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岸位于西贡西南部,距西贡市区大约5公里。♀,1932年,法越当局将西贡与堤岸合并成双联市,所以才称之为西堤。
5公里不算远,但想抵达市区却不是那么容易。
汽车像是在锯齿上行走,颠簸得人头晕脑涨。成千辆汽车、摩托车、脚踏车、三轮车……连载满乘客的三轮马车,都挤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行人在卡车、轿车之间乱窜,搞得司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急刹车。
钱不值钱,而且还很难赚。
车外那些肩扛手提着各种水果叫卖的本地人,以及那些在码头上卸货的苦力,从早干到晚,也不一定能够赚到20越币(皮阿斯特)。勉强养家糊口,不能遭灾遭难,更不用说送孩子去学堂念书了。
过去这两个月的经历,王金贵像是在做梦。
先是被好心的李家大少爷收留,父子俩刚有了个落脚的地方,刚能吃上几顿饱饭,刘先生又让人把孩子娘千里迢迢的从富国岛接来。
送孩子他娘去医院看病,送孩子去只有潮州人才能进的义安中学念书,路费、住院费和学费全人家出的,完了之后在打铁街上安排了一个小院。再也不用去木厂扛木头,不用去货仓扛包,薪水一下子涨了几倍,一个月2000越币,提前预支三个月,只要保护好大少爷。
此生若能幸福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别说人家开这么高薪水,就算每月只给200越币都要赴汤蹈火。
王金贵坐在副驾驶上,警惕地看着路边那些正朝这边张望的人,手下意识伸进怀里,随时准备掏枪。同时盘算着如果对方冲上来,如果对方也有枪,在前面开摩托车的潮州帮兄弟和后面卡车上的六个老部下,要多长时间才能过来增援。
丁茂材一直在暗中打理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大少爷现在不让再干,只能换个差使。他最讨厌念书,昨晚一听说要培训头顿时大了,今天一早主动请缨,要同王金贵一起当保镖。
并且理由非常之充足,王金贵他们一是外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将来会不会起歹心,会不会被人收买?二来他们全是从内地逃来的**老兵,不会说越南话,对周围环境尤其地形不熟悉。
刘家昌想想确实有些道理,于是李大少爷有了一支由鹤山子弟和**老兵组成的“卫队”。
两辆摩托车在前面,一辆货车跟后面,枪全是从黑市上搞的美国货,m1卡宾枪、汤姆森冲锋枪、m1911自动手枪,货车车箱暗格里甚至藏了一两箱手雷和挺勃朗宁轻机枪。
火力强大,能打一场排级规模的阻击战。只是没统一着装,伪装得又比较成功,外人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罢了。
吴廷琰在巴黎劝保大一起回来,现在的越南国群龙无首,保大的叔父宝禄干不下去,正由潘辉括担任政令不出门的代总理。
吴廷琰回来之前不会有什么危险,李为民没他们那么紧张,坐在后排同何天明、姜文水二人谈笑风生。
“李先生,其实我们非常清楚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见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毕竟堤岸给本地人留下的印象已根深蒂固,在许多人心目中堤岸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事实过去近百年这里确实是鸦-片烟馆、妓-院和赌-场的集中地。”
阿水一脸沮丧地补充道:“为富不仁的华商不在少数,作奸犯科的害群之马也比比皆是,一些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之徒组建了许多小帮派,虽然没平川派那么臭名昭著,但在堤岸干得坏事一点不比‘七远’少。”
别说现在的堤岸,就是后世的曼哈顿唐人街一样藏污纳垢。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循循善诱地说:“阿明,阿水,你们能看到这些非常不容易。更可贵的是,你们不仅看到了,而且正在想方设法改变这一现状。其实我跟你们有同感,堤岸风气太差了,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改变我们华侨在本地人心目中的整体形象。”
他是堤岸最具影响力的年轻人之一,更重要的是他有钱。
何天明可不想错过这个宝贵机会,满是期待地说:“李先生,既然您认同我们的观点,那我代表华青会所有同学衷心邀请您担任我们的名誉会长。”
“会长这个头衔不好,不民主,哪怕是名誉的。阿明、阿水,我建议你们像公司一样来组织,设个理事会,负责具体工作的人担任理事长。像我这样的担任个理事或者名誉理事,回头再做做马公子、吴公子和郭公子他们工作,把他们全拉进来,这样我们的力量就更强大,影响力也会更大。”
他的朋友们全是堤岸最有钱的青年,何天明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李先生所言极是,我们回去就修订章程,只设理事会理事长,不设会长。”
这帮孩子非常有想法,不能要求他们怎么做,只能去引导。
李为民微笑着说道:“阿明,我只是建议,到底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架构,设置一些什么样的职位,还要你们自己拿主意。对了,既然是组织就需要活动经费,我先以普通会员身份捐五万皮阿斯特,等有时间再像共c党一样去打打土豪。
马安易、吴常明他们有的是钱,而且我们又不是白化缘,这些钱全会用在刀刃上,比如做公益什么的,归根结底还是在帮他们改变为富不仁的形象。”
他一句话顶别人十句,想到联合会今后不用再为经费发愁,阿水不禁眉飞色舞地笑道:“李先生说得对,我们又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大家,为了全堤岸近百万华侨。”
“所以我们要钱可以要得理直气壮。”
李为民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化缘很容易,关键是怎么才能让人家心甘情愿掏。我认为宣传要做好,要让人家知道我们既不同于共c党,也不同于国民党,同时与五帮会馆有本质上的区别,否则人家不如把钱捐给国共两党或捐给会馆。
要跟人家说清楚,我们对**不感兴趣,对三民主义一样不感兴趣,我们奉行现实主义。我们不想搞什么革命,只想保命,保自己命、亲人命、朋友命。毕竟北京给不了我们任何帮助,台湾也不可能安置堤岸乃至全越南上百万华侨,我们,只能靠自己!”
何天明感慨万千地说:“钱老师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说明我们的主张能够激起大家共鸣,今天请你们一起去市区,一是想利用路上这点时间交流交流,二是考虑到既然是社会团体,就存在一个合法性的问题。等会儿我们要见一个人,这个人非常重要,如果能获得他支持,联合会将来的活动就能受到政府保护。”
法越当局赋予堤岸华侨一定自治权,在堤岸华人区怎么干都行,出了堤岸就什么都不是了。而堤岸大多是华侨,怎么宣传也改变不了华侨形象。
怎么才能走出去一直困扰着何天明,得知此行的真正用意,顿时惊问道:“李先生,您一直在关心我们,一直在想方设法帮助我们?”
“不是关心,是关注。至于帮助更谈不上,我是会员嘛,将来或许会出任理事。再说联合会是为了大家,作为堤岸华侨,这些全是我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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