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言冷语仿佛是一把刀子,狠狠扎进玉笏的心里,疼得叫人说不出话来。
林炳站了起来,“玉笏今日你也累了,很多事情,不该你知道的,你就不必知道了。说到底临安府和洛阳连平村是不一样了,若是行差步错,便有性命之虞。”
林炳只留下了这一句话给玉笏,转身便走,“去莲姬房里。”
玉笏最终也只能瘫坐在了地上,侍女连忙前来扶起玉笏,“夫人,您怎么了?地上凉得很,快些起来吧!”
玉笏就着侍女的手才能缓缓起身,“彩屏,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夫人哪里就做错了,大人如今正在起头之上,难免要着急上火一些,夫人别多想了。大人想明白了就知道夫人的用心良苦了,到那个时候自然是不会怪罪夫人的。”彩屏连忙安慰玉笏,林炳的愤怒她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玉笏连连急问,仿佛是一个落水之人,要在汪洋大海之内寻找到一根可以救命的浮木,眼下便是一根稻草也要奋力抓住才行,“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彩屏连连答道,“是这样的,夫人,您别着急。其实大人也有大人的难处,夫人多多体谅才好呢!”
玉笏最终也只能点头,深夜里却是躲在被子里面侧着头任由着泪水打湿了枕头。
彩屏听着若有若无的抽泣之声,连心也都被揪了起来,最终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那一日之后,玉笏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之内,任谁来也是不肯见,平日里除了前往后房去伺候,连杨步练都说不上几句话,人也越发消瘦了很多,连杨步练看着都禁不住落了泪。
从前林府里都是常悦阁和长青阁两处最为热闹,可是如今都冷落了下来,倒是范英阁才是一枝独秀。但就算是一枝独秀,也免不了这长日漫漫之日子里,到处拈花惹草,便是玉笏常日在屋子里不出去,却还能常常从那奴仆们的口中听到各样的风言风语。今日,林炳和怡红楼的花魁传出了一段风月佳话,明日又是和另外一位官家的女儿红叶传信,他们的风言风语已经为了林炳为何总是彻夜不归的每个夜晚做出了最好的解释。
玉笏便变得越发沉默了起来,袁爷爷的身子已经好了,只有一双腿脚还不大方便,到了阴雨之日的时候还是难免多有疼痛之感。
袁爷爷抚上玉笏日渐清瘦的面庞,眼中也不免带了两分浊泪,“孩子,要你嫁给那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是我的不是,孩子,终究是委屈你了。”
玉笏含着泪摇头,对着袁爷爷挤出一丝微笑来,“爷爷,你别这样说,我一点也不委屈。爷爷,真的,其实能有今日,比起咱们在洛阳举目无亲的状况要好得多了。夫君他,夫君他到底还是有分寸的。”
袁爷爷轻轻替玉笏拭去眼角的泪水,“你都不必说了,我心里都明白,就算在洛阳举目无亲,也总比在这里的好。阿胡,我想回洛阳了。”
玉笏关切地问道,“爷爷,难道临安不好吗?”
袁爷爷讽刺地一笑,“阿胡,你跟爷爷说实话,难道你觉得临安很好吗?阿彬他终究是变了,一个人可以改名换姓,连人的心都给换了。我从前千盼万盼着他能够出人头地,可是到了如今,我却宁可他没有出人头地,还是那个只知道读书的袁彬。如今我方才明白了你太爷爷告诉我的一句话。”仕途不过是条流血之路“,其实不止是流血呢!”
袁爷爷冷笑了一声,“阿胡,阿彬终究是变了,他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玉笏点头,“爷爷,我心里都明白,可我放不下,洛阳是好,可是若是没有阿彬在,也是一样了无趣味。爷爷,阿彬再怎么变,我心里还是记得从前他的样子,我相信一个人会变,也总还是原来的那个人。除非他不要我了,否则,我不想离开他。”玉笏轻轻将头靠在了袁爷爷的腿上,“爷爷,我还记得他来了临安之后,两三个月之内断了消息,我苦苦在洛阳等了两年,两年的时间,一点消息也没有。后来我们从洛阳来这临安寻他。所有人都告诉我们不认得他。那时候我本来都以为他死了,可是我不信,怎么都不相信。爷爷,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咱们的处境吗?爷爷你病了,那时候我真害怕,害怕连爷爷都弃我而去。”
“我真不敢想象,若是连爷爷和阿彬都失去了,我这一生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玉笏轻轻偏过头去,“爷爷,我知道阿彬如今和从前不一样了,可是爷爷,我舍不得离开他,哪怕他如今是行在悬崖峭壁之上,我也愿意有朝一日陪着他一起粉身碎骨。”
袁爷爷拍着她的肩膀,“阿胡,阿彬有你,是他的福气。也是我们袁家的福气,可是终究都是我们袁家对不住你。”
七月的尽头,是林炳的生辰,杨步练虽然不受宠,但说到底也是林府正式的女主人,林炳如今的身份不同,必然是要遍请亲贵的。这样说起来,这生辰的准备也是不可以草草了事的。从六月中旬开始,杨步练便开始准备了起来,但奈何又有莲姬和瑶姬二人从中作梗,诸事也未有十分顺利。
无奈之下,杨步练才找上了玉笏,说明了如今的难处,希望玉笏能够帮忙从旁协助两分。
原本玉笏也是不想要插手这些事情的,但杨步练来说了两次,玉笏也觉得杨步练处境艰难,心里也有同病相怜之感,最终也是答应了下来。
杨步练想了想,便将采买的诸事交给了玉笏去办,玉笏为着是要替林炳办生辰,也不免多了几分用心。
玉笏在成衣铺子里选了一件红色的裙子,穿在身上问彩屏,“彩屏,你觉得可还好吗?”
