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凰口中能治周正的人是谁?其实各位心里也都有数。¢,
她离开悦客来以后,来到一处大宅子前,这处大宅子是朱漆的大门、琉璃的瓦,好不气派。
下人上前叫过门子,朱红色大门上的小窗“卡”一下打开,露出一张有些苍老的面孔。
“是李家小姐?”秦门房远远望了一眼,见有一顶鹅黄女轿,停在门外街边。这女轿旁的下人,又是清一色的女眷。莫说是金水镇,便是平江府里,这等样阵势的也只有一人。
“没错,正是我。”见秦门房开了小窗,李凤凰也不再隐藏什么,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聘聘婷婷,行到韩府大门前,与秦门房来了个面对面。
秦门房一见来人真是李凤凰,无奈地笑了笑,叹道:“我这门后头还有两个女人,为了周小子伤神,怎么劝也劝不住呢。没成想今日我这门前头,又来了一个。所谓何来呀,李小姐?”
“我要见见韩……少清妹子。”这名字念在口中,是满嘴苦涩,是痛入心扉。李凤凰花了好大的毅力,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咬牙切齿,神情恐怖。
按说像秦门房这种老油条,见了有人在自家府前面露不善,自然是要大送特送闭门羹的。绝不会胡乱开门,给主家找麻烦。
尤其现在韩大韩二皆不在,府里只有一个韩少清韩娘子看着,按照道理就更不该开门了。以她二人的性子,若真的吵闹起来,李凤凰能把韩少清给吃了。
但秦门房不是别人,他无奈地看了看李凤凰,竟没再多说废话,而是“吱嘎”一声将门从中打开。
“这门我替你开了,里面景物陈设都没变。进不进去,你自己拿主意。”秦门房开了大门,便径自回自己的房门里去了,甚至都没有去瞧李凤凰一眼。
李凤凰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又或是撞了玻璃墙,竟在韩府门前,就这么站定不动了。
“都没变……”这三字似是紧箍咒,只念一回,却叫李凤凰叹息不止,几乎落泪。当年的她,便是在这一番景物里,被镜花水月迷了眼,到头来落得一场空,断送了大好人生。
如今,这景物陈设都没变……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此中有多少恨、多少愁,除她一颗芳心外,又有谁能体会?
今次故地重游,韩府的门开了,她要走进去,其实挺容易的。可她自己的心门却还关着,要走出来太难。
这一番纠结下,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步,她却始终迈不出去。
“为了他!”所幸李凤凰终究还是从旧日里走了出来,知道过去种种都是过眼云烟,眼前的他却实实在在。
人活着,怎么能为昨日活?人呀,等过好了今天,再盼着明天。只有这样,日子才有滋有味,才不枉人间走一遭。
李凤凰是聪明的,看得穿。
“你们都在门口等着,我去去就来。”李凤凰吩咐过了手下人,便迈起步子,走进了这扇旧日的大门,走上了一条新的路。
秦门房从小屋里向外张了张,见李凤凰走路姿态十分轻盈,步履之中没有一丝迟疑,便知道她已跨过了心里的坎,不禁赞叹:“桥边红药苦情久,今日终知为谁开。”片刻后,他又沉吟道:“只是她肯进来,她却未必肯出去……孽债,都是孽债!”
秦门房正大摇其头,叹着气,他口中的两个“她”,却已不期而遇。
就像秦门房说的,这韩府的景物陈设都没变。李凤凰当年是此地的常客,这一番故地重游,没有不认识路的道理。她进了韩府,便径直往韩少清的闺房去了,在路上便遇到了出来透气的韩少清。
“许久不见了,韩……少清妹子。”在过去的六年里,李凤凰提起韩少清时,都是直呼其名。六年后头一回面对面的见了,一开口,差点没改过来。
这话说来颇有些冒犯的意思,一旁的蕊儿几乎都要跳起来了。但韩少清却并不在意,淡淡一笑,有些落寞地问道:“姐姐此番怎的来了?”
李凤凰这一番来,怕只怕韩少清不肯见她。现在二人见了面,韩少清没有闭门谢客的意思,她便没什么顾虑了。若说有顾虑,站在韩府门口,她已顾虑了个够。把昨日的、今日的,能顾虑的都顾虑了……她跨进了韩府的门,就是要为明天而活:“我心里住了个人,现在有人要把他带走。”
“哦,那人是谁?”面对李凤凰的直接,韩少清却有意回避。
李凤凰笑着摇头道:“少清妹子,别装了,你知道。这春暖花开无限好,你我却挑了同一根寒枝,谁又要瞒着谁?”
这份爽快洒脱,是韩少清永远没有的。她面对着敞开了心扉的李凤凰,竟半晌没有话说,沉默了许久以后才悠悠开口:“他要走了?”
“是啊,他就要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带走了。”李凤凰这话有些唏嘘。
把周正带走是她一直想做的。
可她说了许多,想了许多,只因为仍有牵挂,这心中愿望一直未能实现。却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姑娘,用一通乱打乱杀的苦肉计给搅和了,这叫她如何不着恼,如何不唏嘘?
