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省阁的大门缓缓打开。久霜看见来人,匆忙跪下,冰冷如霜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薛少亭暗自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冷的问道:“你为何要为江幻音开脱?”
久霜张张口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却道:“属下喜欢她。”
薛少亭紧握着手蓦然松开,自古这儿女情长又是谁能左右的?是他一直忽略了。薛少亭收回了冷色,又问道:“你可知她的身份?是谁派来的?”
久霜眸中闪过一丝异常,随即消逝回道:“属下不知。”
薛少亭无奈的叹了声气,道:“你起来吧。江幻音已经逃出了皇宫,可是我必须要找到她。久霜,我可以留她一命,但是她手中有我非常重要的东西,你一定要给我找回来。”
久霜一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到江幻音安然无恙的消息他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久霜起身抱拳应道。
“这件事要隐秘去办,对外便宣称江幻音去了法华寺。还有此事不能让七弟知晓。”薛少亭吩咐着久霜。对于这件事他还是有些顾忌,虽然他支走了薛少衍,但是他这个七弟对江幻音的用情极深,只怕让他知道了真相他会受不了,还是瞒着为妥。
“属下明白。”久霜点头应着。
残月高挂,梧桐疏影。凌墨染回到迎宾馆换好了衣服,令星魄备了些酒菜。他端坐在凉亭上品着酒想着事情,夜风徐徐。天气渐渐变的有些凉爽,想来皇上的车架也该返宫了。幻音回了妙音谷,七皇子去了法华寺,久霜被关在思省阁。唯有等幻音带着消息回来,才能揭开这段隐藏的秘密。
凌墨染自饮了一杯,微微酒香飘散在风中。身后似有轻轻的脚步声,凌墨染侧耳,却见那人已径自走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凌墨染看见来人不禁一惊,挑着眉道:“出来了?”
久霜颇为无奈的耸耸肩,道:“我来讨杯酒喝。”
凌墨染摸过一个酒杯为其满上,问道:“其实你不必为幻音开脱,这么做反而害了你自己。”
久霜端过凌墨染斟的酒,漆黑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无奈,嘴角轻扬扯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想救她。”他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凌墨染轻摇头,又为他满上一杯。“我未曾想那日她竟连我一起给迷晕了,我知道她要去偷你的令牌,没想到会用这个法子。”
“幻音,去了哪里?”久霜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看着凌墨染径自问道。
凌墨染微愣,反问道:“太子殿下可是让你来找她?”
久霜点头说道:“太子殿下想拿回一件东西,他说了不会伤她性命。”
凌墨染敛眸,径自笑了笑捏着酒杯转了转,道:“久霜,相信不久幻音会带着一份大礼进献给太子殿下。不如,你在多等几日?”
久霜疑惑,蹙着眉看他。“什么大礼?”
凌墨染笑着,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也许是会让太子终生感激的一份大礼。总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久霜见他一副神秘兮兮高深莫测的样子,虽然好奇,但也不多问,只道:“那我就等着。”
凌墨染爽朗一笑执起酒杯,两人酒杯相碰,对着这月色浅酌,等着几日后的大礼。
许是江幻音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即便她消失在深宫中也没有人注意。而薛少亭接到薛敬辰即将回宫的旨意,只好将此事暂且一放,带着羽林护卫赶往昆仑行宫护送薛敬辰返宫。
宫外,江幻音逃出皇宫后便连夜策马朝着妙音谷赶去。陈宣交界的西北群山之中,山脉高低起伏,地势错综复杂,山中古木嶙峋,毒蛇猛兽颇多。
江幻音入了山便轻车熟路的朝着山中走去,走了约莫两三个时辰终于看见横立的天石上雕刻着妙音谷三个赤红大字。江幻音掏出袖中的信号筒对着天空发去,只听啪的声音在空中炸开。
少时,就听幽幽声音传来:“蜉蝣天地,沧海一粟!阁下何人?”
“妙音贯耳,天下无双。冰清阁阁主青霄前来复命!”江幻音应着,伸手撕下自己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的绝世容颜。
那横立的天石突然微微响动,之间从天石中间裂开一道裂缝大小可容一人通过。江幻音收起面具,朝着裂缝中走去。
通往妙音谷的路只有两条,除了妙音谷的人,若旁人想进谷中必须持有无双令,或是闯谷。若是谷中的人则是以信号为依据,然后答出密令确定身份,方可进谷。
从谷口入得谷内还需一段距离,守谷口的妙音谷弟子早已为她备好马匹,江幻音骑着马朝着谷内而去。谷中四季气温适宜,常年花开不断,百鸟齐聚。江幻音听着谷中百鸟相合的声音,这种奇妙的乐曲她听了十八年自是熟悉不过。
越过百花海,江幻音下马,有侍女纷纷行礼相候。
“阁主,你回来了?”木槿笑语盈盈看着江幻音,脸上欣喜不已。
“我有要事要见谷主,谷主现在何处?”江幻音不与其多寒暄匆忙问道。
木槿是冰清阁的管事侍女,见自家主子如此心急忙道:“谷主在碧霞宫。”
江幻音点头,遂朝着碧霞宫而去。
碧霞宫乃是妙音谷历任谷主所用的宫殿。妙音谷中构造格局虽及不上皇宫内那般奢华,但青砖红瓦飞檐雕刻也可谓是精致非凡。碧霞宫乃是建在断崖之上,远望有种天界仙宫的感觉。
免了侍女通报,江幻音匆匆而入,推开碧霞宫的大门,就见青纱帐随风摇曳生波,殿中的美人榻上一个女子正枕手而眠,一袭月白色织锦碧华裙随风轻舞。
那女子听到声响也不睁眼只是淡淡的声音道:“何事如此慌张?”
