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看了简历,向某两位显示了自己的蠢动和野望后,我就让侍从拿回去了。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她已经有些糊涂应该拿回哪里去。我笑了笑,说:“你随便找个实验室的试验台,放在上面就可以了。做完这件事,你就去休息区或者锻炼室吧,接下来我没事了。晚饭也不用顾虑了,会有人来折腾我的伙食的。”
我很有老人范儿地晒了一天的太阳,只挪屁股,没有挪窝。也尽了自己的目力去观看远处的军事学院和各色军营,漂亮而肃穆的、有些类似古罗马斗兽场的演武场,以及围绕圣山而成的村落城镇、田园树林、两色教堂。
哦,这个世界的信仰其实有些杂乱,种族很多啊,只是不知道这些被信仰的神明,和送我过来的神仙们有没有什么关系?说回信仰,且不说地精精灵魔族龙族,或者人类最近几十年才开始接触的海族的信仰,人类这一块倒大多是信仰至高神的,也有信仰战争之神的,不过他们都属于光明体系,供养他们的殿堂都叫做教堂。教堂建筑风格可能不同,只是教堂外的漆色或至高神的“仁慈之金”或战争之神的“勇武之白”,所以多统称它们为“两色教堂”。而信仰他们、修习了光明系魔法的,就叫牧师。有一些即便没有魔力,或者修习其他非黑暗系魔法的魔法师,和非堕落武士的武者,愿意信仰两神,乐于为孩子启蒙、为民众启智、抚慰民众疾苦,承认并驻跸教堂的,也被统称为牧师。不过这个教派最近几年估计有些落拓,不过也是我估计的而已,毕竟他们的圣龙,六阶的光明之龙史默勒死了,而且,还是以堕落恶龙的身份,攻击大陆的守护者赤子先生之后,战死了。
名声会变坏吧,对他们教派的发展会有影响的,毕竟他们的基础是民众,而民众的思想,是很容易被捉摸的,很容易受影响的,就算他们教派的确曾经为民众做了很多好事。比之没有信仰、多尊实力、崇拜邪恶的黑暗系魔法师,他们其实更加可爱。只是……
思想,应该是一个难以控制的biao子。
在落日渐隐,黑暗即将降临的时候,我等待的福米尔,终于是走出了我身后的洞口,提着他家乡秘制的果蜜臊羊肉,以及一罐子酒,来到了我身边。他没有管沉默注视他的我,随手收拾了张开的遮阳伞丢到一边地面上,坐下到我身边,从怀里掏出个魔法卷轴,撕巴撕巴,没有让我感觉到他斗气的波动,魔法就被激活了,一团青幽幽的火团悬空在我们身前,散发着温暖和青色的光明。然后他拿下腰间铁钎一般的短剑,刺了几片臊羊肉,举在火团之上加热着。
我没办法控制地苦笑出声,虽然声音有点怪,但福米尔依然不理我,我行我素地用几乎不受任何魔法和斗气影响无法产生位移可以燃烧十小时中心热力惊人外围热力暖人的八级魔法卷轴“冥火术”,以及他令人惊叹羡慕的名剑——“秋水一泓”给我侍弄晚餐。
很憨厚,很倔强,很混混。强人的思想,果然都是天马行空不可理喻无法控制的。
他细致而认真地加热着肉片,完全确保秘制的酱汁融入了肉中才捋下来放在盘子里。他就那么一片片地加热着,直到装肉的坛子空了,盘子里也堆满了香气四溢的、真正意义上的果蜜臊羊肉。
我觉得以他烤肉的本事,在小说里做个主角也许能混得很好,起码能诱惑一头五阶龙混个龙骑士吧。他把手伸进坛子里把最后一点酱汁掏出来放进肉堆里,又洒了点酒进去,我吸了吸鼻子,是暖好了的,上好的米酒,不辣,暖身。他把这一堆酱肉用绿油油的手搅拌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我们终于开始享用这顿起码“浪费”掉了价值百万金币的魔法卷轴的晚餐——也不算浪费,起码今晚这个平台是不需要火把了。
我说不出味道,或者说那种酸甜香滑嫩醇润无法简单用美好的文字来描述其美好。这顿晚餐超过了我的预期,我觉得也许赤子先生应该突然出现来分享一下,没有攀附他的愿望,只是觉得就我们两个人来享受这盘美食有些暴殄天物了。可是赤子先生并没有出现,说明他,以及细嚼慢咽却大口喝酒的福米尔,都认为虽然牙口已经变好但是味觉可能已经很迟钝的我也有权利去享受这份极其刺激味蕾的美食,于是我沉默,愈发沉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看重我。
灵魂,思想。
是的,我的灵魂,我的思想,对赤子先生的课题,想必是有用的。我看着盘子里不知不觉剩下的最后一块肉,又看了眼重新挂上傻笑示意我来的福米尔,叹了口气,拿起这片肉,这片应该是代表着我愿意配合某个课题的肉,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从种种细节,我们能够发觉,您正在重拾您的智慧,在确定这事之后,您无法想象我们雀跃的心情。要知道,您不久前的确是已经处于濒死状态,连赤子先生说只能尽人力了,却不知您算不算因祸得福。今天,赤子先生考虑到您受到实验事故波及的补偿,以及您也许希望再展您的智慧,他已经决定了,将魔法学院的院长一职重新交到您手上。”
嗯,美味的肉片递过来了,我只点点头,没有言语表示,他们看重的,应该是我就任,或者说复任之后的行动,及这些行动表现出来的思想,现在多说无益。关键是,因为太美味,我嘴里的肉不小心塞多了,嚼起来都费劲,现在都还没完全嚼烂呢。
真是可笑,我中午还在可怜自己没有一点资本和才能,这些“地盘”的掌控者们就给我丢来了,虽然不知祸福,但依然算是给我来了个温柔的打脸。
