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入眼所见,乃是一只皮肤泛白的干枯手臂,十根手指如利剑一般,锋利无比,而这手臂主人,则是一只獠牙外露,身穿官服的僵尸。
离得近了,连这僵尸身上散发的恶臭尸气,徐川都能闻到一清二楚,对于这僵尸的破土偷袭,徐川实在没有任何办法应付了,此时他全身气空力尽不说,就连真元似乎都透支过度,丹田之处隐隐散发着如针扎一般的刺痛,调动一丝真元,都是奢望。
这具僵尸速度飞快,即便没有枯叶道人那种瞬移的速度,也不是徐川能躲开的,眨眼间,便从十丈开外的地方,冲到徐川面前,抬手便刺。
徐川苦笑一声,闭目等死,不是他忘记了剑灵的教诲,而是此时此刻,他真的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恶臭扑面而来,僵尸掌攻未到,掌风便刮面生痛,徐川龇牙咧嘴的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不料等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感,徐川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一看,那具僵尸手掌就停在自己半尺开外,那尖尖的手指,只差数寸就能刺破自己额头,将他斩杀在此。
可是僵尸似乎突然失去能源一样,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抬着手臂站在那里,好像木桩一样。
徐川心中发毛,一见僵尸不动,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但暗自庆幸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正要偷偷摸摸的挪动身体,远离那具泛着恶臭的僵尸。
身后却传来一阵物体倒地的撞击声,徐川扭头一看,枯叶道人那半人半鬼的面孔上,还保持着刚才的大吼神色,只是此时两眼无神毫无焦点,鼻孔里没有气息进出,就这么瞪大着鬼眼,死了!
“驴日的道士,吓老子一跳,要死了也不给小爷安生。”眼见枯叶道人死绝,徐川才明白过来,对方刚才的大吼,应该是回光返照罢了,他就说嘛,被泣血魔剑捅入丹田,又被他发力乱搅,普通人早就肠穿肚烂而亡了,这人虽是修仙者,能多活这点时间,已经是极限了吧,就算换做徐川,被这一套打下来,也早就死翘翘了。
随着枯叶道人的倒地而亡,那具死气沉沉的僵尸,唰的一声,抽身而退,从徐川面前几个跳跃,重新返回破土而出的大洞之中去了。
而枯叶道人头上那五十道鬼魂,忽然呜呜的叫了起来,鸣叫中,渐渐化作青烟,飘散于天地间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至于那面能号令万鬼的阎罗令旗,也在枯叶道人死亡的一瞬,从空中缓缓飘落,只是在半空中,就自行燃烧起来,落到地面时,已经变成一团黑灰,被风一吹,飘得漫天都是了。
徐川见所有能威胁自己的存在,都消失无踪之后,浑身脱力一样的重重瘫倒在地,心中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场二十几人,除了徐川之外,十来名护院家丁、钱管家、枯叶道人,全部身亡,而徐川也是伤痕累累,胸口骨骼碎裂,虽然是最后的赢家,但也是惨胜而已。
最让徐川肉痛的是,泣血魔剑在枯叶道人身死之后,同样散去神通,重新回鞘,剑灵似乎说到做到,在徐川有所作为之前,泣血魔剑不会再给徐川任何帮助,因此归鞘的泣血魔剑,看起来比起之前更加黯淡无光。
徐川这一战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失去了行走天下的最大依仗,心中好似打翻了油盐店,百般滋味只有自己知晓。
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血液消耗过多的徐川,感到脑中一阵阵的眩晕袭来,他知道自己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就算一名普通的家丁走过来,给他一闷棍,就能把他轻易杀死。
好在枯叶道人虽然死去,但是森罗鬼阵引发的天色巨变还没及时散去,现在依然黑漆漆的一片,那些普通凡人纷纷吓得躲回家里,没有一个人冒头的。
只是徐川看得出,天空中遮挡阳光的乌云,已经渐渐散去,不消多久,天空就会重现光明,徐川咬破嘴唇,抗拒着如浪潮般袭来的眩晕之感,努力的支撑起身体,让自己保持打坐的姿势,默默运起无名口诀,趁着天色恢复正常的短暂时间,尽可能多的恢复一些真元,因为他还肩负着救出顾姑娘的任务,就算无法完全恢复,只要能调动真元,那么林府中的普通家丁就不足为惧了,至于要让他吸取他人血液,补充自己损失的鲜血,徐川自然不愿做这种非人所为的事。
短短一炷香之后,天空乌云尽散,重现光明,火辣辣的日头又重新占领了自己在天空的位置,徐川此时已然能调动一些真元,当即不在浪费时间,站起身来。
望着一地尸体,徐川暗叹一声,快步走到枯叶道人尸体旁边,这回他可不会忘记收刮战利品,自己的泣血魔剑无法动用了,因此期望对方身上有些好东西,能弥补自己的损失吧。
可是翻来覆去的找了个遍,除了翻出两本薄薄的书册之外,竟然连一块灵石都没找到,更别提什么法器法宝了,连储物袋都没一条。
徐川心中大感郁闷,这枯叶道人手段层出不穷,而且就冲森罗鬼阵这一手,就远远比当初的黑衣人厉害不止一筹,怎么兜里比脸还干净?