江幻音跪下看着榻上的女子道:“青霄打扰姑姑休息了。”
那女子睁开眼,拂袖端坐了起来看着殿中的江幻音,道:“你回来了?事情办妥了?”说着虚手一抬示意她起身。
江幻音盈盈站起,端量着眼前的女子虽然已是三十有余的年纪,但她风韵犹存,虽不及画像上那般年轻艳丽但相貌也没什么变化,不过是一头乌黑的秀发上生了几根白发,脸上有种被风霜侵袭过的沧桑。
“姑姑,我找到了玉佩,但没有杀那个人。”江幻音盯着她直白的说道。
却见那女子脸色一变,微怒瞪着江幻音道:“为什么?”
江幻音不惧她的怒色,只是缓缓走进问道:“姑姑的芳名可是叫段洵月?”
那女子一惊,显然有些愣住,良久才颤抖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果真是。江幻音舒了一口气,脸上挂着一丝窃喜道:“姑姑难道是想让我杀了你自己的夫君,孩子的父亲吗?”
“你,你,说什么?”段洵月扶着床榻,站了起来,整个身体似是在不停的颤抖。
江幻音看着她的模样匆忙上前扶住她。段洵月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幻音道:“方才你说什么?你在说一遍!”
江幻音握着段洵月的手,再一次认真的说道:“姑姑,你的夫君和孩子都活着。”
段洵月似是愣在了那里,十五年了,她以为他们都死了,可是今天青霄带来的消息足足让她震撼的不知所以,她反应过来抓着江幻音的衣袖道:“青儿,这是怎么回事?你快与我说说。”
江幻音扶着她在榻上坐下,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听完江幻音的讲述,段洵月心中犹如排山倒海一般起伏不定,十五年了,她乍听到他们还在世的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青儿,你说我有一个女儿?她叫什么名字,过的好吗?”段洵月怎么想也想不到,原来当年自己生下了一个女儿,只是她连一眼都没见到便昏死过去。
“她叫薛静姝,赐号如月。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面熟,现在想来原来她的眉眼跟姑姑很像。她过的很好,太子殿下将她护的非常好。姑姑,你有一个可爱又聪明的女儿,姝儿若是知道您活着,她一定很开心的。”江幻音开心的说着,却瞧见段洵月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姑姑。”江幻音为段洵月擦着眼前的泪。
段洵月摇摇头看着她道:“我这是高兴。青儿,我要去见他们。”
江幻音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可是姑姑怎么会不知道太子殿下还活着呢?”
段洵月摇摇头,却道:“当年我从崖下救回他,并不知道他的身份。那时他告诉我他叫孟洛亭,父母双亡!我从来不知道他是宣国太子,若是知道我怎么可能不去找他呢?”
江幻音这才有些恍然大悟,她轻轻握着段洵月的手道:“只要见过太子殿下一切的谜团就能揭晓了。”
段洵月点点头,眸中含着一丝期待。
法华寺内。
幽沉浑厚的钟声响起,法华寺内传来和尚诵经的声音,伴随着钟声和经声在艳阳高照的午后。薛少衍抬头看着脚下青山,站在这里能看见峻阳城内的宣华宫,远远望去那里竟是那么渺小。
朝安远远的跟着,他的目光瞥向薛少衍伫立的崖边,崖边的石碑上刻着:绝情崖,三个醒目的大字。朝安时刻紧盯着自家主子的动向,生怕他会想不开跳下这绝情崖。
崖边长着一颗枫香树,未到深秋这树的叶子还是绿色的,只是被这山风吹落了一些叶子,摇摇曳曳的落在了薛少衍的身上。薛少衍拿起落在身上的树叶看了看,却突然觉得可惜,未待深秋便已化作尘埃,可是像极了他?
朝安看了看终于忍不住走了上去,劝道:“殿下,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薛少衍将手中的枫叶弹向悬崖,只见那叶子悠悠荡荡朝着万丈悬崖飘去。薛少衍不回头只是望着这深不见底的山崖道:“你可是担心我会从这里跳下去?”
朝安吓得惊了一身冷汗连忙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薛少衍轻笑出声,俊朗的容颜上一闪而过的苦色。“你放心,我不会寻死的。我曾答应过她,要好好活着。”薛少衍低眸似又想起那些在昆仑行宫的日子。
朝安咬咬牙,知道自己如何劝也无用,便索性直白的问道:“殿下来了这法华寺,难道就不担心江姑娘会对太子殿下不利吗?”
薛少衍负手而立,仰望那片金色的光芒。良久,才轻轻说道:“我相信她!”
朝安握了握剑柄,不在说些什么。如今他们身在法华寺,一丝宫内的消息也探不到,传不出。他每日看着薛少衍站在这绝情崖边望着那片金色的皇宫,他等的人,可还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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