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厂还是那个木厂,货栈还是那些货栈,只是主人全换了。+◆,
光顾着满世界查找李家大少下落,居然让刘家昌在眼皮底下钻了个空子,短短几天内将李家在堤岸经营一百多年的生意不声不响全转让出去了。只留下一座五进大宅,跑之前还租给一帮在北边呆不下去,跑南边来又买不起房的法国人,租金低廉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李家的航运公司,其船只均停靠法军和海关警察守卫的码头,除了法国人谁也拿他们没辙。
与李家关系较密切的当属马国宣和吴达远。
马国宣是潮州帮长,要是对他用强堤岸潮州人就算不造反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交税。况且作为有头有脸的华侨富商,他与法国人关系很不一般,
吴达远一是不见了踪影,二来与法国人关系更密切。他的吴记船厂为法国海军提供协修服务,如果动他法国海军绝不会坐视不理。
黎文远今非昔比,据守全越南经济最繁荣的堤岸,掌控首都警察大权。不是穿上了鞋,而是穿上军装,扛上了少将军衔,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光脚的河盗,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考虑下后果,只能把办事不力的阮山教训了一顿,恨恨咽下这口气。
他以为李为民早跑去了法国,压根不相信李为民敢留在西贡。事实上李大少爷不仅没跑,而且在暗暗策划怎么报这一箭之仇。
要不是留个心眼,要不是潮州帮在堤岸消息灵通、耳目众多,后果不堪设想。阿成心有余悸,直到刘家昌等人安全抵达头顿才松下口气。
这事不能就这么完,吴莉君走出书房,他轻轻关上房门,回到书桌前低声道:“少爷,一天不把黎文远、赖文灿和赖文才干掉,我们一天不得安生。现在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您发句话,我去安排。”
李为民放下费舍教授发来的电报,轻描淡写地问:“你有几分把握?”
全西贡想干掉那三个混蛋的人多了去了,甚至包括一些与他们有仇的法国人,所以他们非常小心,极少抛头露面,就算出来也会带很多护卫。
阿成被问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不无尴尬地说:“少爷,您不可能总躲在这儿,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先下手为强,不把他们干掉我们寝食难安。”
前世黎文远命大,在总部被**攻占前跑了。在地形复杂的南部沼泽躲过搜捕,后经香港跑到法国投奔保大。
他一而再挑衅,甚至威胁到自己及家人的安全,李为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端起杯子若无其事地说:“阿成,政府早晚要解决平川派。我们再忍忍,用不着让弟兄们去冒这个险。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倒可以做一些准备。比如先熟悉一下他们当河盗时常出没的地方,等政府快动手时再派人去那埋伏,抄他后路,痛打落水狗。”
“少爷,您确定吴廷琰不会收编?”
“你也不想想平川派民愤多大,吴廷琰要是连他们都收编,那与法国人又有什么区别?况且他们掌控首都警察,哪个总理能允许首都警察权掌握在一个黑帮手里?”
李为民喝了一小口咖啡,继续说道:“他们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除了刚才说得打埋伏、抄他后路,还可以做些其它准备。他们打家劫舍、绑架勒索、逼良为娼,开赌场、开烟馆、开鸦-片工厂,据说鸦-片走私生意做得很大。安排人打听打听,谁在替他们管账,那些不义之财到底存在哪些银行。”
原来少爷不仅想要他们命,而且想要他们的钱。
阿成乐了,不禁笑道:“少爷,我这就去安排。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消息不难打听。”
“千万别打草惊蛇。”
“我办事您放心,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正说着,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
李为民拉开窗帘看了一眼,提上早准备好的皮箱道:“我走了,看好家,保护好莉君,有什么事让嘉生发电报。”
他一个人去阿成真不放心,欲言又止地说:“少爷,要不您跟美国人再说说。”
李为民一边拉着前来送行的未婚妻手,一边头也不回地笑道:“要是连上校都保证不了我安全,你们跟去一样于事无补,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吴莉君既不放心又舍不得,泪潸潸地哀求道:“老公,能不能不去?”
“不能,必须去,真不会有事,听话,最迟明天就能回来。”
哄好梨花带雨的未婚妻,李为民义无反顾走出院子,爬上等候已久的卡车。兰斯代尔的两个部下穿着便服,伪装成法国人坐在驾驶室,兰斯代尔则藏在车厢里,为打发时间,竟然准备了一副扑克牌。
李为民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看着阿成他们往车尾装专门用来掩护的纸箱,笑问道:“上校,至于这么夸张吗?”
“想要他命的人太多,必须谨慎。”
“这倒是。”
油布再次放了下来,卡车缓缓开动,兰斯代尔坐起身,半靠在车厢板上意味深长地说:“李,我认为我们的合作应该更广泛,要知道我们目标一致,我们是一伙的,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各干各的。”
毫无疑问,他是指河内、海防两地正在进行的拆运行动。
李为民拿起扑克牌,一边拆着包装,一边笑道:“上校,合作是相互的,你们要做的事不会也不可能向我和教授通报,并且你们擅长的是反游击、反叛乱和心理战,而我们擅长搞建设、搞经济。”
“你是说我们擅长搞破坏?”
“至少对越盟而言。”
兰斯代尔被搞得啼笑皆非,接过扑克牌笑道:“李,事实上你们在河内海防干得更彻底、更有效,你们不是破坏,是什么都不想给他们留下。”
李为民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上校,我必要再次强调正在发生的一切,全是受法律保护的商业行为,不是什么秘密行动。并且这一切全是自发的、两厢情愿的交易,与我和安德森教授没任何关系。”
“问题现在谁都以为是我们干的,失业工人和学生在两个城市闹事,越盟在电台里抨击,连正在进行的谈判都受到严重影响。”
法国远征军在战场上打不过越盟,在巴黎搞不过商人和支持商人的政客,只能眼睁睁看着“拆运大军”给他们惹麻烦。为弹压那些示威游行的工人和学生,紧急调动军警全城戒严,据说已经闹出了人命。
李为民才不会管中情局有没有躺着中枪,似笑非笑地说:“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每个人都有权处置自己的合法资产。我认为应该跟他们解释清楚,勤劳才是致富的唯一渠道,谁也不可能不劳而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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