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也没待何湘芸回应,就让护士带着人去里间注射,而她自己,则是留在了外面。
等护士端着托盘出来的时候,纪唯宁已经把她刚刚去领来的药全都揭开配好,正一手拿着药粒,一手拿着水,看见护士,微笑道:“谢谢,辛苦了。”
“举手之劳。纪医生,那我先出去了。”护士同样回以一笑,而后在纪唯宁点头之后,离了病室。
如今的纪唯宁,拜媒体所赐,在整个医院都是名声响亮。
哪怕是不同科室不同职位的,全都认识她。刚刚去护士站找护士,她一个都记不住她们谁是谁,可那些护士一看到她,却都是齐齐打着招呼,搞的她好一阵不自在。
重新对上何湘芸,她伸手,给她递着水:“本来空腹不太适合吃这个药,但你现在烧的严重,所以先吃一次。”
何湘芸这会儿总算抬头,正视了眼纪唯宁,无声接过她手中的东西,而后将药抛进口中,微微仰头喝下两口水。
哪怕是如此病着,哪怕只是吃药的动作,何湘芸却都可以表现的那么优雅,而徐暮川,当真是跟他母亲如同一个模子一般。
何湘芸拧着矿泉水盖子,向来打理的毫无瑕疵的指甲,此刻,是难得的素净,她回身,重新坐到椅子上,对纪唯宁没有搭理的打算。
纪唯宁倒也没有介意,她随着何湘芸,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与她隔着不远不近,却能很好的观察到她的身体状态。
“您的司机在不在这里?”
刚刚在外面拿药的时候,她有看到外面天色不太好,看起来是要下大雨。夏末初秋,在这个城市,总是少不了大雨的侵袭。
也不知道徐家的司机有没有跟着何湘芸过来,要不然,等会回去,若是淋了雨,又是麻烦。
“我让他回去了。”何湘芸掀了掀眼皮,懒懒的说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药力的作用,何湘芸在那椅子上坐了没多久,就靠着椅背睡了过去。纪唯宁见状,只得起身,而后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随意披在了她身上。
一开始没有考虑到她竟是累到如此程度,不然带她去有床的病室,现在睡觉也要舒服些。
纪唯宁站在她面前,看了良久,最终还是出了病室,给徐暮川打了个电话。而后,又回来,坐回到原处,静静的陪着。
可能是睡的不舒服,何湘芸没一会,就扭动着脖子醒来,看见身上的白大褂,又看了眼始终坐在对面陪着的纪唯宁,冷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着您退烧。”纪唯宁抬眸,浅浅回了句。
何湘芸坐起身,可能是因为烧退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要好,也似是有了些精神说话。
“叶婧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徐家不可能再接受她,同样也不可能接受跟别人办过婚礼的你。所以,你没必要因为我是暮川的母亲,这样来讨好我。”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病虚,语调却是稍显冷硬,可见,她对纪唯宁同样是排斥的。
“且不说你和中承的江总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单单是你们前段时间闹出的事,全城尽知,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进徐家?”
“当然,如果是像你之前所说,你和暮川只不过是想在一起玩玩,那只要暮川愿意,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我自然不会搀和。不过我始终都认为,女孩子应该要自重一些,毕竟,这里不是美国。”
纪唯宁本来是想安安静静的陪她在这里,虽然一直很想有个机会可以跟她聊聊,但想到她现在身子不舒服,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可是,她这会儿这么一说,她倒也是拦不住话了。
纪唯宁的双手依然在白大褂的口袋中,她对视着这个雅致雍容的妇人,轻轻出声:“徐夫人,您有没有真正用心去关心过徐暮川?你在夜里入睡之前,有没有安静想过,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你了不了解他的内心世界,哪怕只是一点点?”
“你们说话,口口声声都是打着徐家的名号,徐家的脸面,徐家的利益,甚至是徐家欠下的人命债。”
“您的儿子长的那么优秀,可是,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您对他付出的爱有多少?还是,您觉得,他那么出色,那么强大,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关爱?”
“他自小孤独成长,好不容易有了一番自己想干的事业,却又不得不为了你们这些亲人,断然放下他已经打拼下来的一切,回国挑起四分五裂的徐家,挑起破败的世腾集团。”
“在这里面,您身为母亲,不但没有给他任何关心,反而连同强势的徐老爷子,处处逼迫他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我理解你有你的情不得已,你这几年把所有的宠爱和关心都给了叶婧。徐暮川得到过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是徐家的子孙,所以就必须无条件的承受你们强加给他的一切吗?”
