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他们看到满地的尸体和血迹的时候,其实才是真正灾难的开始。那条连平村里的小溪都变成了血河,洛阳所剩人口寥寥无几。袁爷爷和玉笏两个人在家中呆坐了两天,最终决定变卖所有能够变卖的财产,前往临安寻找袁彬。
他们跋山涉水来到临安,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谁是袁彬,连曾氏学堂都告诉他们没有袁彬这个人。她拿出了信来证明,可是那些人只说不知道,没有这个人,便把他们给赶走了。我能够理解曾氏学堂的做法,也能明白杨家的想法,只是我却不知道林炳却能够同意这样的做法。玉笏说,因为袁彬听说了翎王的事情,所以以为他的家人都死了。
他不是没有打听过这些事情,只是他以为袁家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抛弃性命身家也就没有了负担。
我只是置之一笑,没有说话,示意玉笏继续说下去。
玉笏和袁爷爷两个人寻找多日无果,袁爷爷却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了。玉笏只能出门去请大夫,看是出门的时候却看见人山人海,她根本就走不出去。
“所有人都说是临安的知府要迎亲娶了杨家的女儿。我也没在意,那本不该是我的事情,我唯一着急的是因为这热闹的事情耽误了她要去找大夫。我被困在人群里面,根本挤不出去,只好耐心等着。可是等迎亲的队伍走过来的时候,我才发觉,那个临安知府是阿彬。我和袁爷爷都以为他可能已经不在了。可是我们都没有想到,他只是改名换姓,成了一个陌生人罢了。”
我能够感觉到玉笏说这话时候的那种伤心,我相对于袁爷爷来说,这种感觉尤甚。抛弃姓名,那便是抛弃了整个家族。那是对于整个袁氏的背叛。所以玉笏离开的时候,袁爷爷执意要跟着一起走,大约也是这个心结解不开的缘故。
不过好在,虽然林炳改名换姓,却没有忘记袁爷爷和玉笏。大约过了半个月,林炳便亲自前来寻袁爷爷和玉笏,迎接她们入宅子,当然这个宅子不是林炳住的那个林宅,而是他在临安另一处买下的房子,取名袁宅。
袁爷爷的身子原本还是硬朗的,只是连番的打击和劳累之下,原本只是水土不服的小毛病,后来却越发重了起来,林炳找了不少的大夫前来诊断,都说没什么大碍,却吃了多少珍贵的药材都没能让袁爷爷的身子好起来。最后一个前来的大夫显然比前面那些都要聪明得多,他没说袁爷爷到底有什么毛病,却告诉林炳,心病还要心药医,既然袁爷爷是郁郁寡欢,那就找些事情让老人家能够高兴起来的就是了。心病解决了,这病自然就好得快了。
这倒是是个好办法。
宁安二十七年四月初六是个不错的日子,林炳就是在这一日里在袁宅里和玉笏行了大礼。果然这么一来,袁爷爷的脸色便好了很多,再看到那庚帖上写的是“袁彬”二字,激动地热泪盈眶,那先前的种种也都不再计较,祖孙二人就这么冰释前嫌。说到底,对于袁爷爷来说,他的亲人也就剩下玉笏和林炳二人了,那又是他的亲孙子,他有多少的希望都在林炳的身上。
玉笏和林炳的洞房花烛夜就像是很多未曾谋面的夫妻一样,两个人就是那么干坐着,谁也都没有主动开口说第一句话,他们原是亲梅竹马,可是这一刻,两个人的心里都有说不出的疙瘩,自然便没有了本该有的苦尽甘来的幸福感。
最终倒是林炳累了,“玉笏,安置吧!”
