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暮川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没良心,我这么辛苦为了谁?好了,别说话,乖乖睡。”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尤其在说乖乖睡的时候,几乎能将人溺毙。纪唯宁想起徐老爷子还在这家医院,便催促着他:“你赶紧……回去看你爷爷吧,我这儿……没事。”
他捏着被角,给她往上提了提,而后伸手扫开她额上的发丝,俯身,薄唇在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之上轻印,而后才道:“那边有人看,你睡,我就在旁边。”
“真的……没事吗?”纪唯宁不放心,脑中想起的都是宴会厅上,徐老爷子歪头昏迷的样子。
“他的病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而且住的还是VIP病室,你们医院就是怠慢谁也不敢怠慢他,放心好了。”
听着他的话,纪唯宁才似是放了心,闭上困倦的双眼,
徐暮川无奈,他若不仔细解释一番,恐怕她便不会安心让他呆在她身边。可是,看着这样的她,他又怎么可能放下心去做其他的事。
他问她,是谁掐的,她没有回答,可是,她的反应足够让他明白。
怎么也没想到,把她丢在宴会厅,让她自己先回去,只是那么一个多钟头的时间,竟会让人折腾成这样。
徐暮川坐在她床边的陪护椅上,她的双眼此刻紧闭着,已看不到那不堪入目的红丝,可是脖子上那道淤痕,却依旧显眼刺目。
原本在她面前,他是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这会儿,她已睡着,他止不住自己的面色发沉。
恰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徐暮川循声看过去,便见江承郗拿着几盒药进来,两人对视的时候,江承郗微愣了下,但也只是半秒,便似了然。
他的西装外套早已脱下,身上的灰色衬衫也有些皱巴巴的,而原本系在颈口的领带,更是已松垮的不像样,双眼猩红,发丝凌乱,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情敌相见,本就分外眼红。更何况两个人,一直都在明争暗斗中,此刻加上纪唯宁的事件催化,即使是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徐暮川,也是倏然站起身。
似是怕吵醒刚刚睡下的人儿,他忍着怒意,缓步走向门口的江承郗,压着声:“麻烦江总出来一趟。”
江承郗微扯起一边唇角,算是回应,在徐暮川率先出了病房之后,他也放了手中的药盒,随后跟了出去。
虽是深夜,过道上没有人行走,但两个男人心知肚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动作太激烈,难免会吵到里面的人。
所以,他们一前一后,难得有默契的走进连着过道的露天台。
江承郗几乎是刚走进站稳,一个拳头便向着他招呼过来,力度猛的硬是将他打偏了头,足以可见出拳之人的怒气。
徐暮川不是粗莽之人,他从来就不喜那些用暴力来发泄心中怒气,或者解决任何问题的行为,可是今天,他不出这个拳,他心里的火气无法消灭。
“你怎么敢下得去手!”徐暮川咬牙狠斥,勾起长腿又是向着他腹部踹了过去:“你******到底用了多大的劲,敢把她掐的双眼都充血。你有没有常识,你再掐久一点点,她的命就断送在你手下!”
他活到三十一岁,出口说粗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可眼前,无论他怎样,都好像无法泄下心中的愤怒。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她,说她是无价之宝吗?你就是这么爱她的?江承郗,你简直是个混蛋!”
自始至终,无论徐暮川怎么往他身上招呼,江承郗都未曾还手,对纪唯宁使出如此暴力的行为,他比谁都要憎恶自己。
如果身体上的疼痛,能缓解一下此刻他心尖的痛楚,那他愿意这样彻彻底底的痛一回。
以前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好像什么都理所当然。纪唯宁的身边,从未有任何异性靠近过,因为有他,她对再多想要追求她的异性,都是毫不客气的拒绝,其中也包括在医院一路领着她的乔治。
也许是她一直以来都太过本分,太过专心,以至他便得意的忘了形,以为她真的是非他不可。
所以,他安心等着她长大,等着她心甘情愿将自己交付给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更是曾未想过,成为她男人的,并不是他江承郗。
他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女孩,竟然就那样,被别的男人夺去了她的美好,偏偏,那个男人还是他心头之结。
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恼,又如何不心痛。可是再怒再恼再心痛,他也不该如此对她,他想,他真的是疯了,疯的像个索命的魔鬼。
可是,他的悔痛,也仅仅是对纪唯宁而已!
唇角传来撕裂的痛,他踉跄着站起身,这番动作又是牵扯到了被踢到的腹部肌肉,让他不由的‘嘶’了一声。
江承郗站起身子,狭长的眸子里,有着比纪唯宁的充血还要严重的红丝,瞪视着面前这个即使是连着几番激烈动作过后,依然是衣衫齐整的男人。
他的嘴角已经是红紫一片,然而,他却是毫无所谓,随手抹去唇角渗出的鲜血,笑着出声,有着自嘲:“听说,你们睡过?”
