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不能明白,“就因为我是幽冥吗?就因为我是幽冥,所以,不能爱,不能恨?”
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个真实,或许是最真实的玄,她蹲在地上,一次一次质问上天,如果所有一切错误的来源都是因为她是幽冥,可是终究这个错误不是她所犯的,可悲的是,错误的结果却是由她来背负的。
她将自己蜷缩起来,将自己的眉眼都尽数掩饰了起来,她似乎又要开始为自己戴上面具了,可是她的肩膀微微颤动,呜咽的声音却还是隐隐约约从指缝之间传了出来。她蹲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兽,再厚重的艰巨,都抵不过她此时的伤心和绝望。
她爱的那个人放弃了她,她追求的权力和欲望也背叛了她,她从来不愧疚她灭了灼原,却后悔在他遭遇天谴的时候,不在他的身边。
她的爱恨就是这样分明,爱的人,一颦一蹙都为之牵动,不爱之人,便是失去了全世界也与她无关。
她说恨他,其实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如果不爱,又如何会有恨?如果不爱了,如何还能为他一举一动而伤心颦眉?
半晌,她忽然停止了哭声,“玄主?玄主,玄主,人呢?”
她几乎是冲入三生殿之中,三生殿依旧如同她记忆之中的那样,一切都没有变。她捻起他床头的一朵懿昙,那是她花神元丹的本体。
而在懿昙的旁边,是一滩血迹,她看向地上,也是一滴一滴的血迹,从殿内到殿外,连成一条路线。
她沿着血迹一路寻到绝情殿,然后才是寒玄崖,那是寒玄的禁地,传说只有寒玄的宗主才有资格到寒玄崖。
她飞身而去,寒玄崖的寒冷比之寒玄任何一处,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已经看到了,在寒玄崖的崖顶,一袭紫衣迎风而立于花海之中。他是在等她!
他身子一点一点下坠,脸上却还带着一丝微笑,“玄儿,我终于等到你了。”
她几乎是扑身上前才勉强撑住了他,他将头靠在她的膝上,左臂的血一直不间断地淌,也在一点一点夺去他的性命。
他对着她伸出手,想要抚上她的面庞,“玄儿?”
她握住他的手,他笑笑,“你终究是回来了,上天要惩罚我,可是它终究还是厚待我的,让我在死之前,还能再见到你一次。”
他的手印上她的心的位置,玄感觉到一股暖流渐渐涌入。良久,玄主收回了他的灵力,而玄的胸口渐渐浮现出一道锁的印记,然后没入不见。
“这是什么意思?”
“玄儿,你爱我吗?”他不回答她的问题。
她点头,爱,怎么可能不爱呢!
如果她注定要重生为幽冥,那么她重生的意义就是为了回来爱他。
他扯出一个笑容来,“如果,如果上天愿意怜悯我,愿意给我一个来世,不论在哪里,你愿意来找我吗?”
她伸手覆住自己的眼睛,“如果上天愿意怜悯你,愿意给你一个来生,不论在哪里,我一定会去找你。”她笑了起来,“可是,我们会有来世吗?”
像我们这样的人,怎么配有来生。一个毁尽天命,一个践踏众生,一个是寒玄的罪人,一个是幽冥。
他轻轻点头,“会有的,玄儿,我答应,会有的。我用幽冥莲的元神和上天换了一个来生。玄儿,我无意伤你,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其实,我救你回寒玄的时候,我就动心了,可是那时候我很笨,我以为我不爱你,结果害得你为我而死。成为幽冥是我的决定,让你成为寒玄的少主是我的决定,擅作主张改动天命留下你,都是我的决定。我是不是很自私啊!”
玄儿点头,“是。可我不后悔。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也会选择活下来,因为我想,我想活着。”
他的血已经染红了整片懿昙,他苦笑了一声,“我记得,当年我在这里找到你的时候,你的血也是这样染红了整片懿昙。这一次,当做是我还给你的。下一世,不管你是不是幽冥,我还是不是玄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此生做得最错的事情便是强留了你,可是我却不后悔。玄儿,我做错了事情,我想把自己赔还给你好不好,玄儿,好不好?”
