石台上放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翡翠匣子碧光幽然。
三人四下打探厅内毫无遮掩并无他人心中均是惊疑不定难道这里还另有密道?
蚩尤走到那玉石台后眼光及处心中大骇失声惊呼。地上赫然躺了一具裸体女尸黑散乱玉体横陈下身处淌了一地的鲜血身上淤伤青紫不计其数竟似是被人强暴凌虐而死。
蓦然瞧见那女子脸庞蚩尤脑中嗡然一响全身大震呼吸刹那停顿。那女子脸容清丽眼角滴泪末乾竟是昨夜晏紫苏离开之时的脸庞!
蚩尤脑中一片纷乱耳旁突然响起她那银铃般的笑声和那最后的话语:“呆子我走啦!”“认不出来了吧?今后你瞧见我时只怕也认不出来啦!”那音容笑貌、嗔怒眼神突然在眼前迷乱闪烁。
昨夜幽香在怀而今日……胸中登时疼痛滞堵彷佛压了千钧巨石喘不过气来。
热血贲张心中狂乱手足无措。这一刹那他突然惊恐地觉这个变化莫测的毒辣妖女不知从何时起竟在他内心深处隐隐占据著某一角落。
六侯爷、御风之狼闻声而来六侯爷全身一颤面色瞬间煞白猛地冲上前将那女子抱住失声叫道:“宁姬!宁姬!”
蚩尤猛地一震道:“什么?她是宁姬?”
六侯爷惨然笑道:“那还会是谁?”
蚩尤心中猛地升起强烈的不安隐隐之中觉得甚为不妥。突听御风之狼叫道:“琉璃圣火杯!”声音又是惊诧又是恐惧。
两人回头望去御风之狼掌心托著那打开的匣子匣中一个琉璃杯式样古朴但已被劈为两半!
晏紫苏那狡黠的笑容在蚩尤脑中一晃而过他灵光一闪喝道:“我们中计了!”
拉著六侯爷二人朝密道狂奔而去。
当是时从密道处传来“轰”地一声闷响震得三人脑中嗡然。三人面色齐变那密道入口已被人严严实实地封上。
那人呼声未落便有数百人跟著纵声长呼:“交出圣火交出圣杯!”叫声越来越响大门周边聚集之人越来越多许多五族使者闻声赶来站在周边指指点点。
火族中有人叫道:“辣他***再不开门老子就要冲进去了!”、“躲在里面做缩头乌龟吗?”、“各位英雄都瞧见了雷公心虚不敢出来!”
骂声越见不堪句芒皱眉道:“烈贤侄原来这便是你们深夜来访的目的吗?难不成你们竟怀疑雷神盗走了琉璃圣火杯?”殿前众士卫也是愤愤不平满怀敌意地盯著烈炎。
烈炎还未说话雷神已经哈哈笑道:“烈贤侄若是怀疑老夫又怎会深夜孤身来此?
走吧!一起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竟是丝毫不以为忤大步朝外走去。
拓拔野见他如此气度不禁大为心折。
突听一人冷冷道:“火族米离、吴回、烈烟石拜会雷神。”声音立时压过喧嚣人声清楚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拓拔野心下微凛与烈炎对望一眼难怪门外众火族使者敢如此放肆!只是吴回、米离为何突然改变计划半夜登门?
雷神朗声道:“贵客临门欣幸之甚!开门接驾!”
府内大道两侧的灯盏次第点燃灯火通明。南面铜门“哐啷”一声打开门外人流立时涌将进来与雷府士卫挤撞在一处推挤叫骂乱作一团。一个火族使者不小心绊了一跤一头撞在雷府士卫的铜棍上登时晕死过去。
有火族使者叫道:“辣他***龟儿子动家伙了!跟他们拼了!”登时呛声四起刀光闪烁眨眼间已经乒乒乓乓杀到一处。
雷神突然昂哈哈长笑犹如平空暴雷滚滚轰鸣。门口众人脑中嗡然一响全身酥软手中兵器叮叮当当掉了一地脸色煞白一时间鸦雀无声。
拓拔野被那笑声激得真气乱窜气血翻涌心中惊佩。想当年在南际山顶神帝经脉尽坏仍大笑震落高翔鸟雀;今日雷神异曲同工一笑罢兵。以自己真气之强竟也不能做到波澜不惊。
雷神笑道:“宾主应当相欢哪有相斗的道理?大家罢手如何?”众火族使者原本气势汹汹地冲来被他强霸真气这般一震气焰登时馁了大半面面相觑捡起兵器退到一旁。
人群分开一个红衣瘦高老者和一个独臂人领著一队人并肩走来正是米离与吴回。
雷神行礼道:“米长老、火正仙、八姑娘我这帮兄弟不识规矩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米离道:“雷神言重了。我这帮弟兄也有不是之处请雷神勿怪。”语毕看见烈炎与拓拔野微微一楞进而瞧见乌丝兰玛等人脸上又是诧异又是欢喜行礼道:“原来水圣女和木真神都在此处那可再好不过!”乌丝兰玛、句芒微笑还礼。
雷神微微一笑道:“米长老是在寻找圣杯吗?如有需要老夫相助之处随便吩咐。”
米长老点头道:“得罪了!今夜来此确是要雷神相劝赐还本族圣杯。”一挥手身后两个火正兵将一个紫衣少女推上前来。姿容俏丽正是纤纤。但目光恍惚显是又被“原心法”摄魂。
拓拔野心中大怒吴回竟然乘他与烈炎不在不顾原先约定绑架纤纤。强按怒火仔细扫望。米离身后站著八郡主与吴回并无辛九姑等人。想必是他们突袭擒住辛九姑等人将纤纤强行带到此处。
吴回冷冷道:“雷神想必认识这位姑娘吧!”
雷神笑道:“自然认得这位姑娘是空桑转世。前些日子还将本族失落了三百年的圣杯送还给老夫。”
吴回冷笑道:“这可巧了这位空桑转世偏偏又是盗走本族圣杯的嫌犯。”
烈炎再也按捺不住厉声道:“吴火正当日我们不是已经查明纤纤姑娘并非盗走圣杯之人吗?”
