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白仙儿蜷缩在塌床的一角,要去除身上的妖气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如今已进行到第七日了,原本身上软绵绵的,就在刚才又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手脚冰凉,可头上却有冷汗溢出。
‘啪,啪......啪’
“是仙儿,快去开门。”林若雲催促着。
柳逸阳披了衣服,急忙打开门,一看白仙儿倚着门框,瘫坐在地上,赶紧把她扶了进来,“仙儿,你这是怎么了?身上怎么这么凉?”
“爹,我好难过啊......”白仙儿腿软无力,几乎全部依仗着柳逸阳的力气才能进到屋里,刚往榻上一坐便瘫软在林若雲的怀里了。
柳逸阳急忙把蜡烛燃起,拿到塌旁的案几上,这才发现白仙儿的脸色红一块,白一块的。林若雲抚着她的身体,觉得不太对劲,哪哪都是冰凉,偏偏背脊三寸往下有那么巴掌大的地方是滚烫的!
林若雲将她的裙衫脱下半截,借着烛光细看,就在脊椎两侧,隐隐有两条红光闪烁。林若雲用手指轻轻碰触,果然是滚烫的,可这两条红光是什么?难道是气血混乱,所除却未除尽的妖气在体内捣乱!
柳逸阳到柜旁,从小门里取出一丸丹药,“仙儿,把这颗药嚼碎咽下,你要忍住,切不可运转体内真气。今晚你就睡在这,有你娘陪着不会有事的,尽量让自己睡着,等明天早上再看情况。”
看着白仙儿把药丸嚼碎咽下后,柳逸阳带上房门出去了。林若雲将她的裙衫穿上,让她睡到里面,又将被子掩好。
“娘......”白仙儿轻轻唤了一声,“我能不能挨得过去?”
“你自己选的路,这才几天就开始说丧气话了。”林若雲疼惜的抚着她额上的发丝,“仙儿,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喜欢祺儿吗?为他牺牲这么多,你真的无怨无悔吗?”
白仙儿闭着双目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言道:“以前我一直不敢想这个问题,哪怕您和爹答应了我们的事,我也不敢去想。您刚刚这一提起,我才想了想......娘,我不瞒您,我和元祺相处数十年,若有情也是早就有了,我们知道这是逆天之举,所以一直回避。但年复一年的过去,在不知不觉中,也是越陷越深了......有时真的很怨,很无助!”
“娘,我并不后悔做这点牺牲,若真能与元祺做夫妻,哪怕一日也甘愿!”白仙儿神情坚定,手上紧紧的握住锦被。
林若雲悠悠的一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的乖女儿,你放心好了,不会只有一日,只要你二人无子嗣,便不会触怒天威,待清除你体内的妖气,祺儿也会安然无恙。既然你二人有此姻缘,我们也会竭尽全力的为你和祺儿消除一切后患!”
“娘,您真的不怪我?”白仙儿含着泪,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林若雲笑了笑,“感情之事,我也曾经历百转千回,也曾千疮百孔!那时,真想应劫而死,一了百了!要是没有柳逸阳,世上也早就没了林若雲,我们什么都不怕,可又什么都怕。当年,同我一起应劫的不该是他,但阴差阳错,或许也是机缘巧合,让他获得了完整的天之灵气。我心里虽然松了口气,却也难过,我很清楚这条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走下去的,我怕他会后悔......”
“爹不但没有后悔,与娘的感情也成了一体。”白仙儿羡慕道。
林若雲又笑了笑,“这个男人不仅有温和的一面,还有可怕的一面!他从不轻易做决定,但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
“呵呵......”白仙儿隐隐发笑,“这正是爹可爱的地方啊!”
林若雲低头看了看她,问道:“是不是舒服点了?”
白仙儿这才想起方才欲死不能的痛苦,回道:“真的好多了,就是身上还是有点冷,可心里却火烧一样的难受。”
林若雲拉着她的手,冉冉白气在两手间循环,“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去想,一会儿就能睡着了,过了今夜就会没事的。”
很快,白仙儿真的睡着了,可林若雲却无法安心入眠,她必须用地之灵气使白仙儿平静下来,即便是熟睡时。这个时候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否则不但前功尽弃,还将毁了白仙儿得之不易的五百年修为!
