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艰难的决定

初晨的阳光还未升起，黎明前的黑暗还在缠绵，风吹来，略显凉意。

慕家的后院里，很早之前便就传来一阵阵的低喝声，手中的长剑呜呜作响。直到一缕阳光射来时，才逐渐看清了他模样。

慕炎是一位面容清秀，身姿略显瘦的男子，生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上去灵动无比，只是汗水将他的面庞打的略显狼狈。

三年来，他闻鸡起舞，挑灯夜读，倘若上苍不是开了一个小玩笑，他一定是位英俊的男子。

族长唯一的儿子，慕家的大公子，与他超然地位所相对的是，他那双坚毅中却又不时闪过绝望的眼睛。

“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了，一点的灵气也凝不出，或许我果真是上苍的弃儿，注定被人伦弃！”

慕炎单手持剑，跪在地上自嘲一笑。随后一拳砸在地上，血迹斑斑的伤口，却不及心底十分之一的痛。

父亲慕澜，一族之长，气海八阶顶峰的修士，武技高强，名动整个轩阳城。但与这番威势相对的是，他的儿子，一个如同被诅咒了的男子，一个令慕澜处境堪忧，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的儿子。

慕家内部传来消息，慕澜族长地位即将不保，整个家族正处在风雨飘摇中。

慕炎每次想起自己老父亲极力袒护自己，而一次次被族内长老恶语中伤时，他的心撕心裂肺的疼。

“呦，慕少爷早上好啊，还真是努力呢！快要凝聚出气海了吧！”

慕方铭背着铁剑，漫步而来，每当黎明经过后院时，他都要同慕炎打个招呼，只是为了羞辱他，那声音里有种说不出来讽刺。

他是大长老的孙子，已经是二阶气海的修士，为了刻着羞辱他，慕方铭不惜每天早起，来观看慕炎狼狈的表演。羞辱族长的儿子，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感到有快感的了。

慕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背起铁剑，一言不发的走远，即便他经常遭受别人的冷眼，但又有谁会习惯伤痛呢？

今天整个慕家表现的都很怪异，下人们来去匆匆，他们的眼睛里充斥着鄙夷，可怜，甚至憎恶，这令慕炎感觉到有一丝丝的不对劲。

殿门紧闭，门前聚满了人，但一见到慕炎的到来，便轰然散开，皆是一脸奇怪的表情。

慕炎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着。

“慕澜族长，你身为族长十几年，可曾听说外界现在对慕家很是不满。”

慕澜身姿挺拔，眉间微宇，坐在正中央的木椅上，面色阴沉道，“有何不满？”

大长老慕凌风道：“家族内斗，经济衰退，外界已是议论纷纷，慕家至今还未有过这般低谷，慕澜族长，你不会不知吧。”

“我慕澜自担任家主以来，殚精竭虑，无不为了家族利益着想，你们这样说，也太片面了吧！”

二长老慕寒点了点头，“慕澜族长的能力我们看在眼里，只是当下这形式……”

“你们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何必吞吞吐吐！”

慕凌风瞳孔骤然缩紧，直接站了起来，“好，如此今天我便直说了。我觉得慕澜族长，你该退位让贤了！”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顿时寂静无声，就连门外的慕炎，也是大为震惊，他没想到，慕家的内乱，竟然已经上升到了如此地步！

平日里他们虽然高呼不满，可事情却不敢摆在明面上，今天他们显然下了逼宫之心了。这令愤怒的慕炎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慕澜面色极其阴沉，“你们说出合适的理由，还怕我不会退位让贤吗？”

“慕澜族长，您只有一个儿子，未来的族长不可能是一位废物！”

慕澜愤怒的大手一挥，“轰”的一声，巨大的紫檀桌子轰然倒塌，变为漫天碎屑。

“到底还是牵扯出吾儿了吗？这便就是你们联合起来，逼我退位的理由？”