吴回冷冷道:“不错从金刚塔上盗走圣杯的或许不是她但将圣杯交给雷神的却是她!”一言既出众人哄然。
雷府士卫纷纷怒骂道:“胡说八道!”、“你奶奶个楠木疙瘩掉了东西便要赖到旁人身上吗?”
米离伸手一抖又将那幅羊皮纸图展了开来。灯火下望去那图中圣杯光泽变幻火焰跳跃宛如真实一般。米离道:“姑娘你再和大伙儿说上一遍这杯子便是你当日送给雷神的杯子吗?”
众人立时安静下来纷纷凝神倾听。纤纤点头道:“是。”
众人哗然米离又道:“你将杯子送给这里的某一人究竟是谁还能认得出来吗?”
纤纤缓缓扫望目光在雷神脸上停驻指著他道:“就是他。”
众人又是一阵骚乱雷府士卫怒骂不止。拓拔野心中猛然下沈此时此刻他已经全然明白他先前的猜测虽非全中亦不远矣!心中森寒冷汗爬背。转头看见烈炎眼中也满是忧虑之意。
句芒沈声道:“米长老凭藉这位姑娘的一面之词你便认定如此岂不是太轻率了吗?”
乌丝兰玛道:“木神说的是!雷神德高望重决计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众人见木神与水圣女开口又立时安静下来。
吴回冷冷道:“圣女、木神明鉴若不是有十足把握我们又怎敢质疑雷神深更半夜到此打扰?倘若雷神心中无鬼为何不带我们去瞧瞧这位空桑转世送给你的长生杯呢?”
火族众人叫道:“是极!有胆子就将长生杯拿出来看看你当我们是这小姑娘这般容易被你哄骗吗?”
雷神哈哈大笑道:“老夫生平光明磊落有何见不得人的事?诸位想看长生杯那就随我来吧!”当下领著众人浩浩荡荡朝无尘阁走去。
第二章雷泽惊变
数百名五族使者随著雷神浩浩荡荡经过古树参天的院子穿过几道长廊来到无尘湖畔。月轮高挂清辉普照湖光粼粼。那无尘阁静静地矗立于波光之上冷清而寂寞。
原本喧扰的人群面对这寂然无声的玉楼冷月也情不自禁地安静下来屏息而行。
拓拔野紧紧地跟随在纤纤的身后心中波涛汹涌忐忑跌宕。此事的来笼去脉已经越来越分明但自己的心中却殊无豁然之后的快意。眼下先机尽失身陷局中想要翻盘已几无可能;唯一侥幸期盼之处便是蚩尤与六侯爷三人已经取得圣杯功成身退。
但倘若他们未能成功呢?不禁心下大凛。
看了看被吴回等人夹围的纤纤忖道:“眼下前往无尘阁只怕凶多吉少。倘若情形不妙我便立即将纤纤救出。那时局面混乱人多反倒容易逃脱。”又想:“辛九姑他们定然还被关在贵宾馆中现下火族倾力而出那里必定空虚乃是救出他们的最好时机。”当下向身后的柳浪使了一个眼色。
柳浪心领神会乘著众人不注意带著班照、哥澜椎悄悄离开赶往贵宾馆。
夜风吹拂万籁无声。众人走过水晶九曲桥来到无尘阁前。雷神仰头道:“宁姬有贵客来了请开门吧!”一连叫了三声均无回应四下死一般的沈寂。
众人面面相觑均觉不妙。雷神脸色微微一变身影闪动刹那间御风飞起直没顶楼水晶窗;有人叫道:“别让他跑啦!”吴回、句芒、乌丝兰玛、冰夷等人接连掠起疾追而去。拓拔野与烈炎不假思索踏步凌空尾随而入。
众人撞开水晶门潮水般涌入。惊呼之声登时大作那晶莹精巧的石阶上竟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具丫头的尸体鲜血纵横滴垂。
拓拔野瞧著宁姬香闺中狼藉惨状心中惊怖不知此处究竟生了什么事。见句芒、吴回等人也是满脸惊诧之色更是惊疑不定。
雷神楞楞地站了片刻突然嘶声大吼道:“宁姬!”叫声狂烈楼下疾奔上楼的几个火族使者登时被震得肝胆欲裂骨碌碌地摔滚下去压倒了一片。
雷神猛地转头望向地上右指一弹一道菱形碧光嵌入地中。他双掌螺旋碧光旋舞“喀嚓”一声那地砖徐徐移开露出一块玄冰铁板;他双掌再一交错那道碧光缓缓转动玄冰铁板随之移开露出幽深的入口。
雷神迳直跳入拓拔野等人纷纷尾随而下。
雷神一边往下疾走一边又以那光钥开启了三道玄冰铁板。拓拔野心中紧张难道蚩尤等人与那宁姬都被困在这密库之中吗?这三道玄冰铁板尽皆一尺余厚;当日自己与科汗淮及众游侠团结一致费劲心力所打通的桃源洞玄冰铁墙不过半尺厚倘若当真被困在此处想要逃出去实比登天还难。
密道尽头乃是一个大厅。出乎众人意料之外那厅中空空荡荡并无一人。正中的玉石台上一个开启的匣子在灯火中显得孤单寥落。拓拔野和烈炎对望一眼如释重负。
吴回冷冷道:“雷神你不是要给我们看长生杯吗?”雷神面色怪异眉头慢慢地拧到一处眼中闪过恐惧的神色蓦然大步朝那玉石台后走去。众人满心狐疑缓缓跟上。
雷神走到那玉石台后时突然全身凝固面色煞白低声道:“宁姬?”一连叫了几声面色越来越白双手竟然开始簌簌抖。
众人心中惊疑不安慢慢地围拢而去。突然齐齐惊呼只见雷神缓缓弯下腰抱起一个全身赤裸、鲜血淋漓的女尸来。
句芒失声道:“宁姬!”
