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听到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字眼,小熊强的身体颤抖着,这个字眼已经萦绕在他的心头很久很久,他对爹的感觉是很复杂的,他想见他爹,看看他爹对他是威严还是慈和,但是他又恨他爹,恨他为什么一生出来就不要自己。
他从没有听他娘主动提起过他爹,这是第一次,他不知道为什么娘会在这个时候蓦然提起来。
夏芙蓉之所以提起,是因为她已经得罪了何充,这何充表面文质彬彬,但是他却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衣冠禽兽,既然何充在走时已经放出了狠话,那么他就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母子。
熊强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他爹,这已是很可怜的事。从熊强每次充满着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问他爹的时候,夏芙蓉虽然强装冷漠,可是她的心里却在滴血,她多么想告诉熊强关于他爹的事,可是对于他爹的事,便是连她自己也所知不多。
甚至有时候,她都会不断的扪心自问,为什么她会爱上那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她也恨那个男人,可是恨到最后,却又莫名其妙的化成一缕柔情,成为萦绕她心中永远的痛。
夏芙蓉沉默,只是从怀里取出了一枚锦帕,这枚锦帕上画着一朵巨大的牡丹,下面用金丝绣着“熊强”两字。
看着这块锦帕,夏芙蓉的目光中有着柔情闪动,她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事,幽幽说道:“你爹很英朗,很高大。有时候很霸气很冷酷,有时候很体贴也很温柔,他是一个很复杂也很有魅力的人,他的嘴角永远都带着一丝笑,这笑很迷人,就像是朝阳,永远不会落下一般。
这方锦帕,是你爹留给咱们娘儿俩唯一的一件信物,他离开的那个晚上,将这枚锦帕留在了我的床头。
“我爹他到底去哪儿了?他为什么要抛下我们娘儿俩?”熊强说完,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脸色也是变得潮红起来。
夏芙蓉没有直接回答熊强的问题,而是沉浸在她的思绪之中,继续缓缓的说道:“你爹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这一方锦帕就是他绣的,是我依偎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一针一线勾勒出来的,他刺绣的时候,神情专注,那种场景让我感觉很安心,我记得,当时他在绣这幅芙蓉图的时候,跟我说过一个故事,说了他学刺绣的故事。
他一边绣着,一边笑盈盈的跟我说,其实刺绣是他的妻子教他的。他还告诉我,他曾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他杀过很多人,双手沾染了不少的鲜血,他以前的脾气很暴躁,杀意很重。
但是自从他跟他妻子学会刺绣之后,他感觉他的性格改变了很多,他说,刺绣对他最大的好处,就是他的心能够随着这一针一线的慢慢勾勒变得平静下来。
当时我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陷入情海,就无法自拔,所以我根本不在乎他有家室,只想就这么静静的依偎在他的身边,每天看着他神情专注的一针一线勾勒,看着他望向我时,眉目间流露出的令我心醉的微笑。
他跟我说,这一幅芙蓉花,是他第二次真正倾注心血在绣的,而第一幅,他绣的是一幅牡丹,那一幅他送给了他的妻子。我问他,他的妻子漂亮么?他笑着说,漂亮,而且跟我很像!
那时候,我只是淡淡的一笑,没有在意,那时候,我觉得只要能够跟他厮守下去,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而我也曾经一度以为他能够一直这么陪着我,安安静静的走下去,直到白头偕老,直到地老天荒。”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不在了,他不辞而别了。我所能够看到的,便只有那一幅精巧的芙蓉锦帕还有一封信。
在信中,他告诉我,他所说的妻子真的跟我很像,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那日的醉酒之后,将我误认为是他的妻子,从而与我发生鱼水之欢。在信中,他告诉我,他要去赴一个约,至于是赴什么约,他没有说。
但是从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一个什么约定,让他丢下我,丢下你。”
“难道……难道爹已经死了?”小熊强说道。
“不……你爹的武功那么高强,绝不会被人轻易杀了的。”夏芙蓉摇了摇头说道。
当年娘的那句话,小熊强半懂不懂,在他看来,或许他爹的确已被人杀了,不然,就如他娘所说,他爹如果真的爱他娘的话,为什么会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然而现在,熊强觉得更明确了,他在江湖中游历过,江湖中有名的人也听过不少,如果这个剑客真如娘所说的那么厉害,那么这个叫熊飞的剑客,他不可能没有听过。
“或许是我娘爱我爹太深,以至于有些盲目的高估我爹的实力了吧?更何况我娘本就是个不懂武功的人。”熊强这样想着。
当熊强回忆起接下来的故事时,他的目中有了泪,有了恨,身上泛起了冷冽的杀意,这一段记忆,有两个名字烙进了他的脑海,吴帆与何充。这两个名字是他用滔天之怒烙印而成。
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眼中的怒愤之火几如实质,他紧握着的拳头,指节间发出“咯咯”般的响声。
他想起何充抓着他,单手扣住他的喉咙,扣得他窒息得直翻白眼。他想起她娘双膝跪在他的面前,咬着银牙,流着眼泪,手里握着一把女红用的剪子,顶住着自己的脖子,那时那把剪子已经刺入她的喉咙,渗出了殷殷鲜红。可是面对着何充的逼迫,他只能选择屈辱的忍受。
“你不是清高么?你不是要当节女么?今日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贞操重要,还是你的儿子性命重要?”何充的嘴脸犹为丑露,他的声音在当时的熊强听来是多么的刺耳,可是这一切,他无能为力,他娘夏芙蓉也无能为力。
“放开他,你放开他,我……我任你处治!”那一句话,是夏芙蓉咬着牙齿说出来的。或许那时候,她的心头在滴血!
“哈哈哈哈!冷美人,原来你的心也不是那么冷,至少你对你的儿子还有情,哈哈哈哈!如果你能服侍好吴大人,我就放了你儿子。”
夏芙蓉的脸色惨白,但当她看到在何充手下白眼直翻,几欲气绝的时候,她只能屈辱的答应。
后来的事,熊强已经记不起了,他只知道他最后见到他娘的时候,是在一座阴森的牢房,那里面阴暗潮湿,臭不可闻,他看到他娘衣不蔽体,脸色惨白,她的下体隐约之间,有着鲜血流出。
他娘已不再是圣洁的仙子,她的容颜比鬼还要可怖。
那时候的娘,已经是气若游丝。
“飞飞,娘……终于等到你了,好好……活下去!娘……娘要走了!”
最后熊强听到他娘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若非是想再见见儿子,或许夏芙蓉绝不会吊着这最后一丝游气,顽强的坚持到那一刻。
回忆的画面停在这里,此时熊强的脸色潮红无比,呼吸浊重,他的身体越发剧烈的颤抖了起来,突然间,他猛的站了起来,仰望着长天,紧握着拳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吼啸!
“啊……”
这声音歇斯底里,仿佛整座虎形山都似在这一声滔天愤恨之中,微微的颤抖起来。
他的眸中不再那么清澈,仿佛有着两团熊熊的烈焰在燃烧,那是愤怒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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