徐暮川神色自然,就好像那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情。
“你******凭什么睡她!”江承郗一声怒吼,飞身上来,同样朝着徐暮川挥拳,拳风很猛,用足了劲。
只是,徐暮川警惕,在他的拳头就要砸过来的时候,他头一偏,猛拳掠过,并未动得他分毫。江承郗是将心底的所有情绪都发泄到了面前这个男人身上,一拳没打到他,忙转手,又朝着他挥了过去,动作极快。
这会儿,徐暮川没有躲闪完全,以至脸上也同样挂了些彩。但比起江承郗来说,是好太多。
“我守着她那么多年,从来都舍不得动她,你凭什么!”他低吼着,愤怒不甘。
因为身上受着伤,再加上刚才打徐暮川时,卯足了劲,江承郗这会儿已经耗完了劲,连退着脚步,向后撑手跌座下来。
“当初是你自己弃她不顾,你有没有看过她被你抛弃之后的失魂落魄?如今,你又能怪得了谁!”
徐暮川隔着他几步远,冷声指责,他的唇角同样破了口,渗着鲜血的腥味。
“仗着自己学医出身,在医学界人脉甚广,叫来国际一流的心理医生接近连素敏姐妹,引导自闭症孩子说出那几个字,跟叶婧订婚,逼我交出证据。徐暮川,你倒是深情,为了摆脱自己身上的婚约枷锁,竟然连一个孩子都要利用。你不知道,那样的场面,会刺激到那个有病的孩子吗?兴许,他的心里会留下抹不掉的阴影。而你,就是加重他病情的罪魁祸首!”
正当徐暮川想踏步离去的时候,江承郗沉沉开了口,也成功让他的身形顿了下来。徐暮川紧抿着唇,只是停了那么几秒,没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再度提脚,大步走出露天平台。
只是,不过走了那么几步,却是被眼前忽然出现的纤瘦身影阻去了步伐。
她穿着医院过大的红色条纹病号服,满头青丝直顺的垂在肩头两侧,布满血丝的双眼,有过一瞬惊疑,但也只是几秒,便被她敛住。
徐暮川看着她踏步过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直握拳垂放在身侧的手,不由的伸出来,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蹙着眉心,出声:“唯宁……”
然而,她却只是抬头,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勾起浅笑,而后,便伸手拿下他覆在她手腕上的大手,直直向着江承郗走去。
徐暮川随着她转过身,清眸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他刚刚的注意力没在入口处,不知道她在那儿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可是,看着这样的她,心里也是清楚,重要的话,她都是听入了耳。
徐暮川很清楚,她一直以来都是处在一个比较洁白正义的世界里,心向善。不若他,虽然也是从医出身,但毕竟在商场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过来,再多的黑暗,他也见过,早就麻木。
确实,为了干脆利落的摆脱叶婧,不给她反扑的机会,他是利用了一个什么都不懂表达的孩子。但他也同样认为,比起叶家一家人做的事,他做的这些,不足以伤天害理。
他之所以始终都没有把这个事件中的细节跟她交底,也就是怕她若是知道,会阻挡他的行为,也怕她会产生深深的愧疚心理。
徐暮川双手自然垂放在大腿侧,看着她站定在江承郗面前,无法猜到她下一步是想要做什么,心也在那一霎,闪过些许慌乱。
纪唯宁垂眸看着江承郗。
印象中,江承郗一直都是光鲜亮丽的,他五官很俊美,身姿挺拔,有着让女人趋之若附的本钱,纪唯宁鲜少见他有过衣衫不整的时候。
而此刻,他却是鼻青脸肿,满身狼狈的撑坐在地上,一派颓然。
说起来,这段感情确实是她变了心。
可是感情的事,她也无法自控。如果当初不是他那么一声不响的离去,或许这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到了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去纠结谁对谁错。但勿管如何,这个男人终究还是给过她太多温暖,给过她成长岁月中的太多安全感。她想,哪怕这辈子到了尽头,她依然会记得,生命中有过这么一个兄长。
至于母亲的墓地,如果他非要这般要挟,她大不了就将墓地迁出来,父亲那边,她愿意承受他给的任何责难。
纪唯宁伸手,掌心向上,朝着跌坐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嘶哑的嗓音极为难听,却也能够分辨出来,她在说:“哥……你起来。”
江承郗怔过一会,而后撑手起身,倒没有把自己的手伸到她手上,她那个小身板,拉不起他一个大男人。
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抬起头,勾着浅笑:“你……去找护士,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就回家吧。我没事,很快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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