一时厅中一片沈寂只听见密道处接连不断的脚步声。
雷神抱著宁姬的尸体彷佛冰封了一般半晌动也不动眼神中又是苦痛又是惊疑又是迷茫。
拓拔野见他那般神情突然想起当日自己抱著纤纤尸体满岛狂奔的情景想起那撕心裂肺的悲恸与虚实难辨的空茫;将心比心不由替他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吴回突然厉声喝道:“圣杯呢?”
雷神充耳不闻只是呆呆地望著怀中宁姬的尸体。
吴回冷笑道:“既然这密库的钥匙和开启方法只有你和宁姬知道除了你还有谁能将她杀死在此处?你以为杀人灭口将圣杯转移便能推得一乾二净吗?”
几个火正兵也跟著随声附和大肆声讨。
拓拔野见他殊无同情之心落井下石再也忍耐不住嘿然笑道:“火正仙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倒真是体贴得很!这里空空荡荡连半个杯子的影子也没有火正仙却偏生能瞧出来龙去脉厉害厉害。”
吴回冷冷道:“要证据吗?那我便给大家看看证据!”转身对松竹六友道:“六位当日雷神收到空桑转世敬献的圣杯之时你们恰好就在雷神身边。六位素来刚直不阿请你们凭藉良心告诉大家那日匣中装著的究竟是长生杯还是琉璃圣火杯?”
松竹六友脸色大变互相望了片刻瞧瞧众人然后纷纷将目光投向雷神。
句芒沈声道:“诸位在本族中都是正直君子此事相关重大万请从实道来!只要各位说出真话无论什么后果句芒愿意替你们承受。”这话说得大义凛然登时引起一片喝彩声。
松竹六友望著雷神额上沁出密密的汗珠摇头不语。
乌丝兰玛柔声道:“六位是不敢说呢还是不肯说?”
松竹六友面色苍白齐齐摇头沈声道:“雷神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决计不能做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事。”
这话虽然不曾说明却与承认雷神收纳琉璃圣火杯无异!众人一片哗然雷府众士卫见一贯严正清明、死忠雷神的松竹六友也不打自招都面如死灰又惊又疑。
拓拔野眼见烈炎面色大变当即摇头不语示意不可相信。但烈炎目光之中已多犹豫之色。
吴回大声道:“大伙儿可都听清楚了?”
火族众人义愤填膺再也顾不得雷神神威纷纷叫道:“辣他***交出圣杯!”
雷神依旧充耳不闻只是痴痴地望著宁姬。
吴回朝乌丝兰玛与木神句芒、水仙冰夷行礼道:“圣女、木神、水仙今日还请诸位做个公证以免他日大荒中有人说我火族诬陷雷神。”转身又喝道:“将那桃木姥姥带上来!”
众人听得桃木姥姥四字都是窃窃私语。拓拔野心下一沈只见两个火正兵将一个眉心之间有一个大瘤、双耳尖尖的老太太拖了上来。
句芒失声道:“当真是桃木姥姥?”
吴回指著那老太太问纤纤道:“这便是那日托你将圣杯交给雷神的桃木姥姥吗?”
纤纤目光空洞瞧了那老太大半晌点头道:“正是。”
众人哄然吴回冷笑道:“且让我们瞧瞧她的庐山真面目!”突然探手抓住那老太大的尖耳猛地向上一扯登时将那老太太的脸面拔了起来。
众人惊呼声中那老太太变成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雷府众士卫面色顿变有人叫道:“绿琉儿!”
那绿琉儿正是宁姬的贴身丫鬟善风行术极为聪明伶俐。
吴回冷冷道:“绿琉儿是你将琉璃圣火杯交给这个纤纤姑娘的吗?”
绿琉儿喘著气看著雷神一边朝后退缩一边哭道:“我不敢说。”
吴回冷冷道:“你放心我们既然能将你的小命救回来自然也就能保你平安。”
乌丝兰玛柔声道:“小姑娘你放心说吧!”
绿琉儿盯著雷神见他始终没有瞧过来这才颤声道:“雷神……雷神派人偷盗了琉璃圣火杯之后转交给我;我……我化装成桃木姥姥的模样赶回这里的途中被火族的人打成重伤恰好在林子里遇见了这个姑娘我就骗她让她代替我将这琉璃圣火杯交给雷神。”
众人再次哗然火族众人破口大骂雷府士卫面色苍白默然不语;其他四族使者也不禁面露鄙夷窃窃私语。
米离沈声道:“绿琉儿雷神为什么要盗走琉璃圣火杯?”
绿琉儿流泪道:“我……不知道!听宁姬说只要盗走琉璃圣火杯就能害死火族赤帝雷神就可以成为木族的大英雄大豪杰明年的青帝就非雷神莫属了。”
众人咬牙切齿纷纷叫骂;乌丝兰玛碧眼流转凝视著雷神道:“雷神你……”
微微叹息说不出话来。
句芒摇头缓缓道:“雷神你这又是何苦?你可知明年青帝推选我原本就打算推举你为青帝。偷盗他族圣物这……这岂不是人神共愤吗?”话语沈痛扼腕叹息。
冰夷等人默然不语但脸上都显出鄙夷不屑的神色。
烈炎越听越怒目中火焰熊熊握拳望向雷神骨节格格作响。
拓拔野暗自叹了一口气知道此时说任何话烈炎也听不进去了。
火族众人叫道:“交出圣杯!交出圣杯!”声音越来越响在这厅中与密道中回荡起来更觉震耳欲聋。
米离沈声道:“各位本族大军已经全面压境就在边界待命;倘若今夜不能取回圣杯明日凌晨战神刑天将率领百兽军团攻陷雷泽城直到找出圣杯为止!”
木族众人闻言大惊眼下雷泽城中正喜气洋洋地筹办寿典全不设防火族刑天的军团骁勇骠悍这般冲杀进来雷泽只怕要全城覆没。
句芒沈声道:“米长老难道此事便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吗?”