“那一定……是个很好的姑娘吧……”韩少清仍在笑,但其中的惨然意味,已不是那不由衷的笑容可以遮盖的了。李凤凰的一句话,让她想起了很多,想起了她的寡妇身份,想起了那因苗阜而来的无妄之灾。
她心里的痛不比别人少,但她习惯忍着,不说出来。
没料想李凤凰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猛地抬起头来,惊呼了一声“什么”!
“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耻辱……若那姑娘是个良善之辈,我也没脸和她争,我也没脸到你这里来!可她是吗?她不是!”随后,李凤凰便把她从韩老板处听来的,还有自己所见的种种都说与了韩少清听:“那姑娘十一二岁,却有双老狐狸似的眼珠子。说话做事,看似是一团乱,却次次件件都打在周正的命门上。我与她说过话,怎么看她便怎么不老实。周正跟她走,我一百个不放心。”
“这话可当真?”听了李凤凰的话,韩少清心里有些犹豫。
真说起来,她也放心不下周正。就像木婉清因爱生恨,撇下了段誉,却终究还是要回来。惦记了便是惦记了,喜欢了便是喜欢了,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李凤凰看了韩少清为难的表情,知道有戏,连忙往里又添了一把火,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我这回是来诓你的,便叫我口吐鲜血而死!”
她二人自幼相识,对彼此的语气、习惯都熟悉得很。对方字里行间有半句虚言,脸上神色有一丝不对,彼此都能感应得到。此外,韩少清还知道李凤凰性子高傲,一贯对赌咒之类的事嗤之以鼻,觉得过于俗气。这一回她肯赌咒,便绝无说谎的可能。
可纵然不用担心被骗,韩少清却还是有所顾虑。
“我……我去合适吗?”上一回破鞋事件闹得满城风雨,无论是她还是周正,都受了很大的压力。他二人的名声,也因这事而严重受损。
甚至有无聊的人士,从他二人这事上,编了个说书的小段子。这个段子在平江府的酒店里,至今仍偶有听闻。
这对韩少清而言,实在是一个过大的打击。哪怕到了两个月以后的今日,她还是不能放下……不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周正。
如果说她是个孀居的寡妇,打定了主意在韩府里古卷青灯地过,这虚名于她倒真的没什么关系了。好听难听,她也没什么机会听得到,更不要提什么影响。
可周正还年轻,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正是要大展宏图的时候。这雏鹰还未展翅,就和俏寡妇什么的联系在一起……
这世上对女人有名声的要求,对男人其实也是有的,只是宽松些。可若是年纪轻轻便落了个好色无耻、风流浅薄的名头,那一个男人便是再有才能,也终究是矮人一头。
其实大家想一想也就明白了,纵然是在开放了许多的二十一世纪。若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和一个俏寡妇勾勾搭搭的,是不是影响极坏,是不是很容易招来旁人非议?
更何况这是在男女之防极严的大卫朝,在二十一世纪的一千几百年以前!
眼见韩少清已经动了心,可还是做不下决定,李凤凰春山微蹙,再次开口。可这回却不再是好言相劝,反倒是“口出恶言”。
李凤凰提起音调,摆出了自己泼辣的一面,说道:“韩少清,我恨你!我恨了你六年,恨了你家六年,恨得我锥心泣血,恨得我夜夜难眠……你当我进这门容易吗?”
韩少清默然不语,蕊儿想上前分辩,却被她给拦住了。
“我今天来你府上,是来争取我的幸福,来争取我的明天。哪怕要因此面对很多不堪的过去,我也不怕。我不怕这夜晚变得更深,因为我相信,明天的太阳远比今夜的星闪亮。只要能看到太阳升起,任一夜冷风吹遍,我都觉得值得。韩少清,我一直觉得你与那些蠢物不同,你不会叫我失望吧?”
“可是……”
“别可是了,你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和周正的事,你以为瞒得过谁?你想守贞,早该去死。既然你活到了现在,那就想想怎么好好的活。别在人间过得孤苦伶仃像片浮萍,下到九泉在阎王面前翻起旧账,反倒欠了两个男人的情!”
“你说什么!”蕊儿再也听不下去了,纵然是自己的小姐拦着,她仍是冲着李凤凰叫了起来。
“我说什么,你家小姐清楚,或许你也清楚。这笔账最好在人间就还清,拖到九泉之下还的话,我看你难免还要赔半辈子惆怅做利息!我们都是女人,这笔账都会算,不划算的!”
说完这段话后,李凤凰没再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站在了一旁。韩少清则闭着眼,沉默了许久。最后当她终于再睁开眼,幽幽一声叹:“你咬我怎么做?”
ps:感谢九天炎羽和小老周两位朋友的打赏。
ps:本章三千四百字,今夜还有一更。接下来一周内,会把之前欠下的全部还完。
ps:本友群,一笑而过,438379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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