就这么结束了两个人尴尬的洞房花烛夜。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面,林炳夜夜都宿在玉笏这里,只是感情上却没有任何的进展。这一天,林炳和玉笏一起服侍袁爷爷睡下之后,才回到了房里玉笏打来了洗脚水,要服侍林炳洗脚,林炳却一把把玉笏按在了床上好好坐着,亲手褪了鞋袜,将玉笏的玉足轻轻放入水中。
女子的玉足从来是不能轻易示于人前的,玉笏下意识地要把脚收起来,但到底只是个女子,抵不过林炳的气力,只能将一双玉足呈现在了林炳的面前。
那本该是一双很漂亮的足,但是此时呈现在林炳面前的那一双漂亮的足上却有很多的疤痕总很交错,还有不少水泡留下来的厚厚的茧。他轻轻抚上那些伤痕,声音却渐渐哽咽了起来,那些都是为了他才留下来的。
玉笏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后去了,却听见林炳轻轻道,“玉笏,我做的很多事情,有些是很无奈,但是你要知道,我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有些事情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但是你要信我。”
这是第一次林炳主动跟玉笏解释。
多日来的心酸不知不觉就在这一刻竟然被勾了起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只是为了生活,为了袁爷爷,才不得不故作坚强。她知道他不见了,她不敢哭,她知道他当着她的面娶了别的女人,她也没有哭,她知道她如今其实根本算不上是一个正经妻子而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即使她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清楚,可是她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她想要的只是他的一句解释。
她微微偏过头去,不肯叫他看见她的眼泪。可是林炳却伸手将她的头轻轻掰过来,强迫着她看着他的眼睛,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轻地哄她,“玉笏,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保证,只此一次,从此之后,我不负你就是了。玉笏,你信我。”
顷刻之间,泪水就是止不住地流下来,打湿了衣襟,最后差点哭到脱力。
临月阁的鸳鸯帐内,芙蓉春宵,自然不必多提。
只是从这一日之后,林炳便不再每日都宿在袁府,大约也就是隔三差五来上一回。每每袁爷爷问起缘故的时候,玉笏都道是因着公事繁忙,太晚了会打扰袁爷爷休息,就索性宿在了府衙里。
袁爷爷也没有起疑,不知道冲喜是真的有用还是因为是袁爷爷的心病解决了的缘故,这身子倒是渐渐好了起来,这也是唯一能够安慰玉笏的事情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玉笏刚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一双手摸进了被窝,下意识便惊醒了过来,这才发觉是林炳,身上浓重的酒气熏得玉笏实在有些难受,便推着林炳道,“阿彬,你先醒醒,先去洗洗吧!这样睡了难受。”
林炳却不管不顾地翻身抱住玉笏,不让她动弹,轻声在她的耳边吹着气道,“阿胡,替我生个孩子吧!”
“怎么了吗?”玉笏不禁有些担心,林炳从来不和她谈论外面的事情,可是这些时候,他回来的时间却是越来越晚,甚至常常身上的酒气都很重,而他的眉头是越皱越深,便是笑起来,那嘴角也是越来越僵。
林炳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没什么,不过就是想要个孩子罢了,有了孩子,很多事情就没那么艰难了。”
玉笏点头,“好。”
但凡是个女人,母性的天性会让她多少都是渴望一个孩子的,当让生一个孩子和想要一个孩子的现实差距还是有一些的。一直到了宁安元年,玉笏都没能怀上一个孩子。接踵而来的事情便是林炳前往京城述职,要离开临安一段时间。
林炳离开临安半个月之后,袁宅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杨步练。当天下午,杨步练便带了十余个仆婢来到了袁宅的门口,那袁宅的管家本就是见过杨步练的,也知道杨步练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不敢拦着,于是杨步练一众就浩浩荡荡地进了袁宅的内院里。这个时候,玉笏正陪着袁爷爷在院子里散散步,猛地看见一群人进来,便吓了一跳。
杨步练就站在那里看着,玉笏不知所以然,不敢轻动。两个主子都没动,旁的人就更加不敢轻动了,都站在那里看动静呢!
“噗嗤”杨步练一阵笑声打破了这院子里的僵硬,杨步练走了上来,先是给袁爷爷行了一个大礼,“爷爷,孙媳妇儿给您见礼,从前我并不知道爷爷在这院子里住着,所以都一直没能来服侍您,好在有郑妹妹在,也叫我安心了不少。”说罢,伸手又去拉了玉笏的手来,“郑妹妹,呦,我忘了,咱们可还没见过,不过相公倒是常在我面前提起妹妹来。”
从杨步练走进来的那一刻,玉笏便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只是她一句句点下来,玉笏的心便是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她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外室,一个妾罢了。
杨步练拉过玉笏的手来,“妹妹果然生了一张叫人喜欢的脸,不关乎相公对妹妹一日不见便念想得紧,便是我见了,也喜欢得紧呢!爷爷,你说是不是?”
袁爷爷的脸色便越发铁青了起来。杨步练打量了一番袁爷爷和玉笏的神情,笑了两声,“哎呦,你瞧我,见到爷爷和妹妹都欢喜得忘记了,竟都忘了今日的来意。是这样的,我呀,前些时候忙,所以这时候才得了空来拜见爷爷,也来看看妹妹。是这样的,我心里想着,既然是一家人,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相公当初为了怕我误会,将爷爷和妹妹安置在这里。可我哪里又是那样的人了,我知道了之后,日思夜想,都是心里不安,所以想着要把爷爷和妹妹接回府里去住,这样,也叫孙媳妇能够近身服侍爷爷,替相公尽些孝道。”
袁爷爷还没来得及拒绝,这一头,杨步练已经吩咐了那带来的十余个下人去收拾二人的行李去了。
不得不说,杨步练挑了一个极好的时间,这个时候,林炳差不多已经到了京城了,就算他收到了消息,此时也来不得布置了。
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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