乌丝兰玛也蹙眉道:“事关重大还请贵族三思。”
米离缓缓道:“只要能将本族圣杯完好无损地找回来再将雷神放逐荒外永不回来我们自当班师罢兵。”
众人纷纷朝雷神望去这一看之下俱极骇然!就在这片刻之间雷神须眉皆白如霜雪脸上的皱纹也仿佛多了几百道刹那间苍老了数十岁一般。
他突然昂哈哈狂笑须眉波浪般起伏周身衣服“呼”地一声蓦然鼓胀起来。
“嗤”地一声轻响衣服猛地裂开一道口子继而“嗤嗤”之声大作衣服裂成丝丝缕缕狂舞不已。
众人双耳轰鸣心下大骇纷纷朝后退去。
吴回冷冷道:“五族英雄在此还想做困兽之斗吗?”
句芒沈声道:“雷神只要你自缚请罪在长老会上我一定会替你求情。”
雷神狂笑道:“想要设奸计害我也就罢了为何要对宁姬下此毒手?”眼角突然溢出两行血泪急淌下。
拓拔野心下大震听那笑声说不出的悲愤宛如惊雷滚滚锤击在他的心头。他生平最是敬仰英雄豪杰又极富同情心眼见雷神被小人奸谋逼至穷途末路心中愤慨已极。心道:“倘若是雨师妾或纤纤被人如此……”一念及此不敢再往下想愤懑更甚。
吴回喝道:“老贼!自己杀人灭口还想嫁祸栽赃!”
拓拔野忍不住哈哈长笑道:“阁下这才叫做贼喊捉贼栽赃嫁祸!各位串通一气狩得一场好猎哪!”
烈炎沈声道:“拓拔兄此事与你没有关系不要被这老贼的假面蒙蔽卷到里面来。”
吴回冷笑道:“侯爷当真是君子之见了。根据连日探兵快报这小子乃是汤谷逆贼的头子一心要带著群贼打回大荒他自然是盼望眼下大荒越乱越好了。他的妹子卷在此事之中说不定便是受他指使;他一心袒护老贼自是与老贼沆瀣一气。”
句芒颔道:“这位拓拔公子与他的同党盗走本族两大圣器长生刀与无锋剑极是可疑!句芒也正想请他到日华城一坐呢!”
冰夷淡淡道:“拓拔太子也正是当年偷盗神木令伪造神帝血书的冒牌神帝使者本族追缉他已经有四年了!”
他们每说一句众人便骚动一阵。
烈炎虽然在凤尾城时便听拓拔野说过往事知道他乃是当年水族追缉的神帝使者;但一来自己对于蜃楼城群雄暗自同情仰慕二来水族素为本族之敌因此反倒与拓拔野有同仇敌忾之意。但此时心中笃信雷神乃是幕后指使盗走圣杯的元凶敌视之外更有被他豪爽“假面”欺骗的愤怒拓拔野为雷神说话自然十分刺耳。再听众人之言登时有些将信将疑犹疑不决。
拓拔野哈哈笑道:“不错我便是当日神帝使者现下的汤谷城主、龙神太子;光明坦荡有什么不可说?可不像你们这般卑劣无耻串通一气来要这阴谋诡计!”
他与雷神素不相识虽然颇为同情愤慨但局面已经不可扭转原本只打算乘乱将纤纤救出。但眼见雷神被奸计所陷爱人惨死英雄末路而小人寸寸进逼终于忍无可忍热血沸腾索性站到雷神一边决意助他离开此处。心中暗道:“好妹子对不住他们需以你为证人一时不会对你如何。我回头定然救你出来。”
雷神狂笑不止昂长声笑道:“说的好说的妙。没想到紧要关头撇了性命不要敢为我雷某说话的竟然是夙敌龙族太子!”突然目中电光暴射森然道:“雷某纵横天下百余年快意恩仇问心无愧。原本打算在此和宁姬颐养天年不问世事你们为何要逼我再开杀戒?”
目光森冷凶暴缓缓从众人面目上移过;每人被他这般一扫都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他的目光在松竹六友的身上落定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又缓缓地移到绿琉儿的身上。绿琉儿骇得面色如土拼命往后缩去。
雷神盯著她冷冷道:“你是宁姬的丫鬟她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死?”话音未落绿琉儿突然一声惨呼头骨“喀嚓”一声裂开鲜血飞喷脑浆四溅立时横死当场。
众人惊骇失声奔散开来;松竹六友更是面色青白纷纷后退凝神戒备。
拓拔野心下一惊这乃是青木法术“开落花诀”即以念力积聚对方脑顶最为脆弱之处使其周身血液与真气一齐冲破血管、头皮喷涌如花开花谢。这法术极为凶暴凌厉但需在双方念力相差颇大、且距离极近时施放。雷神与绿琉儿相距不下十丈身旁又有众多高手环伺竟仍能出其不意一击杀之实在匪夷所思。
吴回厉声道:“老贼想要杀人灭口吗?”