“可是,哪怕您这样一个没有给过她多少关爱的母亲,他依然在乎,甚至愿意为了你,勉强自己接受叶婧。”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在这里评判您的对错,毕竟您才是长辈。而且出生在那样一个大家族,难免会有尔虞我诈,为了在其中完好生存,也许你们做父母的也有自己的考虑,也有你们的无奈。”
“我也不否认,因为我的存在,让你们整个徐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又陷入另一番不堪的境地。”
“徐暮川想要设计摆脱叶婧,我早就知道,上次在他的公寓,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不想让你在订婚宴前,察觉到不妥。你对叶婧那么信任那么宠爱,如果那时候让你知道,无论是从哪个方面出发,你的立场都肯定是站在叶婧那边。”
“徐家跟叶家的恩恩怨怨,您比我更清楚,也轮不到我在这里说什么话。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过去,真相已经大白,您现在是不是该摆正一下自己的角色,给徐暮川一份真正的母爱?”
“我母亲早逝,我的父亲常年兜在商场之中甚少着家,我的童年,同样是在冰冷无爱中度过的。那种极度渴望父母关爱,却始终没办法拥有的空虚,会让人绝望麻木,而徐暮川,他同样也是如此过来的。”
“就如同您现在这样,一个人空荡荡的住着,哪怕房子再大,哪怕佣人再多,那种空虚那种孤寂都是没办法填补的。这样的日子,您过了三年,而徐暮川却是过了二十年,您难道一点都不心疼吗?”
“你们母子之间,最起码还有弥补的机会,而我和我母亲,一辈子都无法再弥补。”
“至于我和江承郗,虽然我们一度谈婚论嫁,但我跟他之间,自始至终都是清白的。”
纪唯宁说到这,才顿了声。她知道何湘芸几度想出声反驳,想要打断,可她却是当做看不见,自顾自的说着自己早就想说的话。
她知道,何湘芸其实是有听进去的,只是,兴许是被一个晚辈这样说出她的错处来,多少有些挂不住脸。所以,对她,没有很好的面色。
“如果我说的话,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您多担待。”最后,纪唯宁如此说了句。
从刚刚就被她一直握着的手机,在她掌心嗡嗡震动,她低头,看了眼来电,而后又看了眼何湘芸。接着,按下接听键,跟着手机那端的人说了声:“我们在门诊大楼一层里侧的病室。”
很简短的通话,说完,就收了线,她往着何湘芸过去两步:“徐暮川过来了,外面在下雨,让他送您回去。”
何湘芸似是有些意外,眼神里更多的是不赞同,对着纪唯宁,面露不悦:“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让他知道吗?”
她也是商家出身,当年跟徐炜元,是受父母之命,商业联姻结的婚,婚后,曾一度跟着徐炜元打理公司。所以,商场之中的事,她算是有些了解。
她很清楚,一个负面消息,对集团的运营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如今,徐家跟叶家,算是彻底决裂,世腾的业务势必会受到影响。
处理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但如果一个不慎,哪个环节没有注意到,或者叶家有心使诈,那后果有可能会是一发不可收拾。
暮川肩上的担子,还有所承受的压力有多重,可想而知。
“不要怪我自作主张,儿女需要父母,父母也同样需要儿女。您现在身体不舒服,以徐暮川的为人,他哪怕再如何对你淡漠,也不会不管。如果心中真的有愧,不如就从这一刻开始,主动靠近,好好弥补。”
对这些话,何湘芸一度沉默,只是抬着头,双眼凝神的看着纪唯宁,顿了好久,才开口:“你真的是纪中棠的女儿?”
其实,何湘芸对纪唯宁的身份,也是后来才猜测出来的。
商界里的人都知道,中承集团的前身是纪氏企业,而江承郗则是被纪中棠一手培养出来的,有着名义上的养父子关系。
据之前的媒体所爆,纪唯宁是江承郗青梅竹马的恋人,她同样是姓纪,加上何湘芸对纪中棠,对纪氏企业,一点都不陌生。
所以,只需稍稍一想,便能八九不离十的推断出来。而她潜意识里抵触纪唯宁的原因,也恰恰是因为,她是纪中棠的女儿。
连她都知道的事,老爷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纪唯宁真的是纪中棠的女儿,那哪怕暮川和她再如何相爱,也注定了是艰难。
“徐夫人认识我父亲?”对何湘芸能说出纪中棠的名字,纪唯宁却是非常讶异。
只是,还没等何湘芸回答她的话,病室的门便被人直接从外向内推了开来,随后,徐暮川挺拔的身姿就那样出现在两人眼前,高大的身影,堵住了病室门的一大半。
以往,每当看到徐暮川,何湘芸总会是第一个迎上去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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