“好啊,那样我就能得到你了。你要记得,你是赔给我的,你是我的。”玄颤抖着双手抚上他的眉眼,然后是他的鼻梁、薄唇,“可是,如果有下一世,你一定要好好的,你就好好的等着我来找你。”
玄主笑了起来,“好,我一定会好好地等你来找我。”他指着她的胸口,“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为了让你成为幽冥而重生,我在你的心里埋了一把三生锁,它的第一道锁,锁住你的第一世。现在,它又会锁住你的这一世。玄儿,虽然你会忘记我,可是我也在你的三生锁里滴了我的一滴血,你见到下一世的我,你就会知道那是我。”
他的笑容越发虚弱,“再还没有遇到我之前,玄儿,千万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
他忽然用力将玄推入了寒玄崖顶的温泉之中,那温泉是她重生之所,她在水中看着他越来越模糊的模样,竟发不出一丝声音,她一次一次伸手要去抓住他,却只能看到他的青丝从她的手中拂过。她离他越来越远,他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她知道,她就要忘记他了。
他还站在崖顶,天谴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一下一下落在他的身上,他唇角的血已然模糊了整个泉水,可他还是笑着对玄儿说,“你要记得来找我,好好地来找我。我会在盛开着懿昙和幽冥莲的地方,一直等你,等你来找我,然后嫁给我。”
玄被推入了温泉,而我和阿淼也好似被一股力量强行推出了玄的梦境,我一个没站稳就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阿淼刚把我扶起来,逆寒室的门“砰”的一声就这么打了开来,吓得我又一屁股跌倒了地上。
共工走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飒飒,你怎么坐在地上了啊?”
我扶着阿淼的手站起来,“难道不应该问问你吗?你干嘛忽然跑进来啊!哎呦,疼死我了!”
共工撇着嘴,“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出事吗?一听到动静我就赶忙跑进来了,你还好意思说!诶,等等,飒飒,你怎么了?”
我完全没忍住胃里翻腾的感觉,对着共工的衣服便吐得一发不可收拾。
共工一脸苦相,“不会吧,我刚做的衣服!”
“还管你的衣服呢!先扶住飒飒,她的样子看起来可不那么乐观!”
“怎么了?遇上什么事情了?”
阿淼只是道,“方才我见她看见灼原和寒玄尸体横陈的时候样子就有些不对劲了,能忍到如今才发作,也算是能忍了。”
“上次是昏倒,这一次是吐,飒飒这是到底在折腾谁啊!”
我抬起头来,“共工,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我抓过他的袖子,抹了抹我的嘴巴,吐了之后,口中酸涩之感久久不能散去。
共工一脸嫌弃地看着我,“飒飒,你太过了啊!”
“过你个头!”说完又有些心虚,“好嘛好嘛,大不了我赔你一件更好的就是了,你一介堂堂司冶,干嘛弄得那么小气,不就一件衣服嘛!”
共工哈想再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跟我计较这个问题,“算了,我去找司医给你瞧瞧!”
我连忙伸手拉住了他,“你别去!”
“为什么啊?”
我无语了,“三天前,司医才来过,现在又来,就算没什么事情,也招人怀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司医跟司上的关系好,万一把司上给弄过来了怎么办?”
好像也很有道理啊。
共工问我,“那怎么办啊?”
“你放心吧,这是正常反应,当初我第一次利用钤印通过时间轴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我强行按下身上的不适,“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私自探查远古之事的远古吧!在里面的时候的反而没什么感觉,就是出来的时候反应特别大。”
“那阿淼怎么就没什么关系呢?”共工就不明白了。
“他对远古之事是有记忆的,我又没有!”我不高兴了,“要不然就是因为这个三生锁的记忆是由我解开的呗!”
这可真是件不公平的事情。
我忽然觉得整个时间都开始不停旋转,“阿淼,你,你别晃啊!诶,奇怪了,怎么你也开始有反应啦?不对啊!等,等等,好,好像是我开始晕了。你,你,你扶着我点儿!”
我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
在彻底失去知觉之前,我还能记得自己的手扒在了阿淼的身上,我得高兴,就这种时候了,我还能记得占阿淼的便宜,这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由于司史的职责,经常会有人来找我解梦,所以我也对梦有那么一点研究。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并非是道理的,有的时候,这个梦反而会显出人内心深处渴求而不得的欲望。
有些人做梦,总是能梦见未来的时候,也许这个能算作是上天给的一种天赋,这种梦往往能预示着一些事情。
而对于我来说,我最常做的梦是关于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我曾一度怀疑那些噩梦都是我的从前,它一次一次提醒我关于我的过往,怂恿着我去探寻我的过往。就算我常常梦见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了寒玄和灼原的惨状,我梦见我站在一个空旷的原野,可是我的四面八方都是尸体,我一直在呼喊,可是没有一个人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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