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的倒计时

以前，莎莉不止一次地旁观过，这个叫艾达文的黑发魔法师通过观察星象编写出未来二十年，甚至未来一百年的历法，令她难以理解的是，不论二十年，还是一百年以后的星象，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模样，都是在深蓝色的夜空中，一堆一堆的小白点，像一个调皮的孩子用粉笔在黑板上乱点乱画似的，毫无章法可言。

可，艾达文竟能把这些杂乱无章的小白点，左右相连，上下呼应，组成一个一个形状各异的图案，这些图案正好把整个星空分成了八十八块。当然，要在星星群里看出具体的形象来，确实需要有点想象力的….

“蓝晶星现在的位置….恩，位于底星与右星所夹的区域内，与底星大约呈三十度角…”艾达文用手指在星与星之间测量着距离与角度，“圣十字架座现在处于银河以东，靠近三角座28度…也就是说，”艾达文几乎脱口而出，“现在的时间是，星历范约克84年8月13日22时31分。”

“现在，记好这张星象的模样。”

莎莉点了点头。

蓝晶星周围有一群又一群的星星，也就这样子了。

“那么，同样的位置，同样的22时31分，”艾达文默念魔法语句，使魔法书的魔力注入到水晶桌中，“这，就是五千年以后，你抬起头，望见的星空。”

只见，水晶桌里的群星，好像受到了某种召唤，几乎在同一时刻，跃出了水晶桌面，接着一个挨一个徐徐上升，最终停留在高于莎莉两个脑袋的位置上，重新组成了一个新的星象。

莎莉睁着大眼睛，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不敢相信，这些平日里所见的一个个白点，竟然变成了一个个银白的小球，在眼前悬浮着，闪亮着，像一颗颗光洁的珍珠。

“和今天的星象区别很大吧。”

“恩，很不同，”莎莉伸出小巧的手儿，轻轻捏了捏半空中的一个银色小“星球”，“星星圆多了，而且手感也不错。”

“．．．”

“我是让你‘看’，而不是‘摸’．．．”艾达文有些无奈地说，“大体观察一下，这群星星与刚才有什么不同？”

“我不懂什么星星的排列方式啦，什么星座与银河啦，要我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莎莉很认真地盯着星象中央的区域，“蓝晶星好像孤独了很多，没有多少星星陪着它了。”

原来，在星象中央，圣十字架座那正十字的形状，赫然在目，不需要特意的寻找，不需要在心中事先规划出十字形状，一眼看去，在空旷的星空中，蓝晶星和组成十字形的四颗亮星，闪闪发着星芒，明亮而清晰。

“对，圣十字架座内只剩下了蓝晶星，以及组成四个顶点的亮星，其余的那些碍事的杂星，全都不见了，而其他星座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有的星座整个都不见了。”艾达文略显忧伤地说道。

然而，莎莉却不以为然，“这也没什么的，兴许那些跑掉的星星，都去度假了，过个十年、二十年就都回来了，而且，星空变得这样也挺好的，人们就不用费心费力去找圣十字架座了，它那么明显，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多好！”

“那是你，对于我们占星者来说，这么容易找到圣十字架座不见得是件好事。”

“哼，你的眼神好，像猫一样，一到晚上直放光。”莎莉嘴上并不服气。

“哈，我知道了，”莎莉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高兴起来，“我知道了，五千年后，连小孩子都能找出夜空中的圣十字架座，意味着，到那个时候，你们占星者就会失业啦，每个人都能观星象，算时间，人人都是预言魔法师！”

“你知道，圣十字架座在占星者的眼中，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着来自星辰的问候，代表着星星之间的私语。”莎莉故作深沉道。

“不，它只表示时间。”

“切，这个我当然知道。”

“神的时间。”

“神？它也需要看时间吗？”

“时间，这东西，只有人类需要，不过…”艾达文下意识地抓着乌黑的头发，语气悠长地说道：“我认为，圣十字架座如此有规律地运动，不是偶然的，它给我们传达的关于时间的讯息，有可能是神刻意安排的。”

