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落钟离众人化愤惧为最后不畏死亡的勇气,如背水一战的沙场残士,孤注一掷。
相炎生不动声色,甚至连身上的气息都未有任何翻腾变化,比先前拂扇定下郁冠幽来的更加从容不迫。
细影修长的蓝姬在空中折出道道嗤嗤声,宛若雷电叫嚣,在其与相炎生不到一丈之距刹那,一脸冷笑的魏第五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郁冠幽的右手边。
空气里顿时炸裂出一声轰鸣,郁冠幽被迫跳起入空,握剑双手颤抖不止。
嗜杀好斗的魏第五修为不过黄鹤下境,是西凉五虎当中实力最末之人,然而他却也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下手从来不分轻重,一出手便是全力的杀招。哪怕是修为比他高两个境界的人,第一次与他交手,也会被他的战斗气势所震慑住。
空气当中除了气息的呼啸之外,有一声刀鸣破扫百里。
郁冠幽反应及时腾空躲刀识,其他人却根本来不及闪避。
穆婉颖蹙额低喝一声,显得有些娇嫩的手臂奋力一抡,一杆点朱砂如蛇袭出,点着红迹的枪头似触到一睹看不见的铜墙铁壁,整根长枪从中游之处向上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
下一刻,枪头触处显现出一片刀光,魏第五冷笑一声翻腕直撩,几乎弓曲成圆的点朱砂便弹刺朝空,穆婉莹只觉握枪虎口似撕裂一般痛楚,松手之后空出的另一手便直抓枪尾将其抽回。
身后还来不及出手的众人被魏第五这一击出刀压制得根本没有反手之力,只能停下盲目的冲刺自卫。
此时从半空落下的郁冠幽顺手将蓝姬甩出一朵剑花。
身下穆婉颖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将点朱砂横递过去。郁冠幽翻身脚尖点在长枪之上,穆婉莹奋力提枪,郁冠幽便以迅雷之势弹刺出去。
蓝姬厉啸出刺耳的电闪雷鸣,虽看上去锐不可当,却终究填补不了实力上的差距。
魏第五挥一挥手中墨色黑绣刀,只一下便将郁冠幽的攻击化为了虚无。郁冠幽周身白气蒸腾,顷刻间便浓雾缭绕,上神星云白犬控雷电,此刻浓雾转为白色重云,无数雷电化作野犬模样向魏第五扑咬过去。
魏第五目色冷嘲,神情依旧满是惬意,眼前这位天赋过人的公子哥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的确当得起他的星云图,但境界上的巨大落差却是此刻不论如何都弥补不了的实力差别,而这,也决定了胜负,又或者决定了生死。
魏第五一刀斩破了郁冠幽周身云雾缭绕,又一刀砍得他的右肩鲜血直流。
面色第一次露出绝望的郁家公子痛苦不甘,手中蓝姬差点也掉落在地。在底下将这一幕完全看在眼里的穆婉颖惊呼一声,奋不顾身接住了从空中失衡掉落下来的郁冠幽,长枪点朱砂早已孤横脚下黄沙之中。
郁冠幽落地踉跄几步,差点将身后的穆婉莹也带倒在地,但他非但不收手,反而大吼一声还想要冲上去。
魏第五与他相隔二十步,身侧握刀的手紧了一紧,一记气息化作的锋利刀识便朝郁冠幽的胸口直接刺去。
他这一招虽然未尽全力,但也绝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他觉得,仅仅这一刀这一力量,便足够将郁冠幽置于死地。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郁冠幽的怒吼戛然而止,他望着朝自己刺来的这招凭空出现的刀气,有些反应不及,瞳目中立刻闪现出惊恐和绝望。
便在这个时候,陈寒青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穆婉颖扶着郁冠幽,原本一心想护着这位公子,心想与他死在一起也是值得的,但此刻只觉周身空气仿若刹那凝结一般,便看到陈寒青用昆吾剑挥出了一道开山辟地般的剑势出来。
穆婉颖和郁冠幽同时一惊,不远处窥得其中奥妙的相炎生蹙了蹙眉。
被眼前这位形貌不扬的少年破掉了自以为势在必得的一击,魏第五心中极为惊诧,嘴上却是故作淡然冷声道:“好你一个混沌之人,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容貌恶人的东施姑娘捂嘴一笑道:“老五,你可莫要阴沟里翻船,不然回到西凉以后的黄泉酒可就没你的份了。”
肩扛大刀的憨傻大汉闻言呵呵一笑,嘴里却是留下了一串哈喇子。
魏第五看了东施一眼,色眯眯笑道:“四娘,这事儿要是成了,回去犒劳犒劳小弟我?”
东施姑娘啐了一声:“我呸!”
故作娇嗔的柔媚却是让人毛骨悚人。
魏第五置之一笑,看着相炎生不满道:“二哥,能开杀戒了不?”
目光一直紧盯着陈寒青的相炎生一语不发,不像是在沉思或是出神,而更像是等待着什么指令。
刘承俊等人听闻之后,当下便吓得屁滚尿流,只差跌坐在地。
怀竹英与皇甫诚几乎同时闪身上前,分别站在了陈寒青左右,身上杀意已显。身后的郁冠幽也想要起身上前,无奈肩上的伤势太过严重,几乎已经见骨,血流不止,虚弱到几乎直不起身来。穆婉莹扶着他,一脸复杂地看了看陈寒青三人,又对郁冠幽说道:“公子,度势而行。”
陈寒青上前一步,对着魏第五说道:“你要杀,便先来杀我如何?”
