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给人送东西有什么难的?而且李凤凰乐善好施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鳏寡孤独们逢年过节的,早等着她来呢。『,
因此等到周正与李凤凰到了各家各户门前,都少不得听到各式各样的好话.
“郎才女貌!”
“神仙眷侣!”
“真般配!”
这时李凤凰便会害羞地说上一句:“我和他没关系。”而周正则假装四处看风景,概不表态。
这一次慈善之旅的最后一站,是满渔村的一个瞎眼老太太家。
满渔村附近没什么好地,村里人基本都是靠水吃水,过的是没有固定资产,手停口就停的日子。
瞎眼老太太年轻时也是捕鱼织网的好手,临到老来,却瞎了双眼,再做不得工了,也就没了收入。更令人叹惋的是,她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只留了一个才四五岁的孙子给她。
没有收入又没人照顾,也不像别的村子那些有田的人家,可以将田佃出去收租过活。因此说来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全凭着附近的相邻接济,老太太和孙子才勉勉强强地活着。
李凤凰常年行善,自然知道老太太家的情况,因此将她家作为最后一站。
“奶奶,菩萨姐姐来了。”老太太的孙子也是懂事的,知道今天是端午节,李凤凰要来,早就等在家门口了。连他最喜欢的小花找他去玩他也不去,就为了等他的菩萨姐姐来。
水生常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说菩萨是救苦救难的,就管他心中最符合这一标准的李凤凰叫“菩萨姐姐”。
李凤凰见水生朝她跑了过来,便笑着向他挥了挥手,又嘱咐道:“水生,跑慢点。”
水生跑到了李凤凰跟前,小脸儿通红,对着她说道:“菩萨姐姐,我等你好久了,奶奶也等着你呢。”
“说了多少回了,不许叫菩萨姐姐。”李凤凰刮了刮水生粉嫩的鼻子,告诫他道:“这是对菩萨的不敬知不知道?”
“怎么会是不敬呢?”所有的信仰都是后天的,水生才六七岁,哪里会真的明白什么是佛,什么是菩萨。
若是让那些接受过教育的成年人来,必定是要笑掉大牙的:“什么,你管一个失贞的退婚女、抛头露面的泼辣货叫菩萨姐姐?这种人你喊她一声姐姐都是丢份的,怎么还能把菩萨也给连累上?”
不过水生到底还小,缺乏知识,不懂道理,不知道贞洁是何物,也不知道抛头露面的女人贱在哪里,更谈不上什么敬畏神佛,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喊法有什么问题。
他歪着脑袋,不解地说道:“庙里的菩萨我见过,文什么观什么的,一个都没有姐姐你好看。而且我看那么多人给菩萨下跪,还花钱买香烛、买祭品,来祭拜庙里的菩萨。可就算这样,也没见菩萨给过他们什么,该生病的还是生病,该贫穷的还是贫穷。菩萨姐姐你比他们好多了,你给我们吃的,给我们银子,还带奶奶去看病,而且也从来不要我们给你下跪。那些菩萨根本没有你好,我不明白,为什么叫你‘菩萨姐姐’,是对那些菩萨的不敬,到底是为什么?”
李凤凰在平江府里风评甚差,陡然听得水生这么夸她,不禁觉得鼻子一酸。但李凤凰终究是李凤凰,她狠狠眨了眨眼,硬是不肯掉泪,对着水生说道:“不许乱说!总之就是不许说!”
“哦……”水生听到李凤凰这么说,显然是觉得有些扫兴:“姐姐说什么是什么,那我以后不说了。”说完,他便走在周正和李凤凰的身前,带着头往自己家里去。
三人走到水生家时,老太太已先一步等在门外了。
方才瘟鸡一般的水生,见着自家奶奶以后,“嗖”一下撒开脚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奶奶,菩萨姐姐来了!”
