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土葬

这个世界，自从在赤子先生和几位大贤的共同努力下，开通了海路甚至跨海传送阵之后，世界似乎变小了，人员流通了，武技和魔法在不错的氛围下也有了长足的发展。原有的很多排名和榜单已经消失或者重编，最出名而又获得公认的，“我”还记得的，有“九饰八铠七弓六杖五刀四剑三枪二书一人”。

九饰，除了“灵魂之戒”、“生命项链”、“多鲁森头环”、“贵族臂章”、“鼓舞之鼓”、“雷神之锤”、“饥渴之戟”这些在浩劫之中丢失甚至可能已经毁坏但是依然留下威名的传说饰品，只有可能被魔导师艾伦收藏着的耳环“风精灵的眼泪”和不问世事的大剑士彼得的戒指“苏苏”为人们所共知。另外，“鼓舞之鼓”、“雷神之锤”、“饥渴之戟”并不是武器，或者说不仅仅是武器，虽然它们的确是武器。有点拗口，但是当这几把武器被远古巨人奥兹玛德用铁链串起戴在了脖子上，只用它们的特效加持他的战力的时候，哪怕巨人最后战死了，被天物全力一击彻底化为了飞灰，三件特效惊人依然有清晰记载的神器也随之消失，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发挥奇效的这三件武器是饰品。

八铠，依然要先撇除“深渊枯啸”、“利刃傍倒”、“多鲁森全铠”、“生命之铠”、“贵族之身”和“大甲”这些遗失在浩劫里的神器，现存可以列入神器的，只有大剑圣潘塔用过的虽然碎裂但起码外形还算完整的“黑白铠”在他的后人、大剑士安塔的手中，以及奥菲·A同样名为“彼岸”的全身铠，这副铠甲甚至史无前例地覆盖了他的战马，可以说是颠覆了传统。只是看来这次不知何故，奥菲并没有穿来，不然可能不会陨落。要知道，“彼岸”铠是第二大型的铠甲，仅位于身高一千多米的奥兹玛德的“大甲”之下，虽然可比性好像不咋滴，但好歹是“第二”大型的全身铠，肯定是有几率防住大刺客一次致命攻击的，虽然众所周知，几率这东西有多冰冷和不靠谱。

七弓，可能是因为远程攻击的都比较猥琐，所以远程攻击的武器中的弓弩，倒只有“碧珠六环弓”不知所踪，也有精灵族无名的圣弓随他们的传奇女战士纳米亚下葬，存世的依然有精灵族的“欢欣刃弩”、“生命之弓”，魔族的“噬骨弓”，以及大剑圣潘塔的一位没有留下名姓的好友传世的“蜂腰”。蜂腰是一张弓力惊人的弓弩，只有潘塔等少数几位不善弓射的大能才能拉开的神弓，所以并未有它立功的历史记载，也一直没有人，包括“代为托管”的潘塔本人也不知道这把仅靠弓力就可以上榜的家伙到底有没有特效。最后，就是奥菲模仿“蜂腰”打造的弓力第二的“虎背”。第一第二相差也不多，“蜂腰”万米外的弓力之末可以刺伤“黑白铠”的臂铠，“虎背”需要在五百米外勉强可以划伤偶尔沦为试验品的“黑白铠”。整天做老二，也不知道弓力第三在三百米外伤“黑白铠”的“噬骨弓”会不会有畸形的优越感。万年老二，所以奥菲这次才没有带“虎背”弓来？

六杖，法杖没有缺失的记录，出名的法杖类神器多数仍在传世。其中有魔导师艾伦的“红晕杖”、“开极杖”，据说后者是艾伦先生挖坟得来的，不过没人敢去验证罢了。还有就是精灵魔导师曾潘乔鲁索的“寒髓杖”、“罗森杖”，魔导士小艾伦·B的“小红晕杖”，以及赤子先生的“桃木杖”。对，桃木杖，纯桃木的，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赤子先生从九级以后就一直用它，所以价值非凡，谁都想探索一番这根也许很平凡也许很不平凡的桃木杖。

