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戈的九月,鹰长纷飞。
尧山氏的迎娶仪仗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哥哥陪我站在高楼之上,背手而立。“终究到了这一日,还是要把你给嫁出去了。我只希望,阿淼能如他自己所言那般,终生不负你待他深情。”
我亦点头。
我伸手挽住哥哥的手臂,“哥哥,你替我梳头吧!”
我坐在梳妆台前,伸手取下挽住头发的木簪,一头黑发随着动作倾泻下来披在脑后。我将一把犀牛角梳递给哥哥,那梳子我藏了许多年,是哥哥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那时候我不会自己梳头,每日都是哥哥替我梳发。
那梳子上还刻着木樨花。
哥哥犹豫了许久,“新妇梳发需找一位辈分足够高,福分足够好的人才好。”
哥哥与我一样,都是早丧了父母之人。
我握住哥哥的手,“哥哥,世上总有我们无法预料的事情,若都按着福分来算,世上还有几个有福之人。我不信那些,更信自己一手努力打拼出来的福分。如今哥哥是司上了,谁敢说哥哥的辈分不高,福分不好呢?”
哥哥伸手点住我的鼻子,“你啊,总有你的道理。”
梳子沾了发油从顶端往下缓缓梳顺,我瞧着铜镜之中的哥哥,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少时的模样,他的口中轻声吟诵着要送我出嫁的祝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司仪便吩咐人将我从床上拽了起来,沐浴更衣、大红色的喜服穿在身上,厚重的喜冠压在发间,我几乎已经觉得自己不会走路了,脖子都快被压断了。
侍女们卯足了劲在我脸上画了一层又一层,司仪走近,从铜镜中看我,“人人都称安夫人为九州第一美人,其实司史若是可打扮打扮,也是不差的。”然后他侧头吩咐一个侍女,“你去瞧瞧,按着这个时辰,新郎也该来接新妇了。”
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手抚上眉梢,便是不笑,那眉梢能代替我脸上的笑容,我想起了一个成语“喜上眉梢”,大约就是这样。
司仪递过一个檀木盒子,“这是昨夜酒族长送来的。”
我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对浅碧色的玉镯,其中还附有一张纸,“惟愿如此镯,岁岁常相见。”
司仪看见了这纸上的字,取出玉盒子里的玉镯,替我一左一右地戴上,“多好的寓意,年岁相见,朝夕相守。有酒族长如此的情义,也是司史的福气。”
虽然我知道这时候的话多半也是讨个彩头,也有阿谀奉承的嫌疑,但在这种时候,我却丝毫也不讨厌这样的话。
侍女扶着我缓缓起身,那被司仪唤去查看新郎迎仗的侍女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不好了,司史!司上中毒了!酒族长带着人围攻了整个宫了!”
手腕间的那一对玉镯碎成几瓣,指间几道赤色的小溪蜿蜒到指尖,然后滴落在喜服上,渗入之后便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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