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清城

当初选中这柄灰色仙剑，是因为这柄仙剑身处角落，默默无闻，是那么多平凡。初看到那一把仙剑，他仿佛看到了在边缘角落暗尝孤独的自己。

至始至终，他都从未想过这柄仙剑会有多么神奇。事实也是如此，一直以来，这柄灰色的仙剑仅比师门的“辟邪”仙剑要灵性一些，但与“朝歌”、“忘尘”、“斩龙”、“衷肠”这些名剑相较，就大有不如了，更何况与“奉雪”相较。三师兄毕孜炼因为他选了如此一柄毫不起眼的仙剑，还苦口婆心的劝了许久。

但他依旧选择了这一柄仙剑，他对这一个选择从没有后悔过。

思神崖上，他曾对秦师兄说，“自从第一眼看到它，我就知道，它适合我。”

秦师兄说这是剑缘。

他相信了，这的确是剑缘，人与剑的缘份，这是他与孤寒的缘份，他相信着，而且一直坚信不移。

今天，孤寒散发出了独属与它的风采，挡住了神兵利剑的“奉雪。”

在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

奉雪又再刺来，这一次，它更冷了，剑尖处吞吐着白色的寒雾，接着它刺在了护罩上面，冰霜从所刺之处开始出现，顷刻间就布满了整个护罩。

林晚风自然而然地动了一下孤寒，护罩抖动了一下，那些看似厚沉的冰霜全被抖落。

护罩之外，白霜雨一脸冰寒，一道道灵力不断从她身体里抽出，涌向与护罩较劲的奉雪仙剑。

林晚风见白霜雨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忽然有些触动，而且他又想起那一位离去的仙王，心里没由来的有些烦躁，这一个美如九天仙子般的女子，令他很是厌烦，当即提声大吼：“滚——”

一道白色的涟漪顿时冲了出去，将白霜雨重新推进了霜天雪地里。

音浪滚滚，在这片空旷的天地间，经久回荡。

这一次，白霜雨没有再欺身上前，而是惊异地看着林晚风。

林晚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再说，拔出剑鞘，转身向大荒深处行去。

白霜雨看了四个同门的尸首一眼，心生迟疑，没有再追下去。

……

小荒域很大，青地只是其中小小的一处，这里山青水秀，土地丰美肥沃，就像中原大地。清城是小荒域中唯一一个绿地，在这里很难将它与南方大荒联系起来，从菊城赶到这里，驭剑都需要两天的时间。

清城就建立在青山绿水之间，清城四处城门之外大河环绕，大河之外便是起伏的山峦。

林晚风踩着吊桥缓缓走入了清城里，大街顿时安静下来，那些人眼中闪着发亮的光芒，看着少年的目光就像一群饿狼看到了一头绵羊。

林晚风恍若未觉，面无表情的从安静的众人间穿过，走进了入城后的第一家客栈：御食斋。

客栈里，本来有很多食客还在酌饮或闲聊，见到他之后，也都安静了下来。

林晚风自顾着寻了一张桌子坐下，平静地道：“老板，一碗素面。”

“好呢。”肥头大耳，体态雍肿的掌柜应了一声，然后朝后厨喊道：“四号桌，素面一碗。”

三拔人先后进了这一家客栈，各寻桌子坐下，酒菜皆未点，就那么身朝着林晚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林晚风似乎感觉不到客栈里安静压抑的气氛，待那一碗素面端上来以后，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其它人倒也没有打扰，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将一碗素面吃完。

“多少钱？”林晚风喝完碗中的素汤，放下筷子，将面碗一推，平静地看向掌柜。

掌柜笑容可掬，道：“一百八十两。”

林晚风目光转动，看见一面墙壁上张贴了一张价格表，表上的素面写的是一碗三十文。他不禁一笑，说道：“掌柜的，你一碗三十文的素面，竟敢喊出一百八十两的天价，敢情你这开的是黑心店啊。”

掌柜笑容一僵，随即神色冷了下来，怒道：“客倌，你说话得凭良心，你问问店里的其它客倌，一百八十两的素面，是天价吗？”

林晚风闻言转头看向了其它食客，这些食客依旧看着他，幸灾乐祸的神色一点都不加以掩饰。

林晚风怔了一下。

“掌柜，结账。”一道粗豪的声音打断了店中的安静。

掌柜向声源处看了一下，一脸冷意刹那变成了一脸笑容，道：“胡爷，牛肉面五十文。”

“接着。”

一蓬铜钱飞了过来，落在柜台之上，已然叠成了一摞。

林晚风眉头微微一皱，道：“掌柜的，他的牛肉面都才五十文，我的素面你却要收我一百八十两，还说这不是天价？”