其实徐川不知道,此人所有的钱财都花在购买阎罗令旗上了,此时身上一分钱没有,才会来到林府替钱管家破劫赚钱,只是此人做梦也没想到,钱管家的劫没破了,自己还反搭上一条命。
而弄不到法器的徐川,一肚子鸟气没地方发泄,也不管死者为大,一脚就把枯叶道人踹得老远。
“叮咚”清脆的声音,让抬步就要跨进林府的徐川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方才一脚把枯叶道人踹飞出去,那人头上的道冠正好被踹落在地,一只数寸长的骨笛从道冠中掉落出来。
“什么玩意,还神神秘秘的藏在帽子里?”徐川走过去,将那支白玉般精益剔透的骨笛拿在手里,翻看了几眼也看不出端倪来,心想今后有的是机会研究,顺手就跟两本刚到手的书册,一股脑儿收进储物袋里。
翻了翻道冠,发现再没有其他东西之后,暗自下定决心说道:“我徐川堂堂男儿,竟然被一柄剑灵给小瞧了,此番逃出生天,定然要闯出一番名堂,让你心甘情愿的认我为主。”
立下誓言之后,徐川不再停留,一扭头,大步跨入林府而去。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林府!”
“啊!强盗啊!”
“护卫何在,来人啊!”
徐川一步来到府中,那些下人丫鬟不知外面发生何事,只见徐川杀气腾腾的闯了进来,顿时尖叫声、喝骂声、逃窜声此起彼伏。
徐川现在可没心思跟他们纠缠,他受伤不轻,找回顾姑娘之后还要赶紧调养休息才行,因此也顾不得原来盘算的一把火烧毁林府的计划。
几名不长眼的护院面目狰狞的举棍打来,徐川此时心中烦躁,出手丝毫不留情面,一脚便把一名护院踹飞出去,就像一只拍死的蚊子,啪的一声,在墙上摔出一摊血迹。
接着拳脚并用,不一会,地上歪七扭八的躺满了身受重伤的护院,只有一名“运气好”的,徐川没有伤害,只是一把揪住那人衣领,将他提离地面,冷声喝问道:“钱管家要强娶的顾姑娘在哪里?”
