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林若雲安静的坐在角落,杯中的茶水飘着淡淡清香,窗外人来人往的嘈杂之声似乎根本不入她的耳。
“姑娘。”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乱了思绪,林若雲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此人相貌堂堂一脸英气,五官端正而深邃,两道浓眉宽厚,头上插着一根黄玉雕簪,乌黑的发丝垂在两肩,深色锦袍,腰间系着同色镶边的束带,乍一看好像富家子弟,却又透着股不协调之感。
男子见她没有回应,略有迟疑却依然客气的说道:“在下定州祁元真,方才有幸得见姑娘仗义出手,救了那孩子一命,想必姑娘定师承名家,才有此等超群医术。在下唐突,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过了半响,祁元真仍不见她有回答之意,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姑娘看我像坏人吗?不必如此谨慎吧,我只是想代那夫妇二人向姑娘道声谢。”
虽然一直没有回应,祁元真却不愿就此作罢,反而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就这样,一人说,一人听,一壶水,两杯茶,时光慢慢流过,两人似乎都不觉得厌烦。
祁元真又给自己添了一杯水,至于她的那杯,从刚才起就只喝了一口。祁元真颇有耐心,一点不介意她的无礼,随口便问:“不知姑娘师承何门何派?”
此时,林若雲神情微动,难道自己看上去像是哪门哪派的吗?
“方才施针之时,将真气借助金针输进那男孩体内,实在是不可思议!男孩之所以会无事,恐与此有莫大关联吧?”见她仍旧不予理睬,祁元真轻哼一声,不满道:“救人本是好事,藏着掖着还怕人偷去了不成?还是说,姑娘所行之道非正道?若是因此枉害人命,姑娘良心可安!”
林若雲抿了一口杯中茶,平静的回道:“林若雲,无门无派,只是个……学术不精的大夫,金针一事我不否认,解毒的药丸也并非欲盖弥彰。”
祁元真愣了愣,回答竟这样精炼简洁,挑了下眉,悻悻言道:“林姑娘从来都是这般镇静吗?还是自认医术过人,这种小事就像喝口水一样简单?”
林若雲又看了他一眼,放下杯子,淡淡的说道:“我怎样似乎不关你的事,既已道了谢,还请公子自便吧。”
这种傲慢自诩的态度,激不起一丝波澜的话语,让人既生气又忍不住好奇。祁元真并不想惹人生厌,既然下了‘逐客令’只好先行离开了。
看着他走出了店门,林若雲也起身向二楼客房走去。
房间中,除了半敞的窗子,好像把她与外界隔绝了一般。林若雲于榻上盘膝而坐,手放在小腹处摸了摸,师父说在十年前就已将自己体内的地之灵气禁锢起来,所以这许多年里,虽然修为不断提升,却始终心有余而力不足。
犹记得前日,被师父制住之时,好像在她嘴里塞了一粒甜甜的东西,那时林若雲以为是药,可也没觉出任何异样,后来师娘护着自己逃命,这才感觉到小腹中热乎乎的,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涌动。再之后发生了爆炸,昏迷后便把此事给忘了,现在想来,莫非是地之灵气?
林若雲缓缓合上双目,心中默念:清心、静气、安神、空无、和合、忘我、归元……
这是师娘于十年前传授她的无心决,林若雲坚持每日修习,不管发生什么事,此诀都能让她静下心来。
耳边的纷乱渐渐消失了,林若雲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四周飘着丝丝缕缕的云雾,没有任何可以触摸的地方,如虚空一般飘渺。
突然,林若雲的意念一转,眼前一片大亮,仔细一瞧原来是白闪闪的一个光团,白光虽然刺眼却格外轻柔,像一个睡着的婴孩,叫人不忍惊扰。这会是什么?林若雲觉得奇怪,以往的静坐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不知为何,这团白闪闪的光在见到林若雲后,愈加晶亮起来,而林若雲也莫名的被光团所吸引,她想要靠近些,看得清楚些……可她才走近几步,光团的四周就突然冒出一圈蓝色屏障,更古怪的是这屏障竟把光团的晶亮压制了一些。
林若雲试探着继续靠近,屏障便忽隐忽现,白色光团也随之忽明忽暗。
这是,这难道就是,地之灵气?!
并非是林若雲胡乱猜测,实在是因为这光团有着一股强有力的吸引力,在那一刻,好像所有的意念都消失了,灵魂被牵引着一般向它靠过去,若不是那突然出现的屏障,她也许已经走入白色光团中了。
林若雲不甘心,仿佛有种莫名的力量在推动着她,她竟能感受到那光团的迫切,迫切的需要自己。
尝试,不懈的尝试……
仿佛在梦中,林若雲注视着那有些碍眼的蓝色,几分熟悉,几分忌惮……想起来了,这气息是师父的,是养育她十六载的师父,那个被人们相传似神仙一般,深不可测的药王李治,她所敬仰的师父!
林若雲到现在也不明白,如父亲般疼爱她的师父,怎会变成了她的噩梦?都是那该死的常春丸!师娘说过,常春丸并非中土之物,而是来自异域南巫,那是一个神秘的部族,更是巫术的始祖。传说他们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前去寻觅他们的踪迹,却连人影都没见到就已魂葬阎罗殿了!
“林姑娘,林姑娘在吗?”
怎么又是这个声音!为什么每次都在她想安静的时候出现?林若雲皱了皱眉,心中十分反感,但还是起身开了房门。
祁元真笑了笑,无视了她毫不友善的眼神,说道:“林姑娘既是本地人,为何要居于客栈中,准备出远门吗?这两日我想过了,都怪我太冒昧,今日前来特向姑娘赔罪!”
“言重!”林若雲注视了他半响,身体向旁侧退了一步,转身走到案桌旁,“公子再次寻来,怕不只是请罪吧?”
“呵呵呵,惭愧!”祁元真拱了拱手,走进房间,“实不相瞒,眼下正有一事难解,还请烦劳林姑娘帮在下解疑一二。”
林若雲倒了两杯清水,一杯放在对面,轻声道:“请坐。”
祁元真立刻在案桌旁坐好,原本平和谦逊的面庞,此时却添了些许沉重,似乎是抱着一线希望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平展在她面前,便在一旁静静等候着。
看这书写格式是张药方,林若雲详细的看了一遍,直到目光落在最后几个字上时,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心中吸气,言道:“应该是张丹药方,不过更像是蛊方。若真如此,那还少了一样,血!”
祁元真面露惊异,神情呆怔,片刻过后,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脸部有些僵硬,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还请,详细些。”
“此蛊若是下给你,便需要你的血,一两滴既可。”林若雲的话淡如烟云,目光从他紧绷的脸上一扫而过,又道:“中此蛊者,每晚于子时发作,直至寅时。在这几个时辰内,体内真气达致鼎盛,可提升本身十数倍,即便是内力深厚者也会丧失理智,疯癫发狂,如若内里不及者,不肖二次便会内腑爆裂,吐血身亡。”
祁元真猛地站起,身体微微颤动,手背因攥拳力度而青筋显露。
好强的一股气息压了下来,这个男子当真不是表面看着那般性善谦和。不容林若雲想下去,他已然抓起桌上的药方,愤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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