几个火正兵连忙护住米离与纤纤朝密道急退去拓拔野见纤纤离开险地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众人怒吼如潮纷纷拔刀在手但心中惊惧只是站得远远地谁也不敢轻易上前。
雷神狂笑道:“神帝灵明在上雷某今日重开杀戒实是忍无可忍退无可退!”突然引颈狂啸一道浑然碧光仿佛青龙出海怒射而出。“轰隆隆”惊天巨响犹如万千焦雷在耳中迸炸。拓拔野脑中嗡然一响气血岔乱心中大骇立时凝神敛息。
厅中惨叫狂呼四起那狂暴的吼声在这密室中回荡起来实是尤胜山崩海啸;有人怖声长叫:“风雷吼!”话音未落双耳喷出两道血箭抱头疯狂乱撞。众人纷纷抢堵双耳稍有不及立时真气贯脑爆血横死。
碧光狂舞声浪怒卷真气稍差者登时如稻杆随风拔地而起猛然撞在密室玄冰铁壁上脑壳迸裂鲜血激射。刹那间人影乱舞血肉横飞。
雷神“风雷吼”与东海夔牛、兖州山鸣鸟号称天下三吼惊鬼泣神此时心中悲愤狂怒吼将出来更是难以匹敌。
吴回厉声道:“大家一齐动手!”红衣飘飘闪电般攻上;衣袖开处赤光电舞火正尺夹带炽热真气“嗤嗤”纵横飞舞登时将“风雷吼”的狂暴真气稍稍遏阻。
句芒叹道:“雷神咱们的交情就到此为止吧!”衣袖飞扬一个淡绿色的翡翠转生轮呜呜呼啸著旋转而出四周登时急旋舞碧色光弧真气。
与此同时惊雷般的狂吼声中又听见叮当作响清脆悦耳的银环撞击声三十六只银环撞击飞舞在冰夷十指弹舞下宛如音符般跳动。冰寒真气丝丝作响白雾升腾。
当世三大高手齐齐出手赤红色的火正真气、淡青色的碧木真气和淡白色的冰寒真气犹如三堵无形光墙将那猛烈无匹的风雷吼硬生生地迫了回去。众人耳中登时大为安静只听见风声呼呼隐雷阵阵。
雷神昂狂笑白飞舞面目狰狞。将宁姬尸体往左腋下一夹右手手掌蓦地张开掌心中一个桃核大小的青铜锤陡然变大碧光爆闪化作四尺见方的巨大青铜八角锤。瞬息之间身形扭动大喝一声青铜雷神锤卷引开天辟地之势四下挥舞。
“轰隆”巨响整个密室微微摇动火星激溅青烟弥漫炙风热浪之中满是烧焦的气味。
雷神锤所到之处光芒刺眼地动山摇。角落中来不及躲避的十几个火族中人胡乱挥刀抵挡“当啷”声中刀锋断作片片碎铁闪电迸爆立时没入他们身体血珠四射。还来不及闷哼一声又被那雷神锤的真气狂芒打成肉酱血肉横飞。
雷神哈哈狂笑道:“痛快!好生痛快!”闪电般朝前冲去青铜锤“呼”地一声猛地撞上吴回的火正尺轰然巨响一道刺眼绚丽的橙黄光芒冲天而起吴回身形微微一晃朝后退去。
雷神乘势张口大吼风雷绿光怒射而出吴回匆忙拍掌又是“轰”地一声巨响面色青紫“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急朝后退去。
雷神哈哈狂笑声中又是三锤接连攻向木神句芒;转生轮电光飞旋与青铜锤接连撞击出青白色的耀眼光芒气浪狂涌两人齐齐剧震身形一分朝后退去。
雷神停也不停青锤回舞立时又撞上冰夷叮当脆响缠绕而来的三十六只银环;银环跳跃光芒闪烁轰隆隆的闷响中响起流泉飞瀑似的悦耳声音。冰夷一触既退朝后飘然远引。
雷神怒吼声中青锤若狂瞬间又砸死几十人。穿过漫漫血雾与四下激散的模糊骨肉霹雳雷霆般朝松竹六友冲去。木神、火正仙、黄河水仙在他身侧穿梭交错但被他狂似的雷神锤和风雷吼所迫一时也不敢直攫其锋。
水族圣女乌丝兰玛翩然站在厅角妙目凝视雷神腰间丝带自动扭转摆舞将激涌飞撞来的真气一一拨挡开来。烈炎与八郡主站在另一角面色凝重犹豫不定。
拓拔野处在满室激荡的真气狂涛之中聚意凝神因势利导随波不定;看得惊心动魄心中豪气陡升纵声长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岂能没有佳乐伴奏?”将珊瑚笛横置唇边铿然吹奏。
众人耳中满是轰然巨响风雷隐隐银环叮当;突然又响起高昂洪亮的笛声惊涛骇浪穿云裂雾。
雷神顿觉身后笛声激越气浪滔滔锋锐纵横将三大高手夹击攻来的汹汹真气登时化解部分哈哈大笑道:“好曲子!好笛声!”身影如风青锤电击随著《金石裂浪曲》的节奏狂风暴雨般地攻去。
拓拔野十指跳跃笛声宛如天河飞泻空谷山崩。险峭之音高峻之势回环攀转迫面而来。他连日来胸中块垒郁堵此时真气汹涌恣意吹奏畅快已极。这《金石裂浪曲》狂烈险峻之势也因此挥得淋漓尽致。
众人心中尽皆大惊吴回、句芒俱是一凛忖道:“原来这小子真气竟如此之强!