遥想当年,他们决定抚养这个不知来历的小狐,林若雲心中总有个结,但偏偏白仙儿与她特别好。平时,柳逸阳抱着她玩耍,可只要想睡觉了就会到处寻找林若雲,非要她哄着才行!
林若雲就这样左右为难的将白仙儿抚养了六七年,心里的那个结才渐渐淡忘,不再去想。不仅如此,林若雲还将全部的母爱都集中在这个小小的白狐身上,疼着她,爱着她,宠着她!在这世上,知道天地灵气的原就不多,也唯有她在身边,这对柳逸阳和林若雲来说是个安慰,不那么孤独,不那么神秘。
早上,柳逸阳敲开了柳元祺的房门,把一张字条塞给他,“先办完这个再回来吃饭!”
柳元祺打开字条看了看,上面有三样药草的名字,都是十万大山深处才有的珍惜药草,且都是定神平气,通畅气血之用,药力十分强劲,一般是不能入在寻常药方中的。
“这是给谁的?”
“你先去办,回来我告诉你!”柳逸阳嘱咐了一下,就匆匆走了。
这样急着用,柳元祺也不敢怠慢,回手带上门就上了山。
柳逸阳回到房间查看白仙儿的情况,她的体温是恢复了一些,但神智又有些不清醒了,昏昏沉沉,似醒非醒,口中不时喃喃自语。现在只有等柳元祺把药采回来,煎水后配以五色花服下,若能消除不适就证明问题不大,不必提心吊胆了。
早饭之后,柳逸阳把香橼叫来,想必尉迟墨亲自登门道谢后,百毒堂的人也离开了,王栎那边不能就此不管,还是要去看一看情况。
香橼倒没说什么不愿的话,她心里还对那方砚台放不下,虽然师父师娘说会想办法,可如果自己能帮上忙岂不更好,也免得为难他们。
好几日不见香橼来,王栎早已望眼欲穿,这两日更是有些坐立难安了,今儿早上喝了几口粥就说没胃口,才一听见香橼来了,立刻精神起来,跑到门口来迎接。
“香橼,你可来了!”王栎急忙把她往屋里让,关切道:“你家出了什么事,严重吗?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本来想叫爹去问问,可爹说多有不便,让我耐心等待,却不知我心里急啊!”
“多谢王公子惦念,最近家里事多,确实伤脑筋。”香橼打开食盒,拿出一盘热腾腾的香饼,“这是我刚做好的,里面的馅有九种材料搭配,吃过的人都说味道不错,你尝尝看。”
王栎咬了一口,之后竟把一盘子都吃完了,这回倒霉一个劲的夸好吃,只说自己早饭没吃两口,这会儿一闻到香气,肚子就饿了。
“前几次,我教厨房做了几道菜,他们可有做给你吃吗?”
王栎喝了两口茶,回道:“有,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大厨,学几道菜不难,可我不是为了吃,见不到你我就心慌,吃什么都不香。”
“公子的心意我明白,可越是明白,我和公子就越不可能。”香橼低垂着眼帘,微微叹息道。
王栎也叹了叹气,苦恼的说,“你不要误会,我并非要以此逼你答应我,只是和你聊了这几次,突然觉得我们同命相连,你比我坚强多了。我是家里的独子,原本还有个大我十岁的姐姐,两年前不幸难产而死,丢下三个没有成人的孩子,姐夫在半年前又娶了别人,虽说这是正常不过的事,可也难免为姐姐痛心......我跟爹说,若我娶妻必是我心中挚爱,我将视她如命,假如她也不幸早逝,没了半条命的我宁可一人抚养孩子,也决不再接受其她女人!”
香橼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虽说王员外也对妇人钟情,但也有一房妾室。男子能说出这等孤苦终老的话,也实在罕见,何况他家有钱有权,又怎会缺女人。
“公子情深义重,香橼钦佩!”
王栎却不屑一笑,“我早听说柳庄主和柳夫人伉俪情深,一直羡慕非常!可天下几个有情人能不负此情?排除万难相守白头,对别人不过一段佳话,对自己却是死而无憾!”
“天下间,遗憾事颇多。”香橼无奈的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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