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午时,薛少衍还未曾醒来。
朝安很是不安的站在床榻前看着安睡的他,在他心里他希望自己的主子醒来后会忘记青霄,又希望他不会忘记。纠结的心情让他变的更加不安。
望了望窗外的天,大雪已经慢慢停下。迎亲的队伍怕如今已经出了峻阳城,他开始担忧起青霄的命运。那个女子骨子里散发出的冷傲、决绝,与薛少衍一路走来相携相守的承诺,要如何守得住那份忠贞不渝的感情?
胡乱的想法缠绕,却听身后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朝安,你怎么在这?”薛少衍抬手轻揉了揉有些微微发沉的头,扶着床榻坐起问着眼前出神的人。
朝安猛的回头,有些惊恐的眼神望向他:“殿,殿下,你没事吧?”朝安有些结巴的问道。
“没事,只是睡的有些头晕。”薛少衍揉着头随意的回道。
朝安听他未提起青霄,心中的大石才放下,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却听薛少衍问道:“青霄呢?怎么不见她人,可是又去了御膳房给我做吃的去了?”薛少衍问着,嘴角划过一抹醉人的笑意。
朝安的心重重的被撞了下,顿时愣在了原地。怎么会?难道这所谓的忘情之药当真不起什么作用?
薛少衍看着他惊愕的模样,心中顿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薛少衍提高说话的语气,质问中有些威严。
朝安的手微微的打颤,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朝安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的一言一行皆逃不过他的眼睛。今日他如此惊慌失措,显然宫里是发生了什么事。脑海一闪而过的灵光,昨夜青霄的反常,顿时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周围笼罩着漫天的恐惧。他掀开被褥,有些跌跌撞撞的赤足跑出去,眼前一片白雪茫茫,刺眼的白光让他有些不适。他却顾不得那些,赤脚踩在冰冷的雪地中,嘴里大声喊着她的名字:“青霄,青霄。”
朝安匆忙追了出去,拉着正欲出宫门的他,突然跪在地上哽咽的声音道:“殿下,你别找了。青霄姑娘已经走了!”
薛少衍蓦然一愣,抬眸却正看见宫门弄墙那长长的红菱和大红的灯笼,那是婚礼上才有的装饰。
“是谁要成亲吗?为何这宫中布置成这样?”薛少衍喃喃的问道,松开朝安拉住他的手,蹒跚着步子朝着前面走去。
薛少衍越走越快,开始在雪地里奔跑起来,那单薄的寝衣和白雪融为一体,地上的脚印深深。
“殿下。”朝安大喊着跑上去追他,路上有宫女太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无无惊愕无比。
“青霄,你看到青霄了吗?”薛少衍停住奔跑,见人便问,可无人回答他。
朝安追上去,拉住失魂的他,已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声道:“殿下,你醒醒。青霄姑娘已经走了,车鸾走了半日了,已经追不上了!”
一席话将薛少衍心中仅存的意念崩塌,他幽幽的转身却毫无提防朝着宫门狂奔而去。
“拦住殿下,快!”朝安大喝一声,巡逻的侍卫似是知道事情不妙纷纷循指使拦住奔跑的薛少衍。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在寒冷的冬日里,萧条的皇宫内传来。
薛少衍被几个侍卫架住,一下虚弱的跌坐在地上。双目无光,神情混沌。
薛少亭与段洵月闻声赶来,就见薛少衍孤寂凄凉的身影坐在茫茫的雪地上,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寝衣,赤足乱发,似是癫狂。
“青霄。”一声哀哭大喊,令听的人心中惹上一阵悲凉。
从胸口汹涌翻腾的血逆流而上,自薛少衍的口中吐出,醒目的鲜血洒在雪白的地上。薛少衍的手紧握着胸口的寝衣,又是一口鲜血喷洒,那苍白的嘴角慢慢滑下的猩红,一滴滴落在地上。
那苍白的身影一软,倒在了白茫茫的雪地上。只有雪面染上的那醒目刺眼的血在寒冬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朵。
“殿下!”
“七弟!”
惊叫声在寂寥的冬日,悲戚的深宫传来。
段洵月合上妙音的那卷残卷,抬起头看着房内围着的众人。太医前来诊治说薛少衍是受了刺激导致气血逆流。
“青霄姑娘临行前说给殿下服了忘情之药,难道?…”朝安有些疑惑的问道。
段洵月幽幽的轻叹一声,从书案前站起看着床榻上脸色煞白的薛少衍悲凉的语气说道:“这就是天命吧?上天注定让七弟忘不了青霄。这忘情之药是真,只是此药不能融入眼泪。一旦融入了眼泪,这药效便再也起不了作用。想来青霄当时熬药时伤心欲绝掺了眼泪进去,所以才是这般结果!”这是段洵月将残卷仔仔细细的辨别后得出的结果。
“青霄姑娘也担心药效不起作用交给臣另外一个法子。”朝安说着将青霄临走前给他的迷药拿出来,看了看才叹道:“若是用迷药让殿下一直昏睡也不是办法啊。”
段洵月未想到青霄思虑如此周全,竟备了另外的出路忍不住心中一阵泛酸:“若七弟醒来情绪失控,那也唯有这个办法了!”