李凤凰自然是要阻止他的,不过已经晚了。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水生已躲到了他奶奶的身后,现在他正笑着朝李凤凰做鬼脸呢。
“李姑娘,屋里坐吧。”
“好。”
两人也是熟人了,没什么好说的,自自然然的,就跟一家人似的。老太太让李凤凰往屋里坐,李凤凰也不矫情,带着周正,跟在后头就进了屋子,寻了位子坐下。
“又要姑娘破费了,姑娘的情我真是十生十世也报答不完。”老太太双目翻白,看着有些可怕,脸上的笑容却真挚可亲。她伸出手去,等着李凤凰握住她的手,又说道:“若不是为了水生这个小子,老太婆我早就想死了。现在这么活着,就是麻烦了姑娘。”
“我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奶奶你不必挂在心上。”李凤凰不是做“嗟来之食”那种事的人,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做善事有什么了不起。她认为自家既然有这个能力,有这个福分,便该分润一些出来,流泽于民。
“姑娘你莫要谦虚,不说远处,就说金水镇好了。金水镇上力所能及的人何其多,又有几人比得上姑娘你?”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想法。”李凤凰回答了一句,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毕竟她也不是来听人捧她的,便立刻换了个话题:“奶奶,今年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有……”老太太是个瞎眼,看不见东西,李凤凰便一件件地报给她听。
“这太多了,姑娘太客气了!”老太太一听,这单子怎么比去年多了那么许多。她却不知道,李凤凰现在当家了,手头自然宽裕了。
“现在家里是我当家。”李凤凰解释了一下,省得老太太瞎想。
“哦?”老太太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虽然是乡下的渔民,但也懂得男女之别。
不说别的更好的地方,就说满渔村里,这么一群渔民大老粗住的地方。只要稍微有些财力的,像是老虾他们家,也是断不会让自家女儿随随便便抛头露面的。
这个抛头露面倒不是说真的脸都不能露,而是不能与男子有太多接触。比方说老虾家里,他从不让自家姑娘去帮着卖鱼送货,因为总有粗俗的汉子要出言调戏,那该怎么办?是跟人打一架,还是笑嘻嘻的就算了?这都不像话。
李凤凰当家了……这话说来轻巧,可老太太知道,纵是男儿家当家也颇为辛苦,换了女儿家就该是辛酸了。
“姑娘受累了,还惦记着我这个老不死。”
“奶奶,你别这么说。”
两人攀谈了一会儿,很默契地没再谈伤心的事,而是谈起了日常生活。
“姑娘有心上人了没?”
“没有!”李凤凰拿眼瞟了瞟周正,一口否决。
“真没有?”
“真没有!”
话头说到这儿,老太太忽然问道:“姑娘,今天陪你来的,可是个公子?”
周正本无聊得有些犯困了,忽然听人提起自己,便抬眼看了看,心想:“从头到尾我一句话没说,李凤凰也没介绍我,老太太怎么知道来的是个男人?”
李凤凰却没想周正这么多,直接变回答道:“是的,奶奶怎么猜到的?”
没成想老太太听到了李凤凰的答案,居然大笑了起来,对着李凤凰拱手恭喜道:“那老太婆我要祝姑娘与这位公子白头偕老、百年好合了!”
“奶奶你瞎说什么呢!”李凤凰羞得满面通红,连忙否认道:“他只是我朋友,这回我委托了他们家的酒店替我准备的物资,所以才带着他一块儿来的。”
老太太橘子皮般的脸上,皱出了一片笑容,说道:“姑娘,老太婆我眼瞎心不瞎。刚才你那两句‘没有’,滋滋的往外冒蜜糖,怎么会没有心上人呢?”
“好吧,就算我有心上人,关我身边这块木头什么事?”李凤凰乜斜了周正一眼,语气里分明有些甜,也有些哀怨。
老太太见李凤凰默认了她的说法,便解释道:“老太婆我瞎的时间久了,耳朵倒灵光了起来。姑娘你们走来的时候,我听着脚步声沉稳,呼吸声厚重,便觉得你身旁的该是个男人。当时我就奇怪,姑娘你是从不带男人的,这回怎么破例了。后来听了姑娘那两声‘没有’,我便明白了,姑娘你是在害羞呢。两下一推敲,也就清楚了,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不对!不对!”周正还在这里呢,李凤凰哪里肯承认,连声否认。
老太太听着,知道李凤凰心下正害羞,便微微笑道:“那是老太婆我猜错了。”
“接着,你们又在老太太家里呆了一会儿,然后天色渐暗,你们要赶时间回金水镇去。就在这时,火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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