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昏迷不醒的陈寒青送回了房间,管夫子与林容子回到了司云崖。
八卦旋舞的虹桥在星光下庄重无可匹敌,两人站在桥上看着东方天际有一颗流星逆滑升起,点燃在众多繁星之中。
林容子凝沉着他那张圆脸,说道:“乐大人说他身子异样,却没想到竟然能直接影响到引星辉入脉。”
管夫子负手望天,说道:“陈寒青体内的气血得不到控制,初次引星辉确实会引起击脉攻心的痛果,但只要他学会了控制气血的方法,一切便不在话下了,只是...”
管夫子遗憾地摇了摇头,林容子感慨道:“只是以陈寒青目前的情况来看,不能控制气血就无法修行,而无法修行自然也就不能控制气血...这完全是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里了啊。”
他看着管夫子说道:“师兄,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管夫子笑道:“天地这么大,办法总归是有的。然而这个办法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师妹有可能知道,但我们不能主动告诉这孩子,一切都要应由他自己解决。”
林容子有些不悦,说道:“师兄,你这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先前还拜托我将修行相关的事宜统统给陈寒青交代一遍,怎么现在这孩子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反而你就不帮他了呢?”
管夫子微微鄙夷道:“帮啥?我什么时候帮过他了?我不是没让你给他开小灶么,那些修行之事你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讲得么?这不是很公平?要是在这件事情上我帮了他一回,那我还怎么秉持公平对待每一位弟子的原则了?”
林容子无言以对,这话听着有理,但他怎么总感觉有种无赖的味道呢?他想了想,又问道:“那要是陈寒青跑去问师妹了呢?”
管夫子给了他一记白眼,说道:“你不知道咱师妹是什么性子?陈寒青要是有办法能让她开口,那我也认了。”
林容子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管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别忘了你欠我一壶酒啊。”
林容子刚想跺脚发作,这个不要脸的师兄便已经化作了一道夜风不知去向了。
......
陈寒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第二日的傍晚。
窗外天色又暗了下来,陈寒青从床上起身,一脸迷茫。身上除了胸口有些闷疼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陈寒青坐在床上,然后慢慢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只记得自己在闭眼盘膝落座观星台,一切都按照他冥想的那样顺利地将浓郁的星辉引入了体内,全身经脉舒畅无阻,整个人只觉得飘飘然的,然后...自己好像就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中,陈寒青只觉得当时有人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听声音,好像是掌门和林长老,只是,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呢?
就在这时,陈寒青看到了不远处桌子上摆放着一件折叠好的崭新道袍,他微微一愣,然后低头看了看此刻穿在自己身上的这件道袍,满是撕裂的口子和膨胀开来的折纹。
陈寒青的脸色顿时一白,这种痕迹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每一次自己暴走,身上的衣裳都会出现这种因为肌肉迅速膨胀而造成的裂口,以往都是采薇帮着自己缝补的。
陈寒青呆呆地坐在床头,沉默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他已经知道了昨夜自己究竟发生了何事,不由从心头涌起一股无比的绝望和失落。
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好不容易参透了《引星录》,难道所得到的就是这样一种结果?
无法引星辉,无法净脉,无法修行,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
紧接着他想起了采薇,想起了初七姑娘,还有高长离。
陈寒青懊恼至极,忍不住双拳狠狠砸了一下床沿。
一声闷响在屋内回荡,陈寒青咬着牙,抬头看了看那件摆在桌子上的道袍。
“我不相信,我也不甘心!”陈寒青对自己说道,然后他便下了床,直接推门出了屋子。
夜色已浓。
林容子再一次被管夫子拖着等在了观星台的亭台之上,贪酒的掌门翘着腿坐在石桌上,一手一壶酒,身前一盘香豆,说不出来的闲情逸致。
因为被昨晚陈寒青震撼了一回,林容子今夜话少了很多,也没有抱怨师兄这么早就前来这儿守候是一件浪费时间的蠢事。他知道,除去陈寒青之外,剩下的这些弟子当中,的确有人能够在一日半的时间之内参破《引星录》。
当一道身影急匆匆地步入观星台时,林容子的身子向前倾了一倾,想要看看来人是谁。
原本坐着的管夫子同样站起身来,朝观星台之中望去。
然而,当两人看清来人之时,全都长大了嘴巴。
“怎么...怎么又是他?”林容子有些恼怒,道:“这小子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引星辉入体?这么强来,他想死不成?”
