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雷生目光清澈,纯然道:“天地之初,阴阳立判,生长灭三力合生万物,皆因形相不同,致生千变万幻,虫禽畜兽,草木果花,土石星辰,不过诸般外相,皆是虚妄,若抱一守元,夺天地造化,则万源归流,天地之间共一气。天地之间,万物生灵共呼此一气,曰自然,在自然面前,野鸡与凤凰何异,草木与我何异,我与天地何异!”
哈比达思王忽道:“眼中见天,便是气清上流,眼中现地,便是土尘厚积,眼中有云,水气飘聚,眼中有林,万木拔地。诸般色彩,缤纷变幻,万般物种,形态各异,何来一同之说?”
姜雷生肃然道:“心中千幻万相,皆因入目而异,无光明双目无以穷天地,无双目则胸中所相,犹如盲人摸象,外相只因内相不同,致生千变万幻。外相本有不同,天地却始终如一,你我并非肉眼凡胎,怎会被盲目中幻相所扰?”
哈比达思王紧问道:“既然天地不会因人眼不同,本来就存在的千般变化,万种不同,又怎能相同?”
姜雷生淡淡道:“天地如一不错。只不过你我眼中的天地,便如井中天地,殊不知井外尚有超越九识感官外的渺渺未知,看到的、听到的只是真实天地中渺小如银河之沙的一点,由此妄言第一识所见的天地,便是真实的整个天地,岂不是本末倒置?”
哈比达思王眼神一缩,轻喝道:“这么说来,难道你已能同天地合一不成?”
姜雷生漠然道:“天地无有穷尽,我又怎敢妄言整个天地。只不过无论自然界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有着与宇宙中神秘一点的联系,就连你我也同是天地间孕育生灵的力量所创造,本身必然包含宇宙中生的原始力量,宇宙包含着你我,你我同样包含着宇宙,大海包含着水滴,水滴同样包含着大海,你我既然如此,万物生灵亦然!不是你的心灵力量无法探查出我的本相所在,只不过是你把我看作与草木同,忽略过去罢了。”
姜雷生淡然一笑,道:“只要找到与草木土石、与自身共有的宇宙中神秘一点,草木土石、大地海洋,又与我何异?你与我又有何异?”
哈比达思王笑了,是那种身心由内至外的畅然之笑,双目却又再次蒙上了一层冷酷无情的邪异寒芒,幽幽一叹道:“我似乎明白了,又好像更加糊涂了,总之你的本尊怎样瞒过我的心灵探查,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让我失望。”
姜雷生听到哈比达思王学自己说话,哑然失笑道:“莫非认出了我也是你的同类?”
哈比达思王哈哈一笑,连连摇头道:“你我是否一类人,那还要试过才知道。”
姜雷生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毛,淡淡道:“噢?那为何还不动手?”
哈比达思王眼中邪芒闪动,冷冷道:“动手?你会有双拳打天、腿脚踢山的欲望么?我这三天来一直在寻找出手的机会,却始终无法出手,经你一说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我没有出手,而是在我出手之前,你便已然将所有招数化为无形了。”
三天来,因为姜雷生心神完全沉浸在与自然冥冥融合的境界,眼中无相,心中无我无他,就如同自然界的一株草、一朵花、一座山、一条河一样,完全隐去了生命的气机,却又同时包含了无数生命。
他就是土石草木、山川河流,后者就是他,天地与他再无不同。
哈比达思王面对着已经与自然融为一体姜雷生,有出手的力量,却没有出手的欲望,就像面对天空、海洋、大地、山川这些没人能撼动分毫的事物,谁也不会有打一拳,踢一脚的欲望。
更何况到了哈比达思王与姜雷生这种层面,已经不是单单动手能够分出高下的时候了,甚至精神层面的比拼都不再重要,因为没有谁能轻易影响彼此的心灵,更何况真正的本尊元神,说不定还在万里之外。
哈比达思王在出手不得,用心灵的力量遍查九重魔界,探寻眼前之人的本尊不果后,终于明白眼前此人,已经不是外力可以毁灭的事物,换句话说,他们是同一类人。
到了他们这种境界,与当年的太虚圣心上人一样,已经能化出与本体毫无二致的分身,本尊则与万物生灵心神合一,尽夺天地造化,万物精华,天地不灭,肉身不死,化身万亿,转瞬千里。
“当年在人间,一个朋友曾经问过我,何谓天剑,当时我以为剑不出鞘,便是天剑与心剑的神髓,现在才懂得心中无剑,才是真正的天剑极致,自然天地涵养万物,人又何必心存杀意。”
姜雷生右掌轻轻抚了抚,躺在身旁沉睡了三天的雷鹰,平静道:“想了解你我是否同类还不简单,便让我弹一曲偷师自婆王处的魂曲,以释你心头之惑,顺便解我自身心魔。”
姜雷生手抚雷鹰,掌下透出朦朦黄光,雷鹰头顶五彩羽翎随之飘拂而起,浑身金芒闪烁,感受到姜雷生召唤的雷鹰,突然睁开双眼,昂首欢快的发出一声唏鸣,身体便在一阵耀眼的金芒中,不停扭曲幻化,渐渐变为一把长长的金色筝琴。
“叮”的一声拨弦清响,好似涤尘滤俗,化烦忘忧的梵音,同时响彻在二人心头。
琴声入耳,哈比达思王浑身不由微微一晃,胸中杀意陡降,眼中闪过讶异之色,不明白姜雷生要做什么。
姜雷生微闭双目,扶琴低吟道:“如果你认为我能够帮助你,便也先助我一臂之力,今日事罢,来日自当亲临魔殿请教,到时候你我再切磋不迟,现在却不是时候!琴声一起,就立即杀了我!”
“叮叮咚咚!”姜雷生双膝伏地,紫发飘飘,闭目手扶金琴,怡然自得的拨弄琴弦,琴声悠扬顿挫,仿佛天籁之音,洋洋洒洒,穿云透地。
哈比达思王神情一愣,道:“杀你?”
姜雷生头也不抬的继续拨弄琴弦,淡淡道:“杀我!谢谢!”
说罢十指连弹,琴声不断,仍旧陶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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