正待收取铜钱的掌柜脸色一唬，道：“小客倌，这怎么会是天价面？你说这话坏了我客格声誉，你可得负责。这整个清城，谁不知道我们‘诚心客栈’是百年老字号啊。我们客栈做生意，从来都是天公地道，不欺客、不宰客、诚信、本分，不信，你到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问问。”

林晚风见掌柜说这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且一幅理直气壮的模样，不由怒从心来。再看着周围其它食客，要么一副漠然表情，要么幸灾乐祸，还有人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心中愤怒更甚，但他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不咸不淡地道：“这里还真不愧是‘清城’啊。”

“不错，这就是清城。”坐在角落里的那一位满脸横肉的胡爷声如洪钟，他一边剔着牙，一边漫不经心地看了林晚风一眼，淡淡地道：“人在清城，就得依着清城的规距。你若想吃霸王餐不付钱，得有那个实力才行。”

掌柜笑逐颜开，身体一躬，赞道：“胡爷说得在理。”

林晚风双眉低垂，神色不动，道：“怎么证明？”

众人皆笑，笑他年少轻狂，不知畏惧。

“谁要吃霸王餐？”

一个拿着大菜刀的壮实厨子掀开了客堂与后厨间的那一道布帘，泛着凶光的目光在客堂里扫视了一圈，很快就落到了少年身上，然后他猛然将大菜刀甩了过来。大菜刀刀刃上附了一层白芒，它打着转儿，在空中虎虎生风，发着尖锐的呼啸声，砍向了林晚风。

刀声急骤，震得柜台上的那一摞铜钱都散了一台。

这一菜刀分明冲着少年的脑袋而去，而且是眉心正中处，若是这一刀砍实，少年又岂有命在？

少年端坐不动，直到菜刀转到他的额前时，他的手掌方才伸出，平稳地探入了菜刀转出的圆影里，准准地握住了菜刀刀柄。

“嗡——”

大刀菜发出金属的颤音，刀刃上的白芒碰撞到少年的额头，飞溅着一串闪耀的火花。

众人表情凝固，惊骇地看着端坐不动的少年。

少年缓缓地抬起了头，平静地看了一眼一脸惊诧的厨子，将大菜刀在手中转了一下，然后随手甩出。大菜刀刀刃对着厨子，无声无息，笔直地刺了入其身体里。

厨子飞了起来，身不由己地撞在了布帘上，他惊恐抱住了大菜刀，却阻不了那一道大力，又撞入了后厨里。

众人听到后厨传出一阵乱响，之后就再无声息。

众人见少年不动声色的端坐在那里，翻手间就将一名刀生毫芒的炼体八层强者打死，均收起了轻视之心，转而幸灾乐祸地看着御食斋掌柜。

少年道：“一条人命值多少钱？”

他的神色依旧没有一点表情，声音也依旧平静，可是看在众人的眼里，听在耳里，打心底泛起了一股凉气。

御食斋掌柜回过神，满脸狰狞，咆哮道：“你死定了，连我御食斋的人都敢杀，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御食斋是谁在罩着。你等着，等王御将到来，任你炼体通巅，到头来还不会化作一缕亡魂？”

其它食客闻言，神情大变，一部分人已匆匆离开了御食斋。

剩下的人风向又变，看向少年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更有人在一边热嘲冷讽：“真是不知死活，刚到清城，就敢打死御食斋的人，还有‘王法’么？”

“可不是？这少年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仗着大不了炼体九重的修为，竟敢挑战王御将的威严，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嘿嘿，又一个人武天才将要陨落。”

……

听到周围的声音，御食斋掌柜面露傲色，对着少年道：“你都听见了罢？识相的就赶快乖乖认错，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本掌柜还可以发发怜悯之心，签你为‘永生奴’，或还可以保你一命，否则……”

“我保他一命。”一道铿锵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掌柜的话。

“谁？”御食斋掌柜凶恶无比，道：“谁敢保他？”

众人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一个长相粗犷的汉子身上，面色微感惊异，当御食斋掌柜确定是那一名胡姓汉子在说话时，面色微微一变，道：“胡爷……”

胡姓汉子目露精光，盯着御食斋掌柜，淡淡地道：“有问题吗？”

御食斋掌柜一窒，结巴道：“这，这……”

胡姓汉子未再理御食斋掌柜，精光四射的目光转而看向少年，中间的食客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让胡姓汉子能够看得到少年，胡姓汉子一脸淡漠，道：“要么死，要么跟我走。”

众人偷偷看着一脸灰色的掌柜，心下微微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