慕澜冷冷的扫过众人，八阶气海修为的强大，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慕凌风一挥袖袍，化开了那股威压，缓缓说道：“慕澜族长，外界关于慕家的传言，您说到底怎么做呢？家族内训明确规定，男子满二十时，修为达不到气海二阶，必须逐出家族。慕炎今年十九，难道您让家族养一个废物，成为整个轩阳城的笑话么？”

慕澜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这让更多嘈杂的声音响了起来。

“够了！”

“你们无非就是想夺我族长位子，有何需要恶语中伤我的孩子！你们有什么资格可教训他？当年若不是大长老你一意孤行，带领整个慕家与萧家对抗，何故被敌人有机可趁？又怎会令我仅六岁的儿子，重伤成了一个废人！”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儿子，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你，最没有那个权利！”

慕澜满脸怒气，嘴角不断的抽搐着，情绪异常的激动。自小他便觉得亏欠这个孩子什么，他听不得别人这般侮辱自己的儿子，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放弃族长之位，一生做慕炎的后盾，为他遮风挡雨。

“一意孤行？真是笑话，若不是当年我奋力一战，慕家怎会有今天，慕澜族长，是你贪恋族长的位子吧，还有你那废物的儿子，也……”

话还没说完，慕澜一脚踏碎了整个地面，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动，八阶气海的战力，席卷了整个慕家。

“慕澜族长，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那我慕家真的要危险了……”

“族长大人，莫要贪恋权利呀。”

“慕澜族长，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

嘈杂的声音响在慕澜的耳边，让他感觉世界从未有过的厌烦。

“哈哈哈……”

慕澜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双目绽放出骇人的精光，“何必诸多借口，不就要我退位么，那我……”

慕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紫檀大门发出的吱嘎声打断了。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轻轻的推开了殿门，径直的在无数吃惊而又鄙夷的眼神中，走到了一干人的跟前。

慕澜眉头微皱，“炎儿……”

大长老一脸讥讽，欲羞辱一番，道：“谁允许你进来的！”

慕炎笑着弯腰行礼，身子里没有丝毫的灵气的他，显得有些消瘦，这令慕澜心疼不已，正欲开口时，岂料被慕炎打断。

“慕凌风长老，请问一下，我父亲当下是否还是族长？”

“哼！暂时还是！”

慕炎再次弯腰，“我请问，族长还未发话，你区区一个长老便就敢在此聒噪，算不算以下犯上，又算不算触犯宗规呢？”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鸦雀无声，皆是一脸惊色。

慕澜作为父亲，深知自己儿子的能力，却又忍不住升起一抹担忧。

“慕炎，你应该注意自己对长辈说话的态度！慕澜族长，这就是你教育的好儿子吗？”

慕凌风言辞厉切。

然而慕炎笑了，紧接着变为仰天大笑起来。

“慕凌风长老，你难道不嫌羞耻嘛！堂堂一位长辈竟然这般侮辱晚辈！我父亲到底有什么错！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若非当年父亲一战惊退萧家外敌，你们早就是孤魂野鬼了！”

顿时，整个大殿的人都愣住了。

慕炎吼出了这十几年来的辛酸苦痛，他绝不容忍任何人欺侮自己的父亲！多少次看到自己的老父亲对月长叹，他心疼。

他多想对父亲说，不是您的错，是慕家负我！

慕炎流出了眼泪，对着慕澜深深的跪了下去，“父亲，感谢您多年来的爱护，我恳求您将我逐出慕家，慕家需要一位英勇的族长，炎儿……长大了……”

慕炎深深的低下了头，他怕自己的眼泪被父亲看到。

慕澜的双手已然颤抖不已，桌子上早已摆着对慕炎的处决书，他望着一脸坚毅的慕炎，又望望四周如狼似虎的长老们。他咬着牙，含着泪，做出了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我以族长的名义声明，一年之后，慕炎将离开我家门，掌管族内良田。但这一年内，他仍是我家族少爷，但有犯上者，杀！”

慕澜声音嘶哑而又颤抖，凶唳的目光中带着心痛和绝望，那是他唯一的儿子！

慕炎抬起头，微笑着看着自己年迈的父亲，悄悄伸出了拇指。父亲，你永远是慕炎的骄傲！慕家有你才会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