五刀，有已故的大剑圣潘塔作为警示后人的遗产，曾参与屠灭“天物”的大刀“碎裂的刀”。对，碎裂的了，只是作为这个世界武者的精神追求而列入了榜单，现在应该还在跨域军事总院收藏展览着，如果这个总院还在，或者它的院长大骑士堪萨斯还在，他那也在榜单上的刀“米诺·刻度”还在，他的刀法也还在的话。剩下的分别是和堪萨斯不太对眼的“地精族荣耀”——大刺客季和巴的那把刺刀“突突”，大剑士彼得那把两人高的大刀“一之护”，以及赤子先生的那把“指甲刀”。没错，就是指甲刀，现在可能不知道在哪个黑市拍卖或者被哪个国家和大势力收藏了，毕竟赤子先生成为魔导士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受伤了，可是这把指甲刀在一次无意之中，居然完成了这一项壮举，碎裂了赤子先生的指甲！也许你行走大陆，还可以在某个大贵族或者国主那里听到他说自己存有赤子先生的血液，可能他还会言之凿凿地说他已经通过这些血液确认赤子先生是A级贵族——那说明他手上有这把指甲刀，起码是赝品的！

四剑，有大剑圣潘塔的遗物，安塔使用的“我是剑”，这名字是直译成普通话的、文雅一些的名字，要是用这个世界的语言完整说出来，就是“这是一把必须由我认可的人又认可我的人还得认可自己的人达到我是谁就是谁对对对我就是这样你吹涨我啊这样才能用好的剑”，发音非常拗口和繁琐，结合前面“碎裂的刀”那股随意来看，这位创造了人间真正意义上的武力巅峰神话——弑神的大剑圣也是个风趣的人。这里有一个趣闻，据说每一次有人挑战安塔，安塔请出“我是剑”的时候，出于尊重，在场所有人都必须安静听安塔念一次这把剑的名字，那场面一定很酸爽。安塔的实力和神剑的威能让安塔一直保有了“我是剑”和诵念剑名的“光荣传统”，据说安塔还因此开创了一个类似于说唱的流派，由此还意外获得了云游诗人和精灵们的尊崇。一把是大剑士彼得配合“一之护”使用的两拇指长的短剑“妮露”。还有一把是赤子先生偶然练得的法剑“怎么会这样”，这把本来说练来给夏普当佩剑的武器，创造了金属武器却加成火系法术200%的神话，比其他上榜的法杖，要么有特效，要么有加成，但是都没有能上100%加成！而且这把随意起了个名字的剑还特别硬！硬得可以直接在本来可以上榜的福米尔的“秋水一泓”剑把上砍一个口子！这简直就是法武双修的终极武器，也是我认为赤子先生可以和拥有绝世双手大剑“彼岸”的圣骑士奥菲近战一番的理由之一。“彼岸”，可是拥有极其高贵的贵族血统的奥菲，利用先天优势集合了海内外所有顶级人物，耗费无数资源，花费十年练得的一把剑，他自己甚至坦言没有这把剑，他都不敢接受“圣骑士”的称号，那可是与弑神的潘塔那“大剑圣”称号平齐的尊荣！本来“秋水”和“彼岸”的优劣无法对比，毕竟“秋水”也是惊才绝艳的赤子先生亲手炼制的，没有人敢说比不上“彼岸”，加之有强迫症的好事者们估计不想整出个五刀之后还有五剑，所以这个名榜一直如此。不过今天过后，我看了一眼被福米尔随意洗涤着的看似依然完好无损的“秋水一泓”，知道“彼岸”就要落榜了。

三枪里面，依然有大剑圣潘塔的一把“我是枪”，也在安塔手上，只是据说威能已经大损，世人多见剑而不见枪，只是潘塔遗物，没有人可以剥夺它的地位。还有一把的名字和我前世知道的一把枪的名字和来历都极其相似，就是“隆基努斯枪”。这把传说在浩劫之中，被天上一声通天彻地的巨吼呼唤出它的名号，然后神迹一般地从天空飞舞下来，真正击杀肆虐的“天物”的神枪，流传下来的只有它的名字，却没有它的任何资料。没有任何人知道它后来去了哪里，还在哪里被使用过，只是传说只要手持有该枪，百米范围内的人皆会臣服，持有这枪的人更可主宰世界的命运，但只要失去了，就会即时毙命。最后一把，是不知道是否已经故去的，近代唯一一名武器达人，在我看来非常像达到了武侠小说中“无剑胜有剑”、“无招胜有招”的，真正意义上的，拿着随便什么都可以号称无敌的武器达人，统一了魔族的魔族始皇帝——安难·X·豪客的“一线天”。X代表的并不是他的贵族血统编号，这种被我贪方便翻译成字母的贵族血统编号，本来是一些代表1到4的字符，翻译成字母也最多只到D的。而安难的编号，是代表神秘的字符，所以我也就自作主张地用了代表神秘的字母X。而且，总是自称为神的后裔的贵族们想必也不希望自己贵族的称号落到魔兽多过智慧生物，或者说牲畜多过可以平等对话的“人物”的魔界之中，要知道，如果没有能够学会语言和交流，可是会被人类归为牲畜的，就算它是一个极为强力的魔兽，也是如此归类。说回安难的这个X，其实是代表他离奇的，混合了魔族所有血统之后却成为人形的未解之谜。这位皇帝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挑战过依然健硕能饭的潘塔，并得到潘塔吐血盛赞“若我再年轻三十年必畅快赢之”。从这句唯一传出来的话之中，依然没有任何人可以推测出这场没有观众的挑战的结果。当时魔族皇帝使用的，就是神枪“一线天”。这把枪不但沾染了潘塔的血，而且在之后在单挑甚至混战之中，先后屠灭了魔族各种族的最强者，统一魔界的殊荣，以及护佑着安难在功成之后，走上“无枪胜有枪”境界的丰功伟绩，为这把枪上榜提供了有力保证。

