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死刑

2017-02-24 作者: 风中旧衣
第408章 死刑

夜,灯光昏暗。

余墨枫蜷缩在木板床一角,面色苍白,目光空洞的望着眼前的黑暗空间。

今晚就是他最后的一晚,死刑执行前的最后一晚,他本来可以喝酒,可以喝得烂醉,麻醉自己的意识,麻醉自己的神经,在走之前可以安心的睡一觉。

可是他却滴酒未沾,他不愿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走掉,他要好好珍惜品味一下自己短暂而平淡的人生路。

他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家人,也想起了他成长的小镇。

还有那个早已模糊的面容,模糊了很多年的面容:她总是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天真,总是如小鸟般围绕着他飞来飞去。

教室,校园,河边。

小城里每一个安静的地方,每一个适合读书的地方都留下了他和她的身影,一起相伴读书的身影。

突然有一天,她走了,走的很突然,很凄惨,也很冤屈。带着她年轻灿烂的笑容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在那个鸟语花香的季节,她最喜欢的季节。

他无意间的一个失误,竟然成了杀害她的帮凶,可是他却不敢挺身而出说出真相,替她讨回公道,选择了龟缩在家,选择了明哲保身。

由于他的怯懦,凶手最终逍遥法外,逃出了法律的制裁。

虽然多行不义必自毙,作恶多端的凶手终于在几年后的另一场血案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留在他内心深处的愧疚却永远无法洗去,随着岁月的增长而越来越沉重。

她火化而去的那一夜,曾经到他的梦里找过他,她一脸苍白,满头枯发,嘴角挂着笑,轻蔑讽刺的笑,就在他惊讶面对她一刻,一双苍白的手狠狠的推了他一把,然后轻轻转身,飘然而去。

他骤然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已跌倒在床下。

从那一刻起,他神智开始恍惚,行为开始失控,砸碎了家里所有的镜子,因为每一次照镜子,就会看到她,看到她轻蔑的笑。

最后他被送入了精神病院,整整住院治疗了一年。

一年后,他终于恢复了正常,进入了正常的生活轨道,复读了高三,顺利考入了工业大学,开始了简单而平静的大学生活。

一年的治疗,让他忘记了他和她的过去,也彻底忘记了她的样子。直到那一晚,他从李建学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女孩,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孩。

从那一刻起,他的神志开始恍惚,尘封的记忆开始一点点剥落,曾经的往事开始一点一滴的重新呈现。

直到死刑宣判,直到他她帮着他烧毁了所有的画稿。

他的脑袋才彻底清醒,曾经失去的记忆才彻底恢复,那一个两小无猜,形影不离的女孩身影再次回到了他的生命里,他终于记起了她的名字,熟悉的名字——黄静静。

明天就是他的死期,他生命终结的日子。

他害怕离开这个世界,害怕近在眼前的死亡,害怕死亡之后的黑暗,无尽的黑暗,可是他知道,他已别无选择,不得不死。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静静溺水一刻的绝望和恐惧,也体会到了那位女助教推窗坠落瞬间的绝望和恐惧。

那么明天当死刑执行一刻,自己又会是怎样的恐惧与绝望?

想到即将面临的死刑,余墨枫突然狂躁的坐立起来,一双苍白的手死死的抓住自己蓬乱的头发,不停的撕扯着,然后将头深深的埋入了双膝之间,全身痉挛着缩成了一团。

突然他从床上蹦起来,冲过去拼命的撞击着铁门,扯开嗓子凄厉的呼喊起来:“放我出去,快开门放我出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撞击声越来越微弱,呼喊也越来越微弱,最后化为了哭泣,呜呜咽咽的哭泣。。。。。。

一抹阳光透进来,余墨枫从最后的酣睡中醒过来。

他已从昨晚疯狂的恐惧中缓解过来,一脸平静的起了床,在警察陪同下安静的离开了属于他的特殊的独立房间。

上了一辆车,也上了一条路。

荒凉野地,满地荒丘枯草,料峭春风中夹杂着一丝阴森的阴气。

他知道自己的终点快到了,腿开始发软,心开始抽搐,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倒蜷缩在地,两边两个有力的臂膀架起了他,托着他继续前行。

无论他如何拼命挣扎,始终无法摆脱左右的夹持,接来下的路只有几步,短短的几步,他被押到了终点。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他最后的痉挛恐惧后,一切都已结束。

他的躯体缓缓倒下,扑通一声落入了一片清澈的水流中,缓缓的沉下去,沉下去。。。。。。

一团漆黑的暗影浮现在他眼前,暗影深处缓缓伸出了一只手,一只苍白无助的手,在水中拼命的乱抓,试图抓住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伸出了同样苍白的手,紧紧的抓住了那一只绝望的苍白小手,一股冰冷沉重的拉力死死的拉着他缓缓下沉,下沉到深不见底的水底。

在那只苍白小手的牵引下,他越陷越深,那一团黑糊糊的缠绕青丝渐渐舒展滑顺,一张苍白无血的脸从黑色青丝中突出来,面色已被河水浸泡得苍白浮肿,一双血红的目光突出眼眶,彷佛挂在苍白脸上的一双血球。

就在这一刻,她的另一只手也缓缓从黑色青丝中伸出,苍白的手指上留着长长的指甲,跟手指一样苍白无血的指甲。

那一只苍白的手缓缓的伸向他的前心,一股热血自他胸口喷涌,他面前清澈的水顿时弥漫起一层淡淡的粉红色血雾。

她的手已抓住了他的心,依然搏动着热血的心。

她疯狂的一拉一扯,一阵剧烈的心痛,她已将他的心摘下,将它轻轻捧到了他的面前,它依旧在跳动,生机勃勃的跳动,断裂的血管里依然在泵射着血,鲜红的血。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余墨枫从床上蹦起来,一只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一阵剧烈的绞痛袭来,整个痛苦的蜷缩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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