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尚不食子,人类却有太多兄弟、姐妹、母女、父子间自相残杀的故事。
人难道连禽兽都不如?
不,人之所以自诩为万物之灵,都是因为人所拥有的智慧。
无论做出多么残忍、龌龊的事情,人都能找到适合“大义”的理由。
他与同类的理由中,总有那么多的“为了”,总能把沾满鲜血的双手,用一个又一个“为了”的理由,洗刷干净。
如果各式各样的“大义”只是为了掩饰人性中的凶残,如果各式各样的“理由”只是为了满足人类自身,而伤害到大自然除了人类外的所有物种,那么,人心便是扭曲的,就像优多莫科说的“当一个人提出了损害他人利益,而自身得利的要求的时候,这个人的品行就一定有问题。”
那么,掩盖这种扭曲心灵的“大义”、“理由”不要也罢。
一坨屎,无论用黄金盒子装,还是用镶嵌宝石的盛器放,无论用梵文、汉字还是其他的文字去诠释,无论用什么华丽的词藻去赞美,屎仍旧是屎,就像人间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太阳月亮,并不会因人类的称呼不同,而变得不同。
一坨屎,不会因精美的包装而改变本质,扭曲的人性,难道用“大义”、“为了”一包装,本质就已改变?
姜雷生的悲哀,不在于人性凶残的表面,他的悲哀,是发觉自己一直所受到的孜孜教诲,都是教他怎样把表面当成本质,怎样把华丽的外包装,当成里面装的那坨屎。
姜雷生悲哀就悲哀在,自己一直把大多数人所认同的东西,当做真理,这种所谓的真理从小便被周围人教诲、灌输,自己稍一反抗,便是违背“大义”、“道德”的败类。
这种令他压抑的窒息感,如果不是对比了引雷金鹰的心灵,绝对不会产生,就像是没有走出北疆前的草原骑士,一直穷困,穷便毫无所觉,谈不上忍受与否,毕竟那是一种习惯,世世代代如此,根本没有穷富的概念。
怕的是对比,世间无双叶相同,富与穷,美与丑,高与低,一个层次与另一个境界,只有比过才有相对,而不会有绝对,山外青山楼外楼,一山更有一山高,只要一比,高下立判。
吴江真人曾经对他说过:“人明白了,并不见得比不明白的时候好。”
姜雷生如今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明白后会失去的东西。
上苍给了人智慧,就不该再教会人贪婪,人有了欲望,世间便从此多事!
蓦的,一股熟悉的冰冷气息,忽然闯至姜雷生的心灵。
姜雷生睁开双目,眼前看到的是一群双目红肿、眼眶湿润的八王御军将官。
奇异的是,这些人对姜雷生毫无敌意,而且无一例外的没有兵刃。
不知什么时候,姜雷生已经站在了地上,身旁静静躺着的,是似乎睡着了的引雷金鹰。
以姜雷生为圆心,周围躺翻了一群人,十几头跟引雷金鹰一样,仿佛睡熟了的牦马兽,******无一例外的眼角挂满了泪痕,似乎在梦中而泣。
姜雷生剧震,意识到眼前这些******,是被自己无限延伸的心灵触角,从雷鹰心灵中体会而出的自然之心,无意间吸纳了进去,同样经历了方才得到的经验。
姜雷生静静的看着扔在地上的刀枪矛戈,冲眼前的魔族将士点了点头,平静道:“走吧,尽快离开这里,找我的人就要来了。”
一众魔族将官闻声一起朝姜雷生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从姜雷生刚才的经验中,已经清楚地明白眼前之人的来意,那便是在五万北疆骑兵覆灭后,一举将此处的数万八王御军,全部屠杀干净,一个不留。
这些人清楚的明白眼前之人有这个实力,甚至做这件事对此人不过举手之劳。
于是,没有一个人说废话,简单的冲姜雷生点了点头,便立即将陷入沉睡的同伴背起,焦急的拍打着仍旧昏迷不醒的牦马兽,想要尽快退走。
姜雷生看着眼前这些人呼唤牦马兽的样子,内心涌动着一股暖流,很是欣慰,那是一种对同类般的爱护之情,这对于杀人如麻,刚经历过血腥杀戮的八王御军将官来讲,尤为难得。
姜雷生施法唤醒了躺在地上的十几头牦马兽,随之双膝伏地,跪坐在当场,平静地等待着来人。
那股熟悉的冰冷感觉,越发强烈了。
空气中强烈的血腥气尚未散去,天空便迅速的黑了下来,湿气逐渐加重,不知从何处形成的乌云,似乎被无形的吸扯力拖拽而来,翻滚着快速聚积,越聚越厚。
不多时,遮盖了魔日光辉的云层,传来了牛吼般的隆隆震响,闷雷方起,惊雷暴雨乍至,道道青色闪电“哢嚓嚓”劈往下界,光雨飞溅,闪出一片刺目的强芒。
强芒过后,天空陡然一暗,大地之上忽然多出了一道人影。
一个锦袍男子,黑发舞动,浑身隐隐电芒浮动,迎着漫天大雨,似慢实快,缩地成寸般的向姜雷生走来,仿佛从风暴中走出的一尊魔神。
从几里外风暴的中心,到负手站立在姜雷生的面前,地域跨动不可谓不大,但姜雷生却生出来人一直站在眼前的奇异感觉,仿佛这个浑身散发着邪异气息的男子,自天地初启,亘古以来便从未移动过分毫。
锦袍男子身材俊伟雄壮,黑发披肩,面容古朴,鼻如悬胆,棱角分明的嘴角上,挂着一个妖邪般的浅浅笑容,一双微闭着的斜长凤目,不时迸射出诡异的幽光。
他冷漠且似是无意的瞥了半跪于地的姜雷生一眼,便将目光收回,随之负手仰头望天,静静地用目光捕捉乌云散去时的缭绕运动轨迹。
男子一身锦袍油亮如新,褶皱全无,冒着狂风暴雨走来,却一尘不染,滴水不沾,姜雷生看了眼男子背负于后的双手,修长十指白如羊脂,隐隐玉光浮动,长长的指甲晶莹剔透,比一双女人的手更加显得细腻柔滑。
这个妖魔般从风暴中走出的男子,由头至尾只是淡淡的看了姜雷生一眼,便把目光投于天空中逐渐消散的乌云,仿佛根本不是为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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