二书，是远古一个类似于“百家齐鸣”的时代更之前，一个已经留不下名字的大贤编修的《大预言——虚妄》和《大百科——真相》，而也是这两本书，直接开启了那个“百家齐鸣”的时代。两本书都显示了这位大贤令人惊叹到发指的智慧和超能。第一本书，预言了“百家齐鸣”，预言了浩劫，预言了浩劫后的时代，也预言了每个时代将会出现的大能、大贤和大事，并指出了大笼统的解决方案和评价意见。这本书，提到了潘塔，甚至预言了赤子先生，并说赤子先生涉及天道，无论是谁，包括赤子先生本人，都无法作出准确预言。它指出了一切都是虚妄，只有顺其自然，才能让世界安然无恙。第二本书不但收录了远古时期的所有大小知识，甚至设想了武技上的分支以及各自的修炼方式，是真正触发现代刺客、剑士、弓手、骑士分支产生的原因，也摸透了神的旨意允许下这个世界拥有的魔法体系，也摸透了不同语言对魔法的影响，甚至它还收录了一定量的神语！几乎就是这一本书就奠定了现代武力的发展思路和军事思想的基础，更而且它收录了无数的人种、精灵种、地精种、魔种、龙种等等等等，包括魔兽种，除了安难这样的“X”数字未解之谜，任何大贤能，几乎都可以在这本书里找到他想要的知识，与真相。赤子先生集合大贤大能一起开拓海路的时候，也在其中寻找到了海洋生态的极多材料，省力不少。这一本书，让武力和魔法等级准确分为了学徒和一到十级，再分出魔导士、大刺客、大剑士、大弓手、大骑士，再提出魔导师、弑神、大剑圣、圣射手、圣骑士的成就理论，其标准延绵至今！没有任何一位大贤大能有自信去推翻甚至只是反驳这些标准。以我的看法，写这两本书的货该不会是未来穿越回去的吧？尼玛没留下名字这位主角也挺悲催的。

一人，就是以百年之时，一人之力，站到了所有领域的巅峰，成了《大预言》都无法预言的，涉及天道的赤子先生。与三百年寿的潘塔比起来，他似乎只是差了一点时间和一个弑神的机遇。至于X的传奇，在三十年前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时说过，他伤不了这位当时只是初晋魔导师的老人。他只用一把很普通的被他随意别在了腰间的桃木短杖就在还是十级魔法师时，击败了手持神剑的大剑士安塔，打服了堪萨斯，与不问世事却一身神器的彼得建立极好的关系，还在“实战”中教了季和巴几招刺杀时可以用的小技巧。他打造了“秋水”和“怎么会这样”，不为人所知的，还有一把他为常年在外的哨子副队长——雷打造的奇形兵器“拿稳别掉了”，他一个小分神就让一片指甲刀成名。他是唯一公认的完全掌握了二书全部知识的人，虽然赤子先生到目前好像依然没有突破常人想象极限地对二书提出反驳或者补完，但他八十岁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可以反驳他的权威。这几十年，他已经将手伸到了神的领域，研究难以捉摸的灵魂。

当然，如果有人看见他穿着睡衣，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在搬动“彼岸”的身影，估计会有些崩溃。

有侍从希望帮忙，被他挥手赶开了，于是慢手慢脚的我就没有去凑热闹，就站在赤子先生的背后，看着他一个人，努力地扶起了“彼岸”，然后整个人压在剑把上把这把剑立着插稳在了圣骑士的身前。插得有点歪，不过这时他已经气喘吁吁。

