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地精们就吃这种东西?”我看着这锅翻搅着青色的菜、花色的虫和白色的肉沫的汤,很是惊疑地问。
先不说前世最起码的粮食,泡面、方便面,就是我重生之后吃过的,这个世界最简单的食粮,赤子先生研发的各类饼干,也是浓缩了无数的食材,富含各类营养元素,其色香味及补充体力的能效仅在赤子先生发明的行军丸之下。可是这算什么?看着都恶心呐!
“这算不错的了。”季和巴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然后巴补充道,“食材还是地精伙伴们平时舍不得吃的,这次很辛苦才从深渊之下带上来的。几天前接到我们两兄弟的通知之后,他们就在为您准备这份高级套餐了。”
闻言,我惊异地看向等着我先动手然后开饭的一大片地精,眼眶真的湿润了,本有的一些恶心感也瞬间褪了下去。
我从未想过,两次人生,第一次体验被完全的尊重,体验做家长感受家庭温暖,却是在这些地精里面。
比所有种族都低贱,比人类最低贱的贫民还低贱,比魔族最低贱的莎草兽还低贱,没有任何生物会正视的,可怜的地精。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被夏普他们几个感动得足够了,没想到还是轻易被这些普通地精再次感动。
我看向盯着锅里的汤直咽口水的古古勒沃,把手里的木签子交给她,然后我起身蹦了蹦,看地面的脚印,确认重力术终于是全部失效了,不由松了口气。
然后,我开始把所有的衣服物件都一件件除了下来。在这个过程中所有地精都默默无言,只是盯着我看,一时场间只有躺在一边的夏普和福米尔缓缓喝着汤的声音。在脱下所有的同时,我也发现了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些不同了,不过我没有理,一直脱到浑身一丝不挂。
巴很通情达理地递过来的一件灰黑肮脏的衣服,我随手几下穿上了,有点紧,毕竟是比我还矮小的地精们的衣服。然后我再次在锅边坐下来,从地精们收集的那堆碎裂的藤蔓里抓过一根丢进火里,这才转头对所有聆听着我,对我穿上他们的衣服眼里很是激动的地精们,用地精语说道:“我不会承认自己地精的身份,但是我承认你们是我的亲人。”
我没有在中间停顿,一口气说完了,不然我害怕稍微摆点谱,前一句说完,就会有狂热的地精想不开。我看了看他们,虽然有些波动,很多老地精的眼神都有些黯然,但是还是比较平静的。于是我松了口气,举起一只手,然后直接捞进了汤里!
很烫,烫得我眼前发黑,可我还是咬着牙翻搅了几下汤水,然后捞起一片菜叶,抖掉上面的不知名虫子,然后用冒着热气的手臂,送进嘴里吃了起来。
我这么做有几个原因,一是因为这是地精族的习俗,“亲手”翻搅食物,是地精族上位者给普通地精最好的赐予,因为地精们相信这种带着上位者气息和味道的食物是最美味的,这看我眼前的地精们再也控制不住地跳起来欢呼的样子就知道。二是因为夏普和福米尔已经先吃了,所以才不需要注意他们能不能接受这种其实有些恶心的习俗。三是因为刚才发现,我身上似乎干净了很多很多,起码已经有了一些褐色的肤色,看得出是毒素已经很少,又是莫名其妙有了的好处,不然就算普通地精的身体都不错,我也不敢随便“亲手”下毒。
我吃了一片叶子之后,就走开了,让开位置给争先恐后的地精们吃饭。然后我回头笑骂季和巴两个家伙说:“别跟着我,回去吃点,现在就你们还有点力气,一会还有你们的事呢。”
目送谄笑着回去抢东西吃的季和巴,我走到喝完了汤靠在墙上养神的夏普跟前,喂了几声,他撇过头没理我,真是傲娇又淘气的孩子。我只有转向旁边的福米尔,他也调皮,居然对我吐舌头。
我趁他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磕了他一个脑崩儿,对此福米尔只能翻白眼表示抗议了。
刚才停住下坠之势后,得亏还有普通地精们帮忙,我们才没有失血而死或者怎么样,虽然手法有些粗糙,但是好歹受了照料,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看我似乎还想弹一下,福米尔脸上发毛,赶紧没话找话说:“不知道赤子先生现在怎么样了,啊哟!”
我没有理他,再磕了一次,才回答道:“那种战斗不是我们可以参与的层次,我们如果想帮忙,临时抱一抱至高神的大腿,祈祷呗。”
“您可以参与啊。”福米尔笑了笑,“布妮小姐和雷副队长都说了,我们也是这个意思,要不是您的指点,我们就要折损人员了,现在所有人都没有挂了的,这都是您的功劳啊。”
“别取笑我,我是侥幸而已,有那么一点经验。”我呵呵一笑,好像的确很不好意思地站了会,然后又坐下,马上又烫屁股似的跳了起来,跟个猴子似的。
“想问就问,不要啰嗦。”夏普出声了。
闻言,我扁了一下嘴,憋了会气,然后叹出来,走到他们面前站好,正式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普罗老货呢?”
