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开口就不凡,毕竟她说的这些话,可是随时都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的。别说李慕遥,就是已被打倒在地的金老板,看来都可以随时杀死这个美人儿。
只不过这女人看来也不是傻子,既然敢说出这些话,自然是不怕事的,更确切地说,她特意跑来说这些话,不但是不怕事,还是特意来惹事的。
李慕遥本来还很慵懒地看着付昆痛打金老板,但现在神色也略微凝重了一些,目光不知觉也看向了这个女子。
她穿着淡紫色的长裙,远看起来就像是盛夏中刚刚绽开的一朵紫罗兰。她的身材很高挑,人也很修长,年纪看起来很轻,却显得很成熟,甚至有一种贵妇人般的感觉。
她的身后还跟着四名穿着杏黄色衣裳的女仆,那些人手中都拿着一个花篮子,在沿途洒落着花瓣。这看起来本该是既有些庸俗,也有些夸张的,但出现在这个女子身上,不但没有了这样不好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这场景真的有些梦幻。
“小女子兰莹,见过各位大侠”,她深深鞠了一躬。
“这里没有大侠”,李慕遥微笑着道。
“那至少有少侠吧。”
“也没有”,李慕遥叹了口气,“如果你真是来找什么侠的话,那只好让你失望了,因为这里只有几个混球,大混球和小混球,放眼整个天下,要真正被称为侠的,其实并不多。”
兰莹没有笑,还居然真的想了想,才侧头道:“你这话倒是很有道理。”
“只不过看来认为这话有道理的,只有我跟你”,李慕遥笑了笑,“其他人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混球的。”
李慕遥话音刚落,付昆却道:“我承认我也是混球。”
“哦”,李慕遥转头看了他一眼。
付昆已大声道:“看走了眼,认贼作友,是混球;受权势逼迫,盖着良心走镖,也是混球;最后无力护镖,沦落到要被别人救的份上,更是混球。”
“你这话不对”,李慕遥摆手,“至少要被别人救,不是混球,谁没有落难,需要被人救的时候,有人来救你,就证明你还不是个混球。”
兰莹终于忍不住笑了,她的笑声就像是林中的夜莺一样的动听。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金老板躺在凉亭旁,装作一动不能动的,不过他一直在用余光瞄着众人,他知道李慕遥和付昆好像没有再留意他,不过就算他出手偷袭,也不会得手的,因为那两个人不再留意他,正因为有十足把握,就算他偷袭也伤不了他们。
所以金老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兰莹身上。
实际上他也不认识这个女子,不过看来她倒不像是付昆的帮手,金老板猜测说不定她也是来抢镖的,只要他们火并起来,自己就会有机会,不过这弱不禁风的女子,真能打过这两大高手?
谁都没有把握,不过李慕遥早戒备着。他的剑早已入鞘,但手也早握在剑柄上。
木叶萧萧,别说出剑了,就像是他身上的剑气,也足以伤人,而兰莹则毫无戒备地走进了他的领地里。
这女子不但长得美,身上还真有一阵像是紫罗兰般的香味,芬芳的让人陶醉。
只不过李慕遥可不是轻易就会为美人而醉的男人,只不过他虽然没有醉,却觉得有些晕。
兰莹缓缓开口在讲着什么话,但李慕遥却听不清楚了,跟着他就感到付昆像是跌倒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知为何,乱哄哄的脑袋中想起了一个问题,宿醉可怕吗?
既然都说宿醉可怕,为何那么多人愿意千金买一场宿醉?
其实可怕的是宿醉刚醒来。
李慕遥就刚刚醒来,他也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宿醉,难怪他会想起这个问题。
虽然他滴酒未沾,但他的头痛得就像快要裂开,他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睛,其实阳光很柔和、很温暖的,但这温柔的阳光却把他的眼睛烧得灼热,刺得疼痛。
他足足过了半刻,才终于完完全全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间厢房,一间很精致的厢房,他就睡在软软的床铺上,身上还盖着一张丝绸被子。
他站了起来,脚还有点软,他只记得最后那一场香味,还有那副紫罗兰般的面容。
其余的,他已想不起来了,因为一想头就痛。他的喉咙也有些干,好在茶几上有茶壶,茶壶旁还有茶杯,用白玉做成的茶杯,看来这倒是一户豪富的人家。
抬头望向窗外,赫然已是西湖。
从窗口望下去,偌大的西湖,居然小得就像是一颗碧绿色的明珠,那偶尔驶过的画舫与渔船,就像是明珠上若隐若现的细纹。
这里看来是在山上,一座无与伦比的山。
李慕遥此时才发现到这间厢房的特别,在靠门处站着三个穿着锦绣华附手捧托盘,看来是女佣的女子,他们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除了那张脸。
脸虽然并不难看,但乍看之下,却有些可怕,因为三张脸都一模一样,就像是双胞胎似的,而且脸色蜡黄,如同尸体一样。
李慕遥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冲了过去。
不过他很快就察觉是虚惊一场,因为那三个女佣居然都是木偶。这主人家真是爱开玩笑,客人是活生生的,却送来三个人偶女佣。
李慕遥还在端详那些木偶,但门却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身上穿的衣服也精细的像是木偶身上的一样,但她们不是木偶,她们是人,活生生的三个人。
从她们的穿着看出,她们应该也是婢女。
看见李慕遥已经醒了,而自己连门都没有敲就进来,三个女子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公,公子这么快就醒了。”
李慕遥倒不希望令她们尴尬,“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屋子里没有茶了。”
带头的紫衣女子,示意后面一个婢女为茶壶添上茶水,然后她放下了一套新的锦色长袍,“公子,今晚主人将在大厅宴请众宾客,望公子赏脸参加。”
她停了停又道:“我是这里管事的,公子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吩咐我们。”
说完就躬身退出。
“不知这庄园怎么称呼?是你家主人救我回来的?”,李慕遥是满肚子疑问。
婢女没有停下脚,只回头道:“木偶山庄。”
木偶山庄?