“我该多锻炼下身体的，这八百斤的剑都快搬不动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八……八百斤？八百斤是什么鬼？

不管身后一脸不知是何表情的我，赤子先生又吭哧吭哧地摆弄马尸，让它贴着圣骑士，马首就放在了它主人的膝盖上，让它看起来就好像在与主人一起小憩一般。我四下看了眼，这次都很识趣没有去帮倒忙，三百斤的魔兽岂是易与？于是我们一起看着赤子先生用睡衣擦掉了马身和人身上的血渍，抚顺了马的马鬃，理好了人的发型衣服，然后站着。

沉默。

然后开始施法。一次长时间的，汇聚了极大量的元素精灵的，复杂得令人敬畏的施法之后，一人一马一剑之上，以及附近一米内的崖壁和地面上，都已经完美地覆盖了一层琉璃色的，无法想象其硬度几何的纯粹的土元素。没有伤痕，没有血迹，乍一看，好似他们依然活着，只是懒散地闲坐着，随时会站起来对赤子先生施礼然后说出自己的诉求一般。

所有人的荣耀、马的忠诚和剑的锋利都已经真正地长眠于此，这些换来的，是赤子先生最后的尊重，让他们区别于默默死去的其他侵入地盘的人，以及区别于被解剖的实验品。

除非有人的修为能超过赤子先生，或者他本人亲手，才能打破这类似封印的土葬。也许很快，世人就会忘记这人这马这剑，也许只有我，总是老而不死的我，在心中会留下一个念想，也许再也无法求证，不会明白——

为什么，刺醒我的光剑，会和“彼岸”一模一样？

沉默。

然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赤子先生，虽然阿密特是魔兽，但到底本身还是一匹马啊，马睡觉的时候，应该是站着的啊……”

赤子先生正在沉默之中，闻言猛回头惊悚地看着我：“啊！您怎么不早提醒我！”

我抹了把虚汗：“刚才气氛好肃穆，我实在不敢开口，我以为您会想起的，可您突然就开始念咒了，我可怎么敢打扰您……”

赤子先生的脸看起来都变白了些，胡子抖得那叫一个厉害。他看了一眼坡下那些感受到了魔力波动已经开始集结起来准备上来拜见他的人群，嘴里念念叨叨地说：“完了完了，我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了。”

然后他像个孩子一样嘴一瘪：“我不管，都怪您提醒得太迟，这个锅你来背。”

我抹了把冷汗，一半是囧了，一半是发现自己居然没大没小地和赤子先生说话：“赤子先生，您别这样，我何德何能来背这么大口锅啊。”

赤子先生一脸孩子般的嘚瑟：“不不不，你能背的，就说是你施法的不就行了？”

我抹了把狂汗，实在是快受不了了赤子先生的天马行空了：“先不说我有没有权利埋葬一位圣骑士，单说我只是一个魔法学徒啊，怎么可能召唤那么多的元素精灵啊！”

赤子先生一脸孩子气的气闷：“怎么不能，我还是魔法学徒的时候就招着玩了！”

我真的是一头的瀑布汗，叨咕了一声：“就算能召唤，也不可能像您一样，把如此大量而狂暴的元素精灵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啊……”

赤子先生也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可是场间一阵传送的魔法波动，穿着正式的魔导士制服的，现任魔法学院副院长利米特·C站了上来，一脸“我传送得很准嘛”的嘚瑟，嘴里对赤子先生恭敬的说话声掩盖了他的这一声低语：“赤子先生，您别介意，这点细节上的小失误并无法掩饰您居然已经能用出魔导师艾伦先生的圣级魔法——元素精灵狂暴召唤的丰伟！而且，就算是艾伦先生，恐怕也无法如您一样将狂暴的元素精灵们毫无破坏地附着在尸体上，哦！这简直是您击杀圣骑士之后又一壮举。至于某些连圣级魔法都认不出来只以为是召唤元素精灵的人，”他轻蔑地用眼白斜了我一眼，似乎很满意我一脸的大瀑布汗，志得意满地接着道：“这样的人，还是别说太多的好。”

耳边依然有他喋喋不休的奉承，夹带讽刺，可我只能努力保持脸面上的平静谦卑。我不是因为他刺人的话而惊慌失措，而是因为赤子先生刚才最后的低语：“您已经晋升一级魔法师了，不是吗？不错的魔法波动，也很隐晦。但是，我的老师！您不能瞒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