魏第五闻言忽然哈哈大笑道:“挡了我一刀就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就凭你?你配么?”
怀竹英急道:“寒青,你别胡来!”
皇甫诚也开口道:“寒青兄,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陈寒青未做多余解释,而是看向了已然沉默许久的相炎生,这才发现这位书生意气的男子也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
陈寒青心有忌悸,但他看得出来其他三人对这位书生马首是瞻,所以眼下只能鼓着勇气对他说道:“我是奴隶,身份最为低微,从我开始下手不是最好的选择?”
相炎生眉头皱的更加紧凑,似笑非笑道:“你何出此言?”
陈寒青反问道:“太华山众多弟子,你们又为何费如此大的力气特意来万华之境当中囚禁我们?”
相炎生故意避绕答道:“因为你们几个最弱。”
陈寒青说道:“野兔与草雉对于鹰犬来说有何差别?你们既然拥有能够控制万华之境的阵法,又何须冒着多出来的风险分两头来行动?”
“那你以为呢?”
“这里有郡主和三大家主的公子,随便一人的生死都将关乎一州一国的命运,你们便是想以此来威胁长老们?”
相炎生看着陈寒青,眉宇间的气息陡然更冷一分,说道:“就算如此又如何?也改变不了你们当下的处境,你们一个个都是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陈寒青说道:“确实如此,但此处毕竟是太华山,你们多滞留一刻便越对你们不利。若你们外头的人没办法及时拿到你们所需的东西,唯有杀我们来威胁不是吗?既然如此,我首当其冲又有何不可?”
包括郁冠幽在内,身后众人听着陈寒青与对面那人的对话,面容俱是惊愕得无以复加。
而留在他们心中最大的疑问便是:陈寒青为何可以知道这一些?陈寒青居然能够洞察到这一些!
相炎生看着他,说道:“你如此急着赴死不过是想拖延一些时间,倒是大义凛然,却也不知你身边这些同门是否会领情。”
陈寒青冷静道:“你不必挑拨,而且我忘了告诉你,早前你们西凉想要在姜妃陵外抢夺夏阳鼎的时候,便是我出手阻止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凌云阁的穆非遗,又或者是沧州国乐保元乐大人,又或者,是你们西凉隐者的首领守宫。”
身后的穆婉颖闻言,看着陈寒青背影的目光里透出一丝不为人知的复杂情绪。
相炎生身形微震,仿佛一下子恍然大悟一般。他当然不可能去问穆非遗,也不会去问乐保元。西凉抢夺夏阳鼎这件事情原本就极少有人知晓,陈寒青能够说出这几个人命,甚至连守宫的名字都脱口而出,便足以说明当时他在现场。
相炎生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看似普通的少年,心中莫名有些惶然。
“小子,你说什么!”魏第五只道陈寒青在胡言乱语,只当他这句挑衅为借口,当下扯着嗓子怒道:“你既然这么想死,老子成全你就是!”
陈寒青神色一动,以极快的速度扯下手腕上的手环,交给了身旁怀竹英,并很认真地说道:“你们一定不可出手。”
怀竹英还未来得及开口,陈寒青却已然消失不见。
......
幻钟楼外,看到陈寒青动身的林容子面色顿然一凝重,他二话不说,一声激荡气息从其体内爆裂而出,随着他略显壮硕的身躯以一种极不自然的速度掠向宋信山的同时,他周身忽而飘荡起一股淡青色的光芒,三座青色火炎缠绕的炉鼎随即便旋转其身。
如成年男子脑袋大小的小型炉鼎未做多余逗留,直接朝着宋信山飞砸而去。
可以说是古今西凉除去绥姒之后第一强者的宋先生有些对当下情况始料未及,但他看到林容子朝自己杀来的时候,眉宇还是闪过一丝戏谑,心道:“好一个三鼎青炎抛头颅。”
既然一场战斗无法避免,那便只能以最简单,也是最快速的方式解决掉。
他朴秀袖口轻轻一动,露出手指细长的右手,一杆木质重头墨笔便被其捻在手中。
神笔“不律”,一出世便有点点笔墨炸裂散尽。
他一手轻扯右边宽袖,一手用“不律”在身前飞舞一阵,一道天罡阵法便显亮身前。
轰,轰,轰。
星器榜上勉强挤进前二十的“三炎鼎”全部砸在阵法之上,阵法之后的宋信山衣角随着动荡气息剧烈飘摆,神色自然,毫发无伤。
另一边,在林容子动身刹那,申息子同样出手迅捷。
无数银针从其袖口犹如雨线一般洒出,朝着不动声色的常无剑扑面射去。
这一招梨花暴雨使得细腻无声,杀意却是严丝合缝。
巫落钟离两位长老一出手便是全力杀招,除去心头对陈寒青的极度担忧之外,他们也都很清楚,唯有竭力拖住眼前两人的行动,不让他们对万华之境当中的其他人下达杀令,才可让其他弟子有机可乘。
万华之境,境内境外,两场战斗几乎同时触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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