那护院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一见徐川三下五除二的把十多名护院打翻在地,还毫不留手的杀了几人,心知徐川心狠手辣,当即也不敢生出反抗心思,唯唯诺诺说道:“大、大、大爷!顾小姐关在……关在东厢房!小人……”
“别他妈废话,带路!”徐川也不听他废话,一把将这人摔在地上,冷声吩咐道。
“是,是,小人带大爷前去,只求饶小的一命啊。”那人揉着摔得生疼的背脊,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乖乖头前带路。
徐川这才发现,林府弯弯绕绕的就像个迷宫一样,要是没人带路,恐怕找到天黑,自己也找不到顾姑娘所在。
一路上那些丫鬟仆人,一见护院身后跟着个满脸杀气的年轻人,而护院浑身都是鲜血,吓得各自逃命,徐川也不追赶,倒是有几人胆大包天,敢前来攻击徐川,对于这些执意找死的,徐川也就小试身手,送他们上路了。
带路之人见徐川杀人不眨眼,心中原本想利用徐川不熟悉林府地形,想把徐川带到陷阱之中的念头也就随之熄灭了,因为他看到徐川杀人不止是手脚,就连地上的小石头都能当暗器一般打出,自己可没信心跟那些炮弹一样飞石比赛速度。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林府深处,来到了关押顾姑娘的厢房,门口两名看守之人一见徐川模样,二话不说抬手就打,但是毫无意外的被徐川随手拍翻在地。
“是那房间吗?”徐川一指刚才看守之人守卫的房间,冷声问道。
“是的,大爷,但是顾小姐被关在那里,钥匙不在小人身上,只有钱管家才有,要不要小的去请示钱管家?”那人一见徐川又杀两人,心中顿时感到不安起来,自己已经领他来到此地,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对方会不会杀自己灭口啊,于是编了个借口,就想逃跑。
“钱管家已经挂了,你要去请示他的话,那本人不介意送你一程。”徐川说着就要抬起手掌。
那人哇的一下哭出声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哀嚎道:“大爷饶命,林府上下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是钱管家吩咐的,我等只是身份低微的下人而已,哪敢抗命不从。求大爷饶小的一条狗命吧,我发誓今后一定重新做人,弃恶从善,大爷,饶命啊!”
“滚吧。”徐川对于此人是否会改过自新没有任何兴趣,只是他没有利用完别人就将人灭口的狠辣心机,至少现在,他还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因此喝骂一声,将此人赶走。
那人顿时如蒙大赦,磕了几个响头之后,撅起屁股就跑了,他生怕徐川用石头丢他,还故意扭动着身体,借助院子里的假山石柱掩护身形。
徐川看着那人逃跑的模样,心中好笑,摇了摇头,走到关押顾姑娘的屋子前,看了看门口巴掌大小的黄铜锁,嘴角一挑。
自己要开门还需要什么钥匙吗?两手直接向前一撞,破开木门,接着拉住门框两边,向外一扯,整个大门形同虚设的硬生生被徐川卸了下来。
随手丢掉木门,徐川抬眼望里一看,屋里陈设倒是精致,檀木的家具,黄铜的镜子,雕花的大床,白玉的屏风。
徐川可没心情欣赏内中的布置陈设,一眼就看到雕花的床头坐着一名身穿淡绿色衣裙的女子,这女子看起来比徐川大上几岁,但是身段曼妙婀娜,胸脯处两团玉兔高高鼓起,修长的双腿垂搭在床边,两手握紧搭在腿上,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此时面上带着惊恐的神色望着徐川,水汪汪的大眼睛闪闪动人,透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徐川心中好似小鹿一撞,没由来的呼吸一阵急促,脸色涨红到脖子根部,热腾腾的好像一只熟透的苹果。
“怪不得钱管家那老不死的,都到了‘力不从心’的年纪,还管不住自己裆下的老鸟,想要娶妾,这顾姑娘果然有些姿色啊。”徐川心中一阵胡思乱想,竟一时忘了道出来意。
顾姑娘神色紧绷的望着徐川,耐不住两方僵持,轻柔如水的声音,缓缓在屋中响起:“这位小哥来此所为何事?要是钱管家又提娶亲之事,恕箐箐难以从命,若是小哥要以武相逼,箐箐也只有一死而已。”
天籁般的声音在徐川耳边炸开,徐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道:“顾姑娘误会了,在下徐川,是受顾大叔所托,前来救姑娘逃出林府的。”
顾箐箐美目大睁,不可思议的看着徐川,心中难断真假,自己父亲有何本事,她可是心里清楚的,怎么能请动如此神勇的少年人,莫非父亲做主,把自己许配此人?否则此人怎么会冒天大的风险,来林府救我呢?顾箐箐没由来的心中一跳,冒出这么个想法来。
顾箐箐想岔了事情,脸色顿时如同徐川一样,变得红彤彤的,这个世界还是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再者顾箐箐为人孝顺,只要是父亲做主,她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但她接着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冲着徐川摇头说道:“箐箐恐怕不能跟徐少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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