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无能为力

2015-11-11 作者: 宣飒
第60章 无能为力

郗道茂看着眼前烧得通红的艾草,那热气便是她站得有些距离还是能感觉到,王献之伸手退了鞋袜,抬脚便要踩下去,郗道茂却伸手拉住了他,连忙摇头,“七郎,换个办法吧!”

王献之反握住郗道茂的手,“你别怕,其实这个就是看起来有点危险,我问过大夫了,说大约也就是看起来会比较严重。你放心吧!我还要照顾好你和静之,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就倒下的?”

郗道茂握住王献之的手都是冷汗,王献之也怕吓着她,“阿渡,你带着夫人先到外面等着。”

郗道茂连连摇头,“七郎,我不出去,我陪着你,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陪着你好不好?”

她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他知道她害怕,可是还是要坚持陪着他,他心里不是不感动,最终只能点头。

他咬牙,一脚踩入了烧透了的艾草火堆之中,那钻心的疼痛立刻从脚上灼烧到了心里,他虽然神色未变,但额头立刻渗出了一层冷汗。郗道茂在一旁将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他对着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反而安慰道,“你别怕。”

郗道茂忙不迭地点头。王献之将另外一只脚抬起来往那火盆之内一放,可是下一刻,他差点疼得脚软。

郗道茂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王献之拉着她的手,“诶,你别哭啊,不如这样吧,你跟我说说话,这样就不会那么难捱了。”

郗道茂侧过头去擦去了泪水,这个时候,她必须要和他一起。皇室选择驸马第一要紧的便是身体健康。

他这是为了拒娶公主,下定狠心要伤了自己的身子,这样便可以堵住皇室的口,也可以抗旨了。

他都已经为了自己做到这个份上了,她有什么理由不坚强一些。

郗道茂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眶里的泪水给忍了下去,“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我其实会吹羌笛的,那时候住在边地,来来往往都能看到很多的羌人。有的时候便是在家里的时候都能听见外面有人在吹羌笛,还有很多的胡美人跳胡舞。哥哥很喜欢看那些胡美人跳舞,但是爹不许他看,说哥哥没什么志向,叫美色迷了眼睛。可是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哪里知道什么叫美色,不过是觉得新鲜罢了。”郗道茂说到这里,神色里带了一点笑意,“后来哥哥为了瞒着爹逃出去,就拉了我一起去,因为爹从来疼我,就算我做错了事情,最后就是说两句就过了。结果有一次,我和哥哥一起出府的时候正好遇上爹回府,我们俩眼看就要撞上了,哥哥灵机一动,便把身上的钱都丢了出来,引起了街上的人哄抢,我们来就趁乱躲回了府里。那一次可把我们俩吓坏了。”

王献之听到这里,“呵呵”地便笑了起来,“可见虽然你如今沉静端庄,小时候却也是个不安分的。索性大了的时候收了性子。”

“所以静之小的时候也顽皮,我都担心,会不会养得收不住性子。”郗道茂扶着王献之躺在了床上,唤了大夫进来。

王献之笑笑,“不会的,静之有你。”

大夫检查了一下伤势,先要清洗伤口,然后便是用针挑掉黏在伤口上的碎物,最后才能上药。那过程中,没触碰一次伤口,郗道茂都是一阵心惊。

上好了药之后,王献之便沉沉地睡去了,醒来的时候,郗道茂躺在他的身边。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王献之问道,“是我才吵醒你了吗?”

她摇摇头,“不是,是我在做梦,所以睡得不好。”

“哦,梦见什么了?”

郗道茂低低地道,“梦见你放弃我了。梦见我站在雨中,远远地看着你跟新安公主走了。看见你们手挽着手,从我面前离开。”

她看见他为了她这样折磨自己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应该放弃,可是她梦见他跟着另外一个女人离开时候,她忽然明白过来,她那样爱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将他送给另外一个女人。她其实不是放弃,而是害怕被放弃。

她往王献之的怀里缩了一缩,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前。

王献之拍拍她的后背,“如今我的脚恐怕是不好了,你会嫌弃我吗?”

“当然不会!”

王献之笑笑,“是啊,如今是我害怕你不要我甚过你需要但是我不要你。茂儿,恐怕除了你,没人会想要我这个身体有缺憾的老男人了。”

郗道茂“噗嗤”一笑,“好,从今往后便是谁都不看你,只有我一个人看你。你放心,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我绝不放开你的手。所以,七郎,你千万不要放手。”

“好!”