“死了。”夏普眼白都不带瞧我的。
我噎了一下,还是福米尔义气些,说了实话:“打到一半的时候,他被现任安明社社长扎珀拉请去了天上,大概十分钟后,他在天上大声说了一句,好像是‘我要回我家了,再会。’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了。”
我呵呵一笑,无比尴尬,好在这时候季和巴突然叫我,我赶紧答应,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无法接受——如果普罗真的是这样做了的话,他将成为地盘的罪人,这从原本最敬重他的夏普都咒他死就可以看出来了。也将成为我的罪人,因为整个地盘,除了赤子先生,就只有他,有可能在我最初最简单的一个钟表图形和几个文字要点的提示下,设计出钟表的具体图形,原本我还怀疑雷身边有强大的工匠,那么现在我只能怀疑,联结七号,获得初稿,研究钟表,让五号联系贵族,挑起,或者说引导战争,这些,都是普罗这个贤者,对我的阴谋算计——我接受不了,我无法接受!
之前怀疑了那么多人,甚至怀疑过赤子先生本人,却独独没有怀疑过这个与我互称老鬼老货的贤者,就是因为我接受不了!我怎么可以在刚刚体验了大家庭的温暖之后,再接受被朋友的背叛!这很恶心!
其中还有很多细节并不正常,也说不过去,可是我想不出任何不是普罗的根据,我也想不出普罗的目的,越是想不明白,我就越是难以接受——还有哪些不是阴谋的?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我有些浑浑噩噩的,下意识地接过谁递过来的一条黑乎乎的长条物的时候,我还发了会呆,直到又不知道谁轻轻拍了我一下,我耳边才有了声音,才有点回过神来。
左右看看,是季和巴,我身前不远是嬉笑着吃饭的地精们,其中拿着签子戳肉菜的古古勒沃吃得最欢。不看他们吃的东西的话,还是很让人欣慰的。
我有些干巴巴地笑道:“吃得还好啊。还好啊?”
巴奇怪地看着我,问道:“很好,他们吃得很开心,得感谢您的赏赐。还有您看看,这条是不是就是您要找的东西?”
我这时候才真正回过神来。低头看手里的东西,软软的,黑漆漆的,不知道是布条还是藤条,也不是一条莫名其妙的寄生虫,也不是神经也不是肠子的长条,确认了没错,这个就是我重生初来的时候,从自己侧胸里掏出来的,后来被我随手丢掉了的那根长条——这是虫子的粮食。
谢克多连为了窥视我,而放在我身上的虫子,的粮食。这是得亏从太极之中出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自己的侧腹有些不对劲,有东西在使劲搅动,这种搅动在不断被太极的勃动玩弄的时候尤其剧烈。太极的勃动够久的了,于是我有了足够的时间,想起了谢克多连,想起了他穿着奇异服装不温不火地在我身上实验他的虫术的场景——那正是我重生初来,认识到自己自己是怪物,认识到自己身体的怪异的时候,还意淫自己是超强武者的时候,激活的那个场景。
谢克多连,我抽走了这条食物饿了它那么久,你的虫居然还那么活跃,看来你果然还活着——而且,近在不远!
我眯起眼睛看着这条虫食,笑了。然后我转头问季和巴吃饱了没有有力气没有,我们,去杀虫。
普罗已经回他家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能再让那条虫子回家,不然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忙完这些事,我,也要回家了,依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其实很羡慕那个我,他似乎很随意地就得到了足够多的记忆,明白了很多事。可惜他知道是他知道,我还是不知道,而且我和他的头脑比起来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分裂出来的,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发展。不过为什么共用一个身体的两个灵魂,记忆不可以共通呢?灵魂的确非常神秘,赤子先生也不知道有多少成果了。
说不担心赤子先生是假的,可是我们现在坠入了地底不知多深的地方,地形也改变得谁都认不出来,在夏普他们几个休息好之前,是别想出去看一眼的了。
想了些有的没的,我和季和巴来到了一处还能通一点天光下来的地方,再次抬头看天,还是找不到太极。于是我坐了下来,示意季和巴在我身后坐好,拿出突突随时准备动手,然后我再次脱下有点紧的上衣,捏住那条虫食,摸准了后背那个怪洞,然后把虫食慢慢地伸了进去。
没错,那条虫子,就在我的肚子里,偶尔还会如同又粗又硬的肠子一般漏出来——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想想,真是恶心——崇尚阴谋和仇视别族,喜欢玩毒和虫等等歪门邪道,还把主意打到老师身上——没有比谢克多连,和谢克多连的东西更恶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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