薛少亭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薛少衍眼眸划过一丝痛心之色,带着一丝犹豫和无可奈何。
凌墨染的迎亲队伍在第三日走出了宣国的国界,路上这三日青霄一直闭口不言,食物也吃的很少。她不知道薛少衍如今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将她忘了?眼看自己离宣国越来越远,她的心就越来越沉。
车架一路往南,气候已经不似宣国那般严寒,但青霄依旧觉得冷。那是无助、迷茫和绝望混织的冷。那是思念、伤心悲痛交融的冷。那是仇恨无奈愤恨的冷。
凌墨染知道她恨他,这一路走来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他的恨已经深入她的骨髓。凌墨染也觉得冷,彻骨的冷。
进入陈国境内,太色慢慢变得的阴沉。凌墨染看了看黑压压的天,似是风雪将至。遂命令随行的车队加快了脚步,方行驶到陈国边郡的暮城外,凌墨染一挥手示意车驾停下,戒备的看着四周。有微微寒风袭来,带着肃杀之气。
只见荒郊的半人杂草丛微微浮动,似是被风吹动一般卷起一浪一浪,少时就听呼啸的箭雨飞落直奔着新娘的轿撵。凌墨染一拍马背从马上一跃,玄黑色的身影朝着青霄所坐的轿撵飞去。
砰砰几下,几只利箭插入轿撵几分,青霄一惊就见一旁伸进来的利箭发着白色的寒光。幸好这轿撵是用上好的梁木所做,否则此刻青霄的性命不保。
又是一阵箭雨袭来,随行的侍卫纷纷挡了起来奈何这箭雨飞射便听惨叫声连连。凌墨染此时已越至轿撵前挥着手中的佩剑刷刷挡着眼前飞驰而来的箭雨,青霄探出头看着他的身影变幻如风。眼下随行的侍卫已有大半被箭雨所伤,青霄才发现凌墨染的身边竟没有一个高手在侧相护。
一番箭雨散去,那些随行的侍卫死伤大半。眼前十来个黑衣蒙面人手中提着利剑朝着凌墨染疾驰而来。
有未受伤的十余个侍卫一哄而上,瞬间场面一片凌乱。那些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那十余个侍卫拼了性命才杀死三四个人。剩余六七个黑衣人与凌墨染纠缠在一起厮杀。
青霄从轿撵上下来,那些黑衣人似是看见了目标纷纷想要冲上去刺杀青霄。凌墨染早知道这些人的目标是青霄,虽然以一敌多但他未留有任何机会让那些刺客进到青霄跟前。
青霄只是愣愣的看着凌墨染与他们厮杀,或许在那一刻她心中希望这些刺客将凌墨染杀了。几个刺客被凌墨染结束了性命,但他以一人之势终会体力衰竭。四个人将凌墨染困住,余下一人的剑直指青霄。
这样的攻击青霄本能轻易躲过的,看到向着她刺来剑她却在想死了也好,死了一了百了。生出这样的想法,青霄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等那刺客取了她的性命。
凌墨染回头看见青霄视死如归的决绝,心中突然一震,顾不得那四个刺客的夹击匆忙飞跃上前救她,因为分神,其中一个刺客的剑划向他的手臂,只听呲的一声,凌墨染的左手衣衫划破,那刺客的剑刃上染着殷红的血。
青霄看着还未近身的刺客双眼一睁,连同刺向她的那柄剑一同重重的倒在了青霄的脚下,背后是贯穿心脏的一剑。
“小心!”青霄一声惊喊却已经来不及。凌墨染为了救她刺死了那个欲对青霄下手的刺客,奈何身后还有四人。只见一道白光其中一人的剑划向了凌墨染的背后,白光下洒着刺眼的血飞落在周围的地上。
凌墨染的脸上划过一抹痛意,却见他反手一剑将刺穿那刺客的胸部。没有回头却十分精准,那满脸的冷酷犹如冰霜一般带着从炼狱而来的嗜血杀伐。
而在此时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那三个刺客先是一愣,继而身子开始变得摇摇晃晃,手中的剑哐当几声跌在地上,一个个如同喝醉了一般倒在地上。
凌墨染看见轿撵上那一抹紫色的身影,紧绷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双手一松,长剑跌落,眼看就要跌倒。青霄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却见左臂及背后的伤口因为身穿玄黑色衣服的缘故竟看不出血迹。青霄还记得薛少衍为了见她闯谷时也是穿了一件黑色的衣裳,那时候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藏的很好。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身边不是有陈国的四大高手吗?他们都去了哪里?”青霄不知是急是气的质问着,方才见他奋不顾身救她的时候,她的心还是有一丝感动。
凌墨染轻扯了扯嘴角,他脸色已是苍白的吓人却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保护你,我一人足矣!”他轻声说着,语气有些无力。
紫痕从轿撵上一跃而下,望着地上昏沉的那三人。青霄看到她并不惊讶,想想也知定是姑姑派来守着她不让她自寻短见的。
“这些人很快就会醒来,该怎么办?”紫痕问着凌墨染。
凌墨染忍着伤痛站起身,却听有马蹄声阵阵传来。青霄与紫痕俱是心中一震以为是刺客接踵而至匆忙望向前路。
“来的也太晚了些。”凌墨染喃喃说道不看来的那些人,只是打量着那三个还在昏迷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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