“恩？”

“你觉得为什么现在只有少数人能通过占星魔法，而找到圣十字架座？”

“因为占星魔法很深奥呗。”

“我换个问法，人们在什么情况下。才觉得时间的珍贵，时间的稀缺？”

“当然做自己的喜欢的事情呗！比如说，啃烧鸡脖啦，试穿新买的衣服啦”莎莉吞了吞口水，好像真的看见一盘又一盘红烧得直流油的鸡脖子，“干这些的事情的时候，真想让时间停止下来，好让我慢慢地，仔仔细细地享用。”

“你这是时间错觉，只是一种个人的情绪，要想感悟出时间的意义，”艾达文顿了顿说道，“只有看清生命的终点，才能觉察出时间流逝得是那么快，那么得不留情面，才觉得一分一秒都是值得争取的。”

唉，又在讲大道理了…

莎莉有些不耐烦了，她最爱听的是艾达文为她描绘星座的样子，这个星座像什么，那个星座为什么以动物命名，而不是，讲些时间啊，方位啊，运行规律啊，这么抽象的东西。

“现在，人类对魔法的认知还很肤浅，世界上还有大片大片的蛮荒之地，所以，神认为人类不需要知道时间，”艾达文像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注意到莎莉脸上的苦闷表情，“而五千年后，当全世界被神的光辉覆盖，当人类可以为所欲为地使用魔法时，神认为时机成熟了，就把时间标尺―圣十字架座，展现在每个人的眼前，这样就等于神告诉人们说，人类，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什么倒计时？”莎莉顺着艾达文的话问道。

“魔法末日的倒计时。”

“唉，我说亲爱的，人们说占星者都患有幻想迫害症，成天担心明天是不是发洪水啊，是不是大地震啊，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而瞎操心，这回，我可知道了，人们说的没错。”

“是的，魔法末日是我的推断，但，今天，咱们就能见证其正确与否。”

“呐，怎么见证呢？好玩吗？”莎莉来了精神。

艾达文眉头紧锁，语气凝重地说：“这可不是玩的事，如果我猜对了…唉，宁可我猜错一次。对了，莎莉，我有点饿了。”

莎莉对话语的突然转变有点意外，但随后反应过来，“恩，好，我去拿些苹果来。”说着，轻巧地艾达文的胳膊下穿出，蹦蹦跳跳地走出星辰大厅。

艾达文回头注视着莎莉远去的背影，当莎莉那小巧的身子消失在星辰大厅门外时，他立刻打开魔法书，翻到倒数第四页，并从魔法袍的衣兜里掏出一杆有着慧尾状羽毛翎管的精致羽毛笔，在半空中的蓝色星芒里沾了一下，提笔，凝神，在洁白的书页上面飞快地书写起来。

一行又一行。

一段接一段。

一笔连贯而下，毫无停顿。

不一会便密密麻麻写满一篇，艾达文大气未喘，眼皮未抬，一把把书页“啪”地翻了过去，在背面接着奋笔疾书。

这时，汗珠从艾达文的额头渗出，滑过消瘦的脸庞，在滴落到地面的瞬间，又有一页写满了。

当蓝晶星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缓慢地向左移动了一步，艾达文已经写满了三页纸，整整三页的魔法语句。

这时，艾达文扔掉手中的笔，双手撑在水晶桌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亲爱的，好吃的来了。”不知什么时候，莎莉已经手捧木盘，亭亭玉立在一旁，而木盘上则整整齐齐码放着一片片苹果果肉。

“莎…莉，莉莉！”艾达文满脸通红，兴奋异常，也不顾形象了，拍着莎莉的香肩，喊道：“生命之树太强大了，借助它的力量，我能，我能看到一万年以后的星象！”

只见水晶桌上的魔法书，散发的深蓝色的光辉，与半空中星象的星芒，交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