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先生。”夜沧绝突然出手按住他的左侧肩膀,“你知道如何见到海神娘娘。”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百里漠尘与沐无晴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看他冷酷如冰的面容不像是在说笑,他怎么如此笃定?
没想到,翁先生闻言大笑起来,他布满皱纹的脸看着夜沧绝,道:“我知道又怎样,但我绝不会告诉你。我在你身上嗅到了一股味道,和三百年那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你很危险,我绝对不会让你们靠近镜凉宫。”
“什么味道?海水的咸味吗?”笙歌没有听清他的话,神色呆呆的问他。
“海水的咸味?”百里顿时一愣,嗅了嗅空气中越来越浓厚的味道,“果然有,像是……”
倏地,翁先生脸色一变,步伐如飞便要冲门而去,丝毫不见老人的步态龙钟之感。
“拦住他!”沐无晴惊呼。
夜沧绝身影一闪已至门边,看着翁先生的眸光里充满了危险,右手握着剑柄方要拔剑,翁先生突然双手拈诀,周围立即散发出阵阵烟雾。
夜沧绝暗道不好,直接向着翁先生的方位冲过去,却一无所获,待烟雾散开众人看清后,翁先生已不见了踪影。
“他是人是妖?”沐无晴惊诧的问。
“是海怪。”夜沧绝断定。
经他一说,笙歌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方才翁先生一过来她便闻到了浓厚的海水味道,原来是海中精怪。
百里说:“既然他是海怪,那他一定知道该如何找到海神娘娘,可现在要去哪里找他?”
笙歌忽而一笑,颇有自豪的说:“这有什么难的,方才我看情形不对,便往他身上洒了千里香,只要他不是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还能逃得了?”
众人一听神色都放松下来。
沐无晴收起长鞭,道:“那还等什么?快找吧!”
翁先生原是一只修炼百年的大海龟,与妻子翁婆婆恩爱如斯育有四子,清闲的时候便在茶馆里卖卖茶,看看景,碰到有事相求之人也乐得为他们算上一卦,拿取些报酬,日子倒也过得潇洒悠然。
从来没有人将他的真身看出来,除了夜沧绝等人。
翁先生回到家找到翁婆婆便急急忙忙的收拾行李,带上四只小乌龟准备离开即墨,到海里躲上几日。
“老头子,你慢点,孩子们跟不上。”翁婆婆在后面教训他,语气颇为不好。
好好的在人间过着日子,突然要回到海里去,从人类又变成海龟,任谁心情也不好。
翁先生听到后急忙小跑回去,将翁婆婆身上的行李全都拿过来,领着孩子往前走。
“快点吧,那伙人不是一般人,谁知道他们找镜凉宫是为了什么事?”
“我们先去海里躲躲等他们走了再出来。”翁先生说。
“不就是几个凡人吗?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翁婆婆嫌弃他。
“他不是凡人——”
“翁老怪!你终于舍得回来了?”翁先生刚说话,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翁先生闻言一愣,刹那间将孩子和翁婆婆护在身后,双眼圆睁如铜铃般大小盯着前方。
“章鱼精,我不想与你作对,还请你给我们让一条路。”
章鱼怪看着他讽刺的笑:“让路可以,只要你把避水珠交出来,什么路我都给你让!”
“为了避水珠你与我交恶几百年了,难道你还不清楚我的答案吗?”
“如果不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言语方落,海面上突然掀起一道巨浪,约有二十只章鱼精从水中出来,拿着刀剑冲向翁先生等人。
顿时,打成一片。
海风呼啸而来,卷起滔天巨浪,金色的沙滩上染上血色,杀伐之声不绝于耳。
“啊!娘……爹!”蓦地,有章鱼精抓住了翁先生的孩子,拿着刀在孩子的脖颈上威胁他。
“老乌龟,交出避水珠,否则让你断子绝孙!”