彩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连忙笑着替玉笏拢了拢裙角,“夫人穿这一身可真是好看,若是在大人生辰上穿起来就更加喜庆了,想来大人看着也是会喜欢的。”
但是玉笏还是犹豫了两分,倒是这个时候杨步练从外头走了进来,“妹妹的眼光真好,这裙子穿在妹妹的身上倒是真的格外好看了,这颜色鲜艳,也衬得住妹妹的肤色。妹妹到时候若是再画上一个桃花妆,那就更加好看了。”
“姐姐怎么来了?”
“想来选两盆盆栽。刚好看见妹妹在这家铺子里试衣服,便来看看。的确不错。”玉笏听杨步练这样说,也就定下了这件衣服,吩咐了成衣铺子的老师傅要好好做上一身,至于花纹,玉笏便有些为难了。
杨步练便道,“听说妹妹喜欢的是鸳鸯茉莉,不如就用这个花纹最好了。又能彰显妹妹的个性,何况那花如今开得正盛,不如一会儿,咱们让人去采摘一些回来,熏在妹妹的衣服上更显地有心思一些。”
“正是呢!我的确喜欢鸳鸯茉莉,那就用这个花纹好了。鸳鸯茉莉的香味清幽,我也很是喜欢呢!”
那老师傅还想要说什么,却看见杨步练犹若要杀人一般的眼神,只得把话给按了下去。有些事情该说与不该说都是和他无关的,他正要做好了衣服也就行了。何况杨步练是什么人,从来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玉笏还犹自不知道这事情,只是放心了下去,和杨步练二人一起到盆栽的店里去挑选盆栽去了。
七月二十九就是林炳的生辰,操劳了一个多月,最终是迎来了这一日。
从早上开始,林府里便是恭贺送礼不断,当然白日里的来往迎送,都是和玉笏没有任何关系的。到了晚宴时分,玉笏才打扮完毕从常春阁走了出来。莲姬和瑶姬都在场,打扮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啊!
玉笏刚走进前厅,杨步练便迎了上去,“妹妹来了啊!”
玉笏笑着道,“是。”
前厅已经坐满了人,其中也不乏四大家族以及他们的亲贵,杨步练挽着玉笏坐到了林炳的身边。
既然人到齐了,自然宴席也就算是开始了,林炳站起来说了几句话,也就是开宴词了。随后,林炳敬了几位长辈,当然这里并不包括袁爷爷。因为林炳改名换姓,记在了前扬州通鉴使,为过牺牲了的林辉的宗谱里,那么他的长辈自然应该是林家的人而不是袁家的人。最终袁爷爷也只能是作为玉笏的长辈坐在了很后面的位置上去了。
玉笏看着坐着很是尴尬的袁爷爷,鼻子一酸,便差点要落下泪来,好在杨步练看出了点不妥,便起身道,“妹妹,今日是高兴的日子,我敬妹妹一杯!”
玉笏连忙起身端起酒杯来,却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手上仿佛是一点刺痛,便失了力气,手中一时不稳便将酒尽数都洒在了杨步练的身上。
好好的宴席上出了这么一插曲,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玉笏正想要道歉,却猛然听见一个女声笑了起来,“从前姐姐都说姐夫待姐姐是极好的,林府里也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可是如今看来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情呢!”
说话的人是杨步练的亲妹妹杨步欢,那俏生生的声音一出,不仅是玉笏,连带着林炳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杨步练的脸色一冷,“欢儿,这宴席才开始,欢儿还没喝酒,怎么就先开始说醉话了呢!不如姐姐陪你喝两杯吧!咱们也许久都没有聚在一起说说话了!”
这话本来就是打圆场,奈何杨步欢却好不买账,将那酒杯往桌子上种种地一搁,“姐姐你是好脾气,可是我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我倒是想要问问姐夫了,这林府里面到底我姐姐是正室还是那个坐在你身边的女人才是正室!”
Copyright 2024 乐阅读www.22i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