当时与我相斗之时似未竭尽全力。”对拓拔野登时更起忌惮嫌恶之心。
殊不知拓拔野修行碧木真气与潮汐流体内又有定海神珠真气遇强则强。眼下四大高手真气对抗自然而然将他的真气常激。他又熟谙“因势利导”之道善于在纵横汹涌、变化不定的真气流中借助他人真气之优势而为己用且置身局外自然气定神闲更为从容。
雷神只觉那笛声高扬险拔节节攀升气势如虹胸中悲郁暴怒之意与之共鸣;酣畅淋漓快意无比!当下纵声狂呼风雷吼声声绽爆如朵朵春雷惊天动地;雷神锤随风海啸无坚不摧。
木神三人原本对他舍命激斗就有所忌惮彼此之间来自三族也并非心意相通、团结默契真气力道无不有所保留;眼见他在笛声之下声威更盛势如疯魔更加不敢与之拼死相搏气势上登时又馁了三分。只能一旁交错纵横游斗突袭伺机予以重击。
笛声高亢入云雄奇激越突然如陨流星迸爆倾泻千里滔滔急转而下。
雷神啸歌怒吼青光电舞倒海排山;刹那间巨震轰鸣铿然脆响几只银环激射飞溅断成片片。冰夷面色更为苍白嘴角沁出血丝闪电般朝外退去;继而吴回闷哼一声火正尺险些脱手胸前衣裳突然撕裂被雷神当胸猛踹—脚登时飞撞在玄冰铁壁上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句芒青影闪烁转生轮飞旋若狂将青铜锤击得朝上扬起乘势右掌疾拍青光激撞雷神胸膛雷神大吼一声避也不避飞起一腿猛踢句芒丹田气海。两人近在咫尺若无一人收势以双方真气力道必定两败俱伤。句芒面色微变手掌猛然转下横扫与雷神刚猛霸烈的这一腿拍个正着气浪鼓舞;句芒乘势朝后急退转生轮立时下沉呜呜旋舞阻住来路。
雷神一举击退当世三大绝顶高手豪气干云哈哈狂笑声中丝毫不停青锤狂舞朝松竹六友等退守在密道口附近的众人冲杀而去。
众人见他神威若此吓得肝胆俱裂哭爹喊娘直往上奔与密道中驻足聆听的余众撞在一处挤成一团登时上下不得进退两难。
雷神一锤将两个火正兵打得脑浆迸溅又一脚将一个火正兵踢得贯胸而过吼声若狂八、九个火族使者惨呼声中竟将自己堵住双耳的手指猛地插入立时鲜血喷射抽搐而死。
雷神杀得双目尽赤心中仇火熊熊不顾厅内残余的雷府卫士是否背叛自已也一律格杀勿论。吼声轰隆青锤裂地刹那间虎入羊群腥风血雨。
金石裂浪曲铿锵峭厉气势滔滔雷神随着那节奏大开杀戒片刻间血流成河尸横遍室。每一次狂吼都有肝破胆裂每一次锤击尽皆血溅浆飞;头骨破裂声、骨胳碎断声、皮肉翻卷声、鲜血激溅声、惨叫声、悲鸣声、求饶声声声交织撞击着众人耳膜。
拓拔野看得心下不忍正要住口不吹忽听乌丝兰玛叹道:“大家一齐动手吧!现在的雷神已经不再是雷神啦!”丝带飘舞悄无声息地在拓拔野与雷神之间延展开来宛如玄云夜幕。
刹那间笛声犹如被快刀陡然截断拓拔野心中一凛。
那一侧笛声突然黯淡句芒三人闪电般重新扑上烈炎与八郡主稍一迟疑也双双围攻而去。
雷神狂吼声中终于一掌拍到松竹六友中“残荷扇”史听风的身上“喀啦啦”一阵脆响史听风的周身骨骼瞬间断裂如烂泥般瘫了下来。史听风咬牙喘息嘴角露出恶毒的微笑突然嘴唇蠕动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话。
雷神蓦然顿住脸色刹那变成青白全身颤抖。
忽然“嗤”地几声轻响光芒暴闪几蓬细针瞬息没入雷神胸膛。“菊花刺”窦琮和“松尾针”唐矢一击得手闪电后撤。
众人微微一楞雷神如梦初醒猛地一脚将史听风的头颅踩得稀烂昂出凄烈的狂吼。雷神锤闪电般拍在窦淙背上登时将他打成一滩肉泥。唐矢被青锤余风扫中右肩右腿齐齐碎裂从半空摔下昏厥过去。
火正尺、银环、转生轮、红缨长枪……齐齐攻到千万道真气光芒流转惊涛骇浪般朝雷神袭去。
拓拔野大骇猛然拔地而起笛声锐利猛烈想要突破乌丝兰玛丝带的无形气幕但声浪一触即弹始终无法穿过。那丝带翻卷如浪层层叠叠汹涌而来拓拔野登时如逆风呼吸真气猎猎迫面。
当是时雷神昂出狂暴已极的怪吼;突然之间他的面目急剧扭曲变化白迅缩短沿着脖子朝背脊一路蔓延额上双骨急剧隆起瞬间升高拔长成为两只龙角。鼻子陡然变长唇边皮肤破裂长出两条淡青色的长须四下摆舞;那张口嘶吼的大口也刹那变化长出密集交错的森森白牙血红的舌头跳跃吞吐。
“嗤嗤”之声大作全身衣裳寸寸碎裂迸爆飘扬躯体急剧变长皮肤迅龟裂开来簌簌落了一地露出暗黑色的鳞甲。那青铜雷神锤陡然缩为鸡蛋般大小吞入雷神腹中。
众人大叫:“莫让他变成兽身!”话音未落雷神已经变为一条黑色的巨龙张牙舞爪嘶吼声中巨尾横扫狂风猎卷将诸多兵器硬生生震退开去。雷神躯体急剧膨胀盘卷怒啸声势更为惊人。
突然一声凄烈暴厉的龙啸雷神锤闪电般从他口中激射而出宛如一道青色霹雳直破密室西南壁角。
铿然长鸣雷神锤没入屋角壁角登时裂开细密的裂缝。雷神狂啸摆尾重重击在那裂缝上“轰”地一声巨响片片鳞甲四散飞迸整间密室犹如爆炸开来一般地动山摇。众人惊呼奔窜只见西南壁角的玄冰铁壁蓦地碎裂四下炸飞。滚滚流水冲涌而入。
这建在无尘湖底的玄冰铁密库原本坚不可摧。但屋角乃是三块玄冰铁交接处难免有一丝裂缝。几大高手在其中激斗良久那裂缝己稍稍松动被雷神兽身这般奋起神威全力一击登时迸裂。
水浪席卷将满室尸体冲起众人大惊纷纷朝密道上方冲去。雷神倏然摆舞将拓拔野陡然拦腰卷起与宁姬尸体缠在一处呼啸怒吼逆着急流朝那裂口电射冲去。
拓拔野心中惊喜知道雷神要带他一道冲出重围插好珊瑚笛双掌飞舞将顺着水流冲将过来的众人一一震飞。突然一个人影被水流冲卷重重撞来拓拔野看得分明正是那“松尾针”唐矢心中一动顺手将他脖颈卡住提在手中。
水浪滔滔瞬息间便淹没了大半密室。拓拔野自从真珠学得“鱼息法”后已能在水中以周身毛孔呼吸自如。此刻处于急流狂涛之中也丝毫不觉吃力。
雷神怒吼声中依然冲破那玄冰铁裂口宛如离弩之箭冲天而去。
刹那之间雷神冲出湖面掀带水柱巨浪腾空破云。
拓拔野回头望去明月悬空湖面上漩涡急转波光破碎;那晶莹剔透、亭亭玉立的无尘阁突然断落仿佛玉树倾倒香花凋零。
雷府之中火光熊熊到处都是奔走的人群与嘈杂声。隐隐听见有人喊道:“火妖杀进来啦!”清凉的夜风中充满了烧焦的气息与淡淡的血腥味。拓拔野心中蓦地一阵悲伤突然又有些当日与蚩尤、纤纤从蜃楼城杀透重围、逃出生天的感觉。
想起与蚩尤等人约好今夜在太湖南岸观月亭相候当下抚着雷神遍体鳞伤之身道:“前辈能否一道前往太湖观月亭?”