翁先生和翁婆婆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抓,心急如焚,护着另几个孩子退到一边,犹豫着从丹田中逼出一物,圆圆的珠子泛着淡蓝的色泽,正是章鱼精所求几百年的避水珠。
倏地,一道红光从众人眼前闪过,挟持孩子的章鱼精被一剑刺穿现出原形,孩子落地正好落到夜沧绝怀中,他眸色冰冷,左手抱娃,右手持剑,黑衣袍子在海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明明是冷酷英俊的画风,却因为怀中呆萌的孩子显得有几分好笑,好乱入的感觉啊。
“我来帮忙。”笙歌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还有尾随而至的百里漠尘与沐无晴。
夜沧绝一听声音,连眸子都没有抬一下,左手一扬将孩子丢给笙歌,左手拈诀剑身立即泛起红光,迎战章鱼精。
“你留在原地别过来。”百里漠尘嘱咐她。
看到三人的身影,笙歌还未意识到什么,只觉眼前一个黑影直冲而来,下意识的抬手,孩子与她撞了个满怀跪坐在沙滩上,等清醒过来后,一眼便看到正在自己怀中呆呆的憨笑的孩子,白白胖胖甚是可爱。
一时间,笙歌也在原地呆呆的笑了。
“你好傻!”孩子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指着笙歌笑,声音清脆。
这这……这才几岁,就会说话了?竟然敢说本姑娘傻?
“宝宝,你没事吧?”翁婆婆泪眼婆娑的过来,抱起笙歌怀中的婴儿,“姑娘,真是谢谢你们啊!”
“没关系,都是应该的。”笙歌摆摆手,看到一旁神色复杂的翁先生,她走过去诚恳的说,“先生,我们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老头子,你认识他们?”翁婆婆问他。
良久后,等到三人将章鱼精呵退逃跑后,翁先生摇着头叹气:“罢了罢了,一切随缘,天命注定,这避水珠便送给你们了。”
众人正疑惑着,翁婆婆笑着解释:“你们不是要找海神娘娘吗?这避水珠可令你们在海中自由呼吸,如履平地,连衣服都不会湿半分。”
百里愣住:“可是我们有四个人,这珠子却……”只有一个。
翁先生说:“你们只需将血滴在避水珠上即可,六个时辰内不会失效。”
“等到退潮时,海水中会出现一个大漩涡,沿着漩涡走,便能找到镜凉宫,但镜凉宫宫主厌恶男子,你们好自为之。”
入海前,翁先生给了他们一句忠告。
夕阳缓缓下沉,海水渐渐退潮,四人起行寻找海中漩涡。
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翁婆婆皱眉问他:“你方才怎么不回答那个年轻人啊?”
临走前,夜沧绝问他:“前辈方才在茶馆说,我身上有股你熟悉的味道,敢问是何意思?前辈见过我吗?”
翁先生摇头:“我不想告诉你们海神娘娘的事情,随便说的,没有什么意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翁先生的面容晦暗不明,翁婆婆继续问他:“你和我你在他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怎么又决定帮他们了?”
“……”翁先生叹气,“先前我见他的时候戾气冲天,煞气萦身,可这一次我却嗅到了几分人情味,这是三百年前那位身上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味道。”
脑海中忽然出现笑起来脸上就会出现梨涡的笙歌,沉吟道:“莫非是那个丫头改变了他……罢了,是非天注定,担忧也徒然,希望那个丫头能够改变他的本性,不至于再让人间生灵涂炭。”
夕阳落下的一刹那,万物皆暗,海中漩涡滚滚滔滔,不知掩藏着什么。
镜凉宫,隐逸于海,不问世事的镜凉宫,不知是繁华靡音,抑或落幕下的苍凉?
入眼四周,皆是美丽绚烂的珊瑚,精致美丽,简直是海上造物者的奇迹,但现在看在笙歌眼中,却充满了无奈与厌恶。
因为他们被珊树所造就的法阵困住了。
随着漩涡进来后,众人便被海底深处绚烂美丽的景观震慑住了,直到这条路走到头看到“镜凉宫”三个字,才忽然意识到了危险的可发性,然而夜沧绝的一声提醒并没有起到作用,众人便已经困在珊瑚阵中了。
不论你怎么走,总有一株珊瑚挡在前面,若你纵身一跃,珊瑚也会随着你的高度从而生长。
沐无晴长鞭一挥,五彩的琉璃划出一道弧度,鞭打在珊瑚上,却分毫未动。
百里看了一眼,道:“别费力气了,没有用的。”语气中颇多无奈,真没想到会被一个珊瑚阵困住。
沐无晴气恼的再次尝试,除了一声鞭响以及被抽打起的一渠海水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听到动静,一直沉默的夜沧绝睁开双眸,淡淡的说:“我们入阵,里面的人一定知晓,只需在此好生等着,总会有人出来将我们领出去的。”
以不变应万变。
笙歌挠挠头觉得有理,暗自点头,坐在一棵珊瑚下托着腮等待,耳边只有头顶上呼啸的海水翻腾声。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石门的开启声,紧接着是数人急行的步伐错乱之声……镜凉宫的人终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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