这一夜,他们为彼此许下的诺言,就成了王献之的心结,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旨意下来之后,王徽之代替王献之入宫去回旨,宫里立刻派了一个宫中的太医到王府来查看伤势情况。

圣旨没能收回,但也没有要求遵旨,事情就这么搁在了那里。如果圣旨被收回,损的是皇家的颜面,而圣旨不收回,损的还是皇家的颜面。等待第二道圣旨的时间里,那就是一段煎熬的岁月。就好像是犯人在等待临死之前的那一道特赦旨意一般。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郗道茂害怕这事情会牵连旁人,第一时间就先把王静之送回了王徽之的府邸上去。

王献之和郗道茂都将那一份担心藏在了心底,在新的旨意没有下达之前,他们就把每一天的相守都当做是最后一天来度过。

最后的宁静总是最让珍惜和安宁的,可也同样是煎熬的。

这样的日子直到一天,褚太皇太后将王献之召入了内宫。当时王献之足疾发作,根本连站都站不住。但是褚太皇太后却坚决不让任何旁人陪伴入宫,包括郗道茂。

王献之只能对着她安抚得一笑,便独自去面对褚太皇太后了。

褚太皇太后还是和从前一样,端坐在上座的时候就有一种天生而来的威压,让人不得不服从她所说的任何的话。王献之很熟悉这种感觉,除了褚太皇太后,再没有人给过他这种感觉。

“微臣王献之参见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长乐安康。”

褚太皇太后没有立刻让王献之起身,反而停顿了很久,直到看到王献之的双脚不适地有一些颤抖,才吩咐明书让王献之坐下。

“哀家倒是想要长乐安康,可惜,小辈的一个个都不让哀家安心,哀家又怎么可能长乐安康得起来。”褚太皇太后故意舀了一句这样的话,“哀家听说,你的身子不好,太医去看了之后,可说了什么了?”

王献之也不隐瞒,“太医的意思是,恐怕这双脚便是半废了,如今也不过是走路上不大方便,往后可能就更难了。”

“倒是也是实话!”褚太皇太后不置可否,“从前从来都没听说过你的双脚有毛病。怎么忽然就病了?”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仿佛就和家族内的长辈叙述常话一般,“人吃五谷杂粮,总有病痛的时候。微臣就不像太皇太后那般福泽深厚,自然是病痛不敢近身。这毛病原是小时候就有了的,只不过从前保养得还算好,如今年岁有些大了,便就显露出来了。”

“哦?那病倒是发作得很是及时啊!皇上的旨意才颁下去,你就来了这么一出,怎么看都是落得刻意呢!”褚太皇太后的语气不善,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王献之也不慌不忙,“大约是微臣命中没有此福。”

褚太皇太后也不再和他绕圈子,“有没有这个福气不是你说了算的。子敬,哀家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兴宁年间的时候,哀家为新安选好的夫婿就是你。不过那时候时局不好,加上你还在戴孝,所以才便宜了桓济那小子。”

“那是桓家有福气,不比微臣,注定要错过公主,也却了太皇太后的好意。”

“你用不知道跟哀家兜什么圈子,哀家也不想要跟你废话!”褚太皇太后有些失了耐心,“哀家今日找你来不是要和你商量,而是要告诉你,那你娶不娶新安已经不是你的事情了。”褚太皇太后伸手便丢了一堆的奏折给王献之,“听说王家最近很是不安分啊!”

王献之伸手接过奏章来翻,那一堆的奏章都是弹劾王家的,其中还有郗道茂的哥哥郗恢通敌的奏章。

“太皇太后是拿王家和郗家来威胁微臣吗?”

褚太皇太后微微挑眉,“其实这些年来,弹劾你们王家的人可不好,哀家都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压了下来。王家的势力的确根深蒂固,不过哀家想要动几个人还是可以的。甚至你可以想象一下,哀家派人去召你的时候,已经派人看着郗道茂了。你若是不肯,郗道茂立刻就会暴毙,而且用不着等到百日,哀家就会让你娶了新安。而且你们王家肯定该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没落了的郗家来跟哀家作对。反而他们会很乐见其成。”

王献之脸色一白,他一向觉得褚太皇太后是个磊落的人,所以在这些阴私的事情上从来都没有提防过。却不想这一次褚太皇太后会如此强硬。

褚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当然如果你愿意主动和郗氏和离,哀家可以留郗道茂一条性命,而且,这些奏章,可以一笔勾销。”

王献之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忽然明白过来,王徽之这段时日里,在政事上屡屡被贬谪,还有王家频频被训斥,其实都是褚太皇太后在给王家脸色看,或者说,是在给王献之脸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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