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甚至连端菜的资格都没有的下等奴仆而今却成了能够亲自领兵上沙场的校尉,这样的一日之别如隔三秋,换成谁只怕都会坐立难安。
陈寒青瞥了眼噤若寒蝉的唐四经,有意无意地朝坐在对面的司马军功问道:"司马大哥,这皇宫里出来的雪体宝马,吃的粮草也需要精心挑选吧?"
司马军功一听,先是一愣,随即一拍额头:"噢哟,你瞧瞧我这司马当的,要不是大人提醒,我还真忘了这茬了。大人你先和掌柜喝着,我这就去马厩瞧瞧去。"
司马军功说完话便起身一溜烟儿跑了出去,陈寒青笑着说道:"掌柜的,站着做什么?是不想和我这个下人一道吃饭喝酒?"
唐四经闻言立马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说道:"大人息怒,大人饶命。"
陈寒青轻轻叹了一声,只能亲自上前扶起唐四经,说道:"掌柜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可没有什么生杀大权,再说了,我对你有何仇何怨?息什么怒?饶什么命?"
唐四经身子微微颤抖着坐到了桌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陪笑道:“大人,你也知道当掌柜的要管一家酒楼不容易,特别是像得子楼这样盛名传遍九州大陆的,那更是要多花些心思。以前小的所作所为,都是按着规矩来的,小的也没办法,可决不是对大人你有什么想法。”
陈寒青笑道:“掌柜的多虑了,这得子楼在你手中越发红火,我相信你以前所做也是为了酒楼的未来和名声,我并没有怪你。”
唐四经像是扯到了发条一样不停地点着头,嘴上说道:“是是是,大人英明。”
陈寒青忽然话锋一转:“至于采薇那件事.”
唐四经像是忽然被踩到了尾巴,脸色瞬间雪白,噌的一声离开座位再次跪倒在陈寒青面前,求饶道:“大人,那件事情也怨不得小的我啊,那董谦熊是董耀董大人的义子,权势骇人不说,背后还有红湖剑派和潜清寺作为靠山,我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掌柜哪有选择的权利?他想要采薇,我若是不给,岂不是自讨苦吃么?”
陈寒青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虽说早已料到唐四经会在自己面前露出弱者姿态来推卸责任,但一想起那日他用采薇换得的一万两银子来羞辱自己,陈寒青便觉得一阵反胃,对这位自己曾经的主子没有半点好感可言。
陈寒青琢磨着唐四经刚才的话语,又是一阵叹息,若董谦熊背后的红湖剑派和潜清寺真的这么可靠,他又怎么会被西凉人掳走呢?
“你先起来说话吧,掌柜跪在酒楼内委实是不像话。”肩上有校尉身份,陈寒青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老成起来:“采薇的事情多说也无益,而且你可能也不知道我此次前来玄武关的原因是什么。不管怎么说,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因为采薇的缘故,若非她离开了得子楼,我也不会离开这里。也是因为想要与她永远在一起,我才会去参加摘星大会。但我不会因此而感谢你半分,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你用采薇换得的一万两银子我迟早有一天会名正言?地拿回来。在你眼里,采薇只是一个值钱听话的好奴隶,但在我心中她绝不是一个可以用银两来衡量的货物商品,你最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将来我必定会回来找你算这笔账。”
唐四经的脑袋一直低在地上,陈寒青只看到他的背部不停地颤抖着,一如当初他跪在这个人面前一样卑微狼狈,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陈寒青恍若有种脱壳重生的错觉。
蜀云州昆仑山脉,西壁落瀑之下的洞穴之中。
司才羽与那位被捆在磐石之上的老头面对面盘膝坐着,膝上横放着一截一人多高的竹竿,表面青色已经褪成暗黄,一端破损得厉害。
那位蓬头垢面四肢被锁的老头微微眯眼开口说道:“你说你要离开去西凉?”
司才羽点头道:“是,晚辈要去西凉救一个人。”
老头忽然哈哈一笑:“你觉得凭你现在的本事,救得了谁?”
司才羽面露不甘,却也不敢反驳,咬牙道:“救不了也要去,那人是晚辈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晚辈没办法坐视不理。”
“坐视不理?”老人似乎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眼神开始游移飘忽,半响才说道:“你要去哪是你的自由,我可没这个闲工夫来管你。不过你得先去山上问清河要一样东西,至于她给不给,或让不让你下山,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司才羽一听到清河这个名字心中就说不出来的苦,这些日子他可没少受这位清河道长的鞭挞折磨,便轻声讨价还价道:“前辈,我能不去吗?”
老者很干脆道:“不可,你必?去。”
司才羽无奈至极,心中抱怨着不是说好了不管我的么!
老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道:“我只是说不管你去哪里,可没说让你随随便便就离开。”
司才羽叹了生气,果然所有的隐世高手都是不讲道理的。
“前辈,你想让我向清河道长拿的,是什么东西?”
“你既然要去杀人,怎么能不带杀人的东西?难道你要拿着手上这根竹子和西凉人拼死拼活不成?”
司才羽矫正道:“前辈,我是去救人,不是去杀人。”
老人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若不杀人,怎么救人?”
司才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干脆懒得计较,又说道:“前辈,若这一次我能从西凉平安回来,总该有资格拜你为师吧?”
老人好奇道:“你很在乎这师徒名分?”
司才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与山上的几位长老这些日子都在教我修行之道,他们不敢收我为徒,你也说我现在没资格做你徒弟,我这不上不下夹在中间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师徒名分对我来说就如父子一般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你看你对我这么好,做了师徒,我也好谨记这份恩情,往后好报答孝敬你啊,岂不是亲近?”
老人哼了一哼:“少拿你油嘴滑舌的那套来谄媚我,我还用得着你报答孝敬?”
司才羽大窘。
老人随即又笑道:“不过拜我为师也不是不可,只要你安然无恙从西凉归来,并且修行境界突破至大观,我便答应你。”
“大观?”司才羽闻言又惊又喜,他现在只处于蓬莱中境,要突破大观虽然有如赤脚平步登顶昆仑山巅,希望渺茫,但也不是不可能。
牙一咬心一定,司才羽重重点了点头:“好,前辈,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老人挥挥手让其退出洞穴,司才羽起身刚走几步,便回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能问你一件事不?你一直在教我枪术,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使枪呢?”
老人平静道:“你看我这现在这个样子,还能用枪么?”
司才羽笑道:“那你能让我看看你的枪不?是你的本命星器?”
老人立马怒道:“蠢货!我要是身上带着枪,还让你上山去找清河做什么?直接给你不就完了!”
司才羽臊得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挠挠头,又嬉皮笑脸问道:“那前辈你的枪叫什么名字?一般星器不是都有自己的名字么?比如霸王枪、穿星枪什么的,听着就厉害。”
“名字么.以前的名字早就不重要了,现在的名字才是应该流芳百世的。”老者拨动了几根额前干枯发丝,深邃的目光朝洞穴外看了一眼。
司才羽还是没听懂前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问道:“那现在的名字叫什么?”
老人缓缓摇头:“我把我的枪留给了一个人,至于名字.我想应该会是一个比较秀气的名字吧。”
司才羽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因为他从老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慈爱和抑制不住的思念,他不知道这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在这一瞬间,老人的身子忽然挺直了一些,变得无比高大可靠,仿佛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揽入怀中一样,强大到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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