雷神低声鸣吼也不知究竟听见了没有。
此时湖面漩涡又激起冲天大浪两道人影高高飞起口中喝道:“雷老贼交出圣杯!”一个驾乘火龙斜指一杆红缨长枪另一个驾御凤凰鸟飘飘若仙;正是烈炎兄妹!
雷神在空中稍作停顿盘卷曲伸张牙舞爪嘶声悲吼腾云驾雾而去。
几人一前一后御风飞翔片刻之后便到了太湖南岸;此时月盘高悬烟波浩渺四下一片寂静。
雷神悲吼一声躯体一松轻轻地将拓拔野丢了下去;自己卷住宁姬宛如疾箭闪电般没入太湖。湖面溅起些微水花漾开一圈涟漪立时又恢复了宁静。
拓拔野提着昏迷的唐矢轻飘飘地落到岸边望着那微微荡漾的水波心中百感交集。雷神原以太湖为家此时身心交疲心如死灰定然是带着宁姬重回故水疗伤去了。
仰头望去烈炎与八郡主也已赶到盘旋飞舞叱喝声中朝太湖急冲。
拓拔野正要说话忽听有人沉声叫道:“小侯爷!”又听见几人叫道:“城主!”
“拓拔!”“太子!”心中大喜回头望去只见树林中走出一群人正是蚩尤、六侯爷与柳浪诸人。蚩尤身边站了一个面色苍白的红衣男子神色甚为古怪木无表情地抬头望着天上的烈炎兄妹适才的第一声呼喊想来便是出自他口。
烈炎闻声大震猛地低头下望惊喜交集失声道:“师父!”
八郡主也颇为欢喜叫道:“火神!”
拓拔野方知这红衣男子竟是蚩尤几日里遇见的火神祝融的元神寄体心中也是又惊又喜不知蚩尤等人又是怎么与他相遇。
烈炎与八郡主急降落将火龙与凤凰各自封印入红缨枪与彩石链中拜倒道:“师父!”
祝融将二人扶起淡淡道:“你们这般心急如焚地冲往太湖又是为何?”
烈炎面色胀红沉声道:“雷……雷神指使人盗走琉璃圣火杯事迹败露杀了众多五族使者之后逃到这太湖之中;徒儿正要追拿他问出圣杯下落。”
祝融摇头道:“糊涂!”大袖飘飘手掌徐徐张开掌心之中赫然是琉璃圣火杯只是已被劈为两半。
烈炎二人大惊齐齐失声烈炎奇道:“圣杯……怎会在师父手中?”
六侯爷笑道:“圣杯原来是在我和蚩尤手中你师父救了我们自然便到了你师父手中啦!”
原来蚩尤三人被诱困在湖底密库之后想到雷神随时会到来心急如焚想方设法要离开密库:但那密库固若金汤穷蚩尤之力亦不能洞穿好在御风之狼这等场面经历得多了也颇有经验细密寻查找到密钥孔百般调试费了诸多手段终于将密钥解开。但第三道密钥甚是难解需用真气同时作用方能奏效。蚩尤与六侯爷齐力贯注真气于密钥孔中竭力尝试仍不得打开。
恰好祝融闻声辨气一路追寻到此眼见无尘阁狼藉凌乱尸体横陈知道有变;又听见密道传来声响瞧见孔中传出真气便奋起神威里外交击终于将最后一道玄冰铁板打开。
听到此处烈炎“啊”了一声道:“既然你们之前见过宁姬那宁姬便不可能是雷神杀死的了?”
蚩尤摇头道:“自然不是!不过六侯爷见到的那个宁姬多半不是真的宁姬。”
众人奇道:“那又是谁?”
蚩尤恨恨道:“定是那妖狐晏紫苏易容乔装。”
提起宁姬六侯爷仍是心中哀痛黯然点头道:“不错!是以她才会认不得我才会弹出那充满杀伐之意的筝声。”
烈炎脑中混乱道:“那妖狐为何要扮成宁姬?”
柳浪叹道:“若不是这样又怎能混入无尘阁将琉璃圣火杯放入密库?”
烈炎茫然道:“难道……当真不是雷神盗走圣杯的吗?”
拓拔野道:“你也说过以雷神这般光明磊落的性子又怎会做这等卑劣无耻之事?”
烈炎心中翻江倒海又将白日柳浪所说的“两端三结”回想一遍逐一验对脑中迷雾逐渐消散但那愤怒羞惭之意却越来越甚喃喃道:“不错!这妖狐手中的圣杯才是真的本族圣杯。她费劲心机乔装混入雷府自然是为了将纤纤姑娘献上的长生杯换成琉璃圣火杯栽赃嫁祸给雷神。纤纤姑娘当日献上的是真的长生杯雷神当然就欢欢喜喜地收下了。如此一来柳先生说的第二、第三个结就解开了。但是倘若纤纤姑娘献上的是长生杯她为何会将长生杯认做琉璃圣火杯呢?”
拓拔野道:“这便有两个可能。其一当时那桃木姥姥多半也是由九尾狐化成她给纤纤看的杯子是酷似琉璃圣火杯的假杯当纤纤到雷府进献长生杯时这个假杯又被雷府中的奸细换成了准备好的长生杯。其二九尾狐给纤纤杯子时使了妖法使得纤纤将那杯子看做琉璃圣火杯。”
纤纤心地单纯素无世故经验以九尾狐等机狡滑头之辈要想蒙蔽她实是易如反掌。烈炎点头不语。又道:“那此事的尾两端又是什么呢?”