说到打脸,我突然惊奇地发现福米尔抓着个毛巾凑上来,往我脸上,和脸旁的长发上使劲擦着,我眉头飞起,一看毛巾上马上沾染的肉碎、油腥和酱汁,却是明白了自己贪吃好东西的吃相应该是极其不雅的。我嘴角一翘,心中对福米尔的行动的确非常受用,但是知道这一翘只是让他更加辛苦地擦拭,只好努力闭紧嘴巴,努力吞着肉碎和汁液。
福米尔,的确是和“我们”都不同的。“我们”是谁?我们就是“地盘”这里队长级别以上的人物,这是一个掌控了“地盘”所有事务的团体。其中有三个特殊人物,一个是我,身份尊贵,权限极高,却有名无实的典型代表,等死的老人。一个是谢尔顿,来历神奇的孩子,专门制造实验的小事故,动手能力不算很好却依然神奇地被赤子先生青睐的助手。还有一个就是福米尔,掌握了赤子先生辖下小半武力,又能完美演绎情报头子的缜密、细致和果断、狠辣的强者,唯一一个在现实拥有仅在赤子先生之下的名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气质和矜持的强者,唯一会在行动上让“我”和我都无法反感和抵触的强者,就算这些只是表象。用一句好笑的,也许很多受过他“照顾”的对手无法承认的话说,表象上,这就是个德智体美劳俱全的“好”孩子,就是绿油油矮巴巴的,看着有些瘆人。
我们一个安心享受孝敬,顺便吞咽,一个专心进行孝敬,顺便打酒嗝,等我们终于都“忙”完了,地面上已经一片狼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侍从还抱着一箱毛巾,皱着眉,也不知道是恶心我丑态毕露的吃相,还是可惜沾上了毛巾丢在地上依然香气扑鼻的食物。
食物漏了这么多,倒应该没多少下了我的肚了,真是暴殄天物啊。我叹口气抬头,天上已经挂起了星辰和月亮,侍从提醒我应该去休息了的时候,我皱了皱眉。说真的,我的思想中,太早睡觉实在很不习惯,就算这里没有魔法沙漏,估摸着也没有超过八点吧?而且,我依然希望能再欣赏一次黎明,以及黎明前那让我惊悸和心动的、纯粹的黑暗。
然后,我有了一个很放肆的主意,我这次没有犹豫,而是直接无视低头沉默实际上应该是在继续观察我的福米尔,笑着对侍从说:“把床搬出来吧,我今晚就在这里睡了。赤子先生只是让我起码要在床上躺着,他说了躺多久,没说躺在哪里,对吧?”
我看见侍从中性的,却无法说不漂亮的脸明显白了一白,眼神一慌,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福米尔,我心中一转,却明白自己的确是太任性和唐突了。晚上,这里,是福米尔的地盘,于是我也有些惊慌:“这个……我一时没有想起……福米尔先生,我……”
福米尔这才抬起头,笑得跟朵绿花儿一般:“您都别紧张,晚上我的确喜欢在这里办公,但我一点都不介意多一个人在这里干嘛,尤其是您,放心,我会轻一些,不会打扰您的睡梦的。七号,去,叫人,布置好床来。”
我眉头一飞,心中惊叹福米尔的自信与信任,也惊叹于服侍我的居然是权限极高的,以前只闻其名少见其人的“十侍”之一。细一回想,这位七号的确比我之前见到的女性侍从都要专业多了,不然赤子先生也不会信任她,而且,她似乎可以调动很多人力。连守阵的哨子见到她,似乎都有一阵的失神,毕竟“我”和“十侍”都是人人得认的,可我们走在一起,就从未见过了,毕竟一个是只能简单处理和分摘材料的助手,一些是真正的理事。“十侍”如果因为任务外放,他们的地位,甚至可以说和国主平齐的。看来是我迟钝了,早没问她的编号。
我琢磨透这个,发现四周已经只剩下扭胯摆臂的福米尔和迟钝发呆的我了。我沉默看着热身的他,天空开始时不时飞下飞走纯黑色的魔法乌鸦,福米尔则与它们断断续续地交流着。
“切克第七小妾对赤子先生不敬?小事别理,如果是第三小妾,直接给这个不会管教家人的老东西下封通告,除了要杀之外别再汇报,也别介意这位国主的意见!霸气点!”
“太啰嗦了,前天第二十七批人已经汇报过了,以后不要拿重复的情报搞上来,浪费我的时间,怎么知道重复了?你没看见我已经派人去解救那位公主了吗?迟钝!滚!”
“发现新矿脉了?去找一号,他会指引你的。让你的乌鸦衔好嘴里的原矿!丢脸!”
“雷队长的口信?密级多少?哦,先拿去给四号,她会看情况汇报给赤子先生的。”
“有近千海族靠近跨域传送阵?多近?打探清楚,然后出门转左汇报给雷先生。”
……
“咦,小虫子!”
福米尔突然脚尖一挑,脚下一粒我中午抠出来的小石子已经如流星一般飞向远方,深深没入一处山壁,留下一个细小的洞,月光之下,洞口流出了很少的一丝魔族特有的紫色血液。
强者。
就算有如此强者坐镇,依然有很多心存侥幸的,希望窥探“赤子的地盘”的人,葬身在了圣山之上,或者圣山之外的哪里,默默无闻。思想,的确无法控制,的确很biao子。
我被扶进了不知什么时候搭好的床上,我乖巧地躺下在被窝里。看着天空的星辰和明月,心中不知作何想。我以为发生了这么多事,身边也有一位强者在“办公”,我一定会或惊惧,或兴奋,从而辗转难眠,可是,我只是这样思想着,然后,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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