难怪这屋子里会有木偶,难道是这里的主人特别喜欢收藏木偶?
还是这里的主人自己是个木偶?
李慕遥当时只觉得疑惑,而且心中有股冲劲想知道真相。但只怕当他知道真相时,他就笑不出了,或许连哭都来不及,因为他自己就是木偶!
夜色如水,虽然是盛夏,但西湖的晚风却很清凉。
转眼已是宴席的时间。
只不过李慕遥的心情早不是之前的那样,因为他已知道这场宴会估计不会那么简单。
因为那个自称兰莹女子又出现在他面前,李慕遥心知肚明,自己是被她不可思议地迷倒,然后又带来了这里。他们是谁,有什么目的,付昆等人了?李慕遥肚子里有一堆问题,不过他一句话都没有问,装作若无其事就跟着兰莹走在窄窄的长廊里。
长廊修得古朴又典雅,长廊的地板故意露出了一条条缝隙,让人看见下面碧绿的湖色,原来这个长廊是建在湖上的,长廊两旁放满了紫罗兰,淡淡的幽香充盈了整条长廊。
足足有半里长的走廊,就只有这两种颜色,紫色与绿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甚至连一个多余的飞檐或者雕花都没有。
但李慕遥觉得已经够了。
因为试问又有什么长廊能够让人走得如此的舒服?
但再好的长廊,终归不是目的地。
但兰莹却好像偏偏不想带李慕遥去参加晚宴,因为李慕遥发现她其实在带着自己绕路。
这真是很奇特的一个女人,主人邀请客人去赴晚宴,她却居然不希望客人去赴宴。
而且李慕遥总觉得,她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婢女。因为她带给人的感觉,甚至比很多小姐都高贵,当然她也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婢女,只说了主人家让他来请李公子。
说不定兰莹是想等等看,李慕遥会说什么的,想不到他却如此沉得住气。不过李慕遥以为自己不开口,这女子总会忍不住先说,谁知她好像根本不管李慕遥能否真的参加到宴会似的,李慕遥不开口,她就继续绕路。
李慕遥终于忍不住了,毕竟他对于这些人一无所知,但这些人却好像知道他,“谢谢你救了我。”
明明是兰莹把他迷倒的,李慕遥却这么说,这连兰莹都愣了一下,不过这女子真是应变奇快,立刻就道:“是啊,若不是我,你早中毒死了。”
“你不妨说得清楚些,好让我感恩戴德,日后报答嘛”,李慕遥瞄着兰莹。
兰莹倒是说得像模像样,好像她说倒是真的,“举手之劳,公子的武功与胆量令人佩服,加上主人又有请,我岂能不出手。你不知道吗,那个银丝怪网的针上还涂了毒药,公子当时看似无异状,不出半个时辰必毒发而死,我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所有人都先迷倒,把你带回来救治。”
“难怪我醒来时,脑袋这么痛,原来都该怪那该死的金老板。”
兰莹悠悠一笑,“就该怪他。”
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李慕遥头疼真是因为中了金老板的毒,还是被她迷昏的后遗症,除了她以外已没有人能说清楚,李慕遥也不想再追问。
他从不愿强人所难,何况现在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兰莹姑娘,不知你们的庄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能够建造出这样山庄的人,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了不起的不只是财富或者权力,他最了不起的是这份情调。”
兰莹本来还很轻松的,听到李慕遥说起这里的主人,却忽然低下了头,沉默了半响才道:“他是怎么样的人,公子见到了,不就自然知道了。我不敢形容,也没有办法形容。只能告诉公子,他的名字叫做“法师”。不过这里确实是他建起来的,至少这条临水长廊据说就是他亲身盖起来的,这里的每一条木,都是他亲自从后山碑林的树丛中砍回来的。”
“那不知他为何要把我请来?”
兰莹只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让李慕遥感到了一丝的可怕。
她领着李慕遥终于走到了一扇门外。
满堂的灯光,透过门缝漏了出来。
兰莹把门推开,满堂的明亮立刻照得人眼睛一晃一晃的。
屋内与外面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难怪兰莹曾说这将是一场很难忘的夜宴。
李慕遥被领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但他才刚刚坐下,却已经有人来跟他争位子了。客人在主人家里争位子,本来已够稀奇,但跟现在的情况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因为现在站在李慕遥桌前的居然是一个死人。
死人来跟他争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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