拓拔野道:“烈兄此事结果有谁受损?”
烈炎沉声道:“本族自然受损雷神家破人亡威望扫地自然也是受损。”
拓拔野微微一笑道:“雷神受损明年青帝之选又有谁能受益呢?赤帝被困火神遭囚贵族之中又有谁能受益呢?火木两族内乱又有谁得利呢?”
烈炎面色大变思量片刻沉声道:“不错!雷神遭此大劫青帝之位自然稳归木神句芒;火木两族内乱夙敌水族自然最为欢喜;但是本族之中本族之中……”突然大汗淋漓说不出话来。
八郡主淡淡道:“倘若赤帝受困再也不得而出本族必定要另推赤帝以准备两年后的五帝会盟。那么除了火神祝融、战神刑天之外最有可能的人选便是大长老烈碧光晟。眼下火神百受疑忌受益者便只剩下两个了。”她淡淡说来竟仿佛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八郡主看了祝融一眼稍一迟疑又道:“倘若火神受损还有另外一个受益者。
眼下唯一能接替火神之位的便是火正仙。”
吴回阴惊深沉与其兄祝融的长者之风迥然两异。但法术修为却是火族中仅次帝、女、神位高手的仙级人物。倘若祝融当真被猜忌剥夺族职那么能接替其位的必是吴回无疑。烈炎蓦然想起适才在密库之中围攻雷神的诸人竟都赫然与猜测一一吻合冷汗登时淌满全身。
祝融缓缓道:“小侯爷半年前我奉命镇守金刚塔时便心中纳闷为何以我的念力竟始终感应不到塔中的琉璃圣火杯?但当日我想圣杯入匣、恭送到塔中之时俱是由烈长老等一干权威长老亲眼目睹应该作假不得。多半是匣子有特殊神力能阻断念力。”
烈炎想起下午在贵宾馆中御风之狼的话语冷汗涔涔突然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心中寒冷惊怖难道此事当真与他最敬重的六叔有关?
祝融道:“每次例行检查也都是由烈长老亲自登塔开匣我始终无缘一见。那夜警哨四起我也瞧见一个紫衣少女骑鹤从塔顶飞过但她根本未曾进入塔中半步。稍后烈长老率领诸位长老前来例检竟颇为意外地让我也一道前去不料匣中竟空无一物而前日烈长老等人例检之时言称圣杯仍在匣中因此那紫衣少女与我自然便成了最大的嫌疑。”
“我被囚在狱中之时元神离体出窍四处探寻。说来也巧第三夜我竟然在赤炎城外又瞧见了那夜的紫衣少女;不过其时她的身上已经逸散出琉璃圣火杯的灵气。
于是我元神分体寄托在这狱卒身上一路追拿。但那妖狐甚为狡猾千变万化使尽阴谋诡计屡屡逃脱。”
听到此处烈炎心中终于恍然最后一个难解之结也由是打开。以祝融之神威、金刚塔之守备任何人都不可能将圣杯悄悄盗走;圣杯根本就未曾放入金刚塔的匣中它在半年之前就已经被隐藏在一个绝密的所在。当祝融被囚之后晏紫苏就轻而易举地接过圣杯从容离去。
以时间差来计算晏紫苏易容成桃木姥姥将长生杯寄托给纤纤应当在她前往赤炎城之前。他们之所以选择纤纤做为替死鬼多半是看中她被误认为“空桑转世”的身份;以这个身份送抵的长生杯绝对不会引起雷神的怀疑而且能引起所有人的广泛注意。
待到晏紫苏化成宁姬将长生杯换回琉璃圣火杯之后吴回等人就可以大摇大摆地抓着纤纤赶往天下使者云集的雷泽城在群雄面前当面对质诘问。当问心无愧的雷神带着众人前往密室看见被劈成两半的圣杯之时他自然是百口莫辩千夫所指。那时这一箭三雕的奸计自然就大功告成木神、水妖与火族内奸都各得其所各尽其欢。
但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是拓拔野与蚩尤的半途杀入。原先的计划不得不因此改变。
尤其当六侯爷与蚩尤夜会宁姬之时化成宁姬的晏紫苏生怕露馅不得不铤而走险将三人诱困在密库之中。
躺在地上已经醒转的唐矢喘息着狞笑道:“你们知道得太晚啦眼下五族使者亲眼目睹雷神怎样事迹败露杀人灭口;那琉璃圣火杯也被劈成两半想要复原也不可能啦!”哈哈狂笑。
成猴子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肋骨上骂道:“他***!雷神对你不薄你这个龟孙子竟然恩将仇报。”
唐矢痛得面色紫喘息着笑道:“那老贼自以为清明公正烂木***跟着他只能喝西北风?还有那婊子宁姬每日尽给老贼出馊主意若不是她使坏我们又何必非将老贼逼上绝境?烂木***活该被我们六兄弟先奸后杀!”
蚩尤、六侯爷听得大怒双双飞起一脚立时将唐矢脑袋踢爆白浆红血迸了一地。
真珠看得面色白扭头闭目。
柳浪沉吟道:“烈碧光晟的后一步棋便是让刑天大举攻灭雷泽城让战神与雷神双双火拼。倘若战神战死他自然心中窃喜;即使战神胜出只怕也是元气大伤那时烈碧光晟必定会再设奸计将他歼灭如此一来赤帝之位非他莫属。”
烈炎面色苍白心中又是痛苦又是愤怒沉声道:“难道眼下便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柳浪盯着祝融掌心裂成两半的琉璃圣火杯缓缓道:“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琉璃圣火杯重新复原赶在战神与雷神火拼之前将琉璃金光塔打开请出赤帝主持大局。”
众人奇道:“还有法子让这圣杯复原吗?”突然纷纷露出欢喜之色面面相觑齐声道:“七彩土!”
柳浪道:“不错!普天之下唯一能让万物复合的就只有土族圣物朝歌山七彩土。”
Copyright 2024 乐阅读www.22i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