管夫子摇摇头叹了一声,破天荒的将手中酒壶放在桌上,向来滴酒不离手的掌门第一次觉得手中美酒有些无味。
陈寒青走到了观星台的中央,与昨晚相同的位置,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星光闪耀,眼中升起一股让人心疼的倔强与不甘。
然而,当他再次盘膝坐下之时,他心中却出现了一丝犹豫。
若这一次自己如昨夜一样再次暴走失控,却又没有失去意识,将会怎样?
陈寒青自然而然想起了那夜姜妃陵外所发生的一切,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这里虽然是武落钟离,然而若自己真的在这里暴走了,后果恐怕也很难现象。
陈寒青陷入了无尽的痛苦纠结当中。
“怎么回事,这小子又在想什么呢?”林容子看见陈寒青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并没有马上引星辉,觉得很奇怪。
然而这个时候,又有一道身影缓慢踱步来到了观星台上。
陈寒青听闻脚步声,回头看去,发现来人正是郁冠幽。
郁冠幽穿着与陈寒青一样的外门道袍,但他身姿气质绝然,哪怕一件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能衬托出无人匹敌的气场和潇洒。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陈寒青,星光映照在他英俊的脸上,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中却是极度的震惊。
“你是何人?”郁冠幽故作平静道。
陈寒青站起身来,走到郁冠幽的身前,行了一个礼,说道:“我叫陈寒青。”
“陈寒青?”郁冠幽摇头道:“未曾听说过。”
陈寒青并不在意,他一介高高在上的将军之子,自然不会知道一位得子楼下人的名字。然而此刻陈寒青没有了继续留在此地的心情,因为既然郁冠幽此时来到了此处,便说明了他已经破解了《引星录》上记载的东西,如果自己还留于此地继续强行引星辉入体,一旦暴走,便会伤及无辜。
净脉之事并非一日促成,哪怕知道了如何引星辉,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付诸行动,而在此过程中,依旧需要考验一个人的天赋与觉悟。
这便意味着,从今夜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观星台便永远不会空寂无人,也就是说除非陈寒青能够找到办法完全解决自己现下所遇到的问题,否则便没办法当着人前强行净脉,因为极有可能会重酿胡大等人的悲剧。
陈寒青的心情很糟糕,没说一句话准备离去。
然而郁冠幽却叫住了他:“等一下,你来此观星台,莫不是已经参透了净脉的方法了?”
陈寒青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的眼睛,可以隐约看见其中有一丝震惊、恼怒和紧张,陈寒青摇头说了两个字:“没有。”
郁冠幽松了一口气,嘀咕了一声:“想想也不可能。”
陈寒青假装没听见,然后转身便走。
郁冠幽看着这个奇怪少年的背影,轻轻嘲弄了一句:“不自量力。”
陈寒青往前没走几步,又看到一道身影朝自己走来。
倩影妙曼,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来人便是那位美若天仙的怀郡主。
与郁冠幽一样,普普通通的朴素道袍穿在她身上,依旧掩盖不了这位少女的美貌气质。她先前繁复的发髻直接变成了清爽干净的束发,脱去了锦衣金饰的她,显露出与平日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好似小家碧玉,却又有着寻常深闺女子不可能拥有的高冷气场。
怀郡主看见了陈寒青,认出了他是谁,胜雪三分的脸颊上露出一丝惊讶。
然而陈寒青只是朝她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根本没有任何逃避或躲闪的意思,只是单纯地不想搭理而已,直接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怀郡主停下了脚步,看着少年的身影蹙眉不悦,心中泛起了一丝奇怪的意味,自己从来没有被人这般无视过,而且还是之前被自己的容貌震得手足无措的穷酸少年。
“怀郡主,你可来晚了一步。”郁冠幽笑着说道。
怀郡主看了他一眼,问道:“郁公子净脉成功了?”
郁冠幽道:“并未。”
怀郡主嘲讽道:“既然你我都没有净脉成功,何来早晚一说?”
说完这句话,她便直接走到观星台中央跪膝坐下,那里正是陈寒青昨夜引星辉之地。
郁冠幽淡然一笑,然后在离着怀郡主不远处也择了一处舒适之地盘膝坐下。
不久之后,观星台上同时出现了起两道星海缠绕着的明亮金身。
林容子站在亭台上兀自感慨了一句:“还是得看他们两人啊。”
管夫子一口饮尽壶中烈酒,朝着陈寒青离去的方向眯眼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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