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歌再次深入,没有云雾,沟壑下却犹似在云雾之中隐着,看不真切。●⌒,
随着周遭气温的逐渐升高,晦暗之下,在他眼里看来,更像是在通往地心深处,沸腾着滚烫的似血岩浆。
他额上汗涔涔,如水流下,全身的黑衣都浸湿了,紧贴在肌肤上,布料特殊但却也抵御不了这止不住的酷热,似乎那股燥意是烧在他干涸的胸膛,由内而外。
身子侧行于绝壁,身边的空气都仿佛有了灼烧至扭曲的趋势,他下去的速度越来越慢。不用以眼睛去看到源头,姬歌却清楚知道。
这是火的呼吸,火的气息。
他每一个呼吸牵动,都有种撕裂欲焚的痛楚,胸口的空气似乎都被抽干了,在这高温环境中,手脚不禁有快要发软的感觉,苍白面孔上那双黑瞳却愈发清亮。
姬歌唇角抿着的细纹透着决绝,他没有后路可退,也压根就没有想过后退。
“唦。”
他脚边的石粉蹭落,却没有以往一样销匿不见,而是掀起了一朵灰色的花儿,身形略一下滑,脚下传来的感觉却变得一实。
落地了。姬歌心里默想到,待全身走下陡坡最后的末端,扶膝呼哧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呼吸着这热浪滚滚的空气,长时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得到一刻喘息,暂时松了下来。
等到感觉没有难受,稍稍好上一些,姬歌心神微定,抬起眼向周遭窥望去,在青涩瞳术的加持下,眼睑下微微发热,视力更甚之前,将空空落落的坑底收在了眼里。
这就是巨坑之下吗?
让姬歌有点意外的是,沟壑的底下很大,甚至比上面的柱台看上去都要大出不少,却很空旷,连一个守卫的人影都没有,漆黑隆冬,晦暗不清里也不知藏了什么。
到处都寂静无声,一时姬歌眼里竟有些微惘,不知该何去何从。
正迷惑间,他突然发现不遥远处,坑缘的一团黑暗里有点明灭不定的光华,朦朦胧胧地浮现着。
那像是在黑夜里的光,指引着姬歌着了魔似的朝那里径直走去,脚下不偏不倚,本能的想要去触碰光明。
姬歌走到一半才发现,眼前那是深入到岩层里的一个深穴,似他走过的甬道,且很高很是宽敞,容纳下多人进出毫不费力。
这样一个隧洞,却很像是被匆忙挖出,透着粗糙和狂乱,褐黄色在焦土在金红的焰光下照得通明,仿佛流淌的煌煌火焱直铺到洞口姬歌的脚下。
一阵火浪如潮般从里面吹出,差点让他一个不稳被冲昏,这个洞似乎真的接连地心,涌到鼻尖的都是带着焦炭味的熔岩气息,往咽喉里钻去。
他一咬舌头,镇定了几分,紧了紧肩上的绳,感受到背上的重量,大步向里面行进去。
入目都是金晃晃一片,明黄的光从最深处折射出来,姬歌苍白近乎透明的脸颊上被烫得泛起诡异的红晕,他仍然固执地顶着令头皮发紧的高温,一头撞进去,若是不得到想要的东西是不会归去的。
越往里走,洞里的空气就愈发稀薄,取而代之的是充塞满鼻的无形火气,姬歌眼前发黑,有了扭曲的波动。
从没见过如此炽烈的光芒,也从未如此亲身感受过如此的炎热,就好像差一步就把整个身躯放在火上炙烤,姬歌的脚下留下一个汗渍的脚印,瞬息就化作白烟,连片刻都不存,比之当初的甬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许,那甬道也只是坐落在相似地方的不远处而已。
姬歌头脑发昏,神智不清,唯一的念头就是朝里走去。随着他的一步一步,逐渐靠近了某处,体内潜藏的黑气似乎开始不安起来,似在鼓舞,似在凄厉哀鸣,总之变得极其躁动,在血管流转中翻江倒海。
他突兀发现前方走出一人,光芒太过炽盛,不得不眯成一道缝隙去看那来人,却不是黑衣人。
至少不是他想见的黑衣人,虽然同披着好像一模一样的黑衣,但他年轻而被高温涨红的脸庞无疑出卖了他的身份。
或许在多年以后,会成长成那般一致,但如今,和自己一样,在这座黑古堡的眼里,还只是年轻的新晋一批幼苗。
那人低垂着头,汗意湿透了衣襟,看样子并不比姬歌好到哪里,可他的袖口里却露出一角令姬歌眼瞳一缩的颜色。
那鲜红欲滴的,分明是一块血菱!
那人自然也发现了朝他走过来的姬歌,头一抬,眼里露出浓浓诧异,随之低下去变为冷色,应该是想不清竟然这么快就有新人在他之后进来,而且是一张他不熟的面孔。
擦肩而过之际,直到错身走过很远,两人回望的时候都已消失在各自的眼里,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举动,神色如常,就像从来没有看见过彼此。
姬歌瞅到他手里紧握着的血菱,他当然也同样在擦身的时候看到了姬歌背后的一箩筐矿料,但两个人都没有选择不明智的骤然暴起抢夺想要之物。
有眼睛就在看着,他们坚信,这种在眼皮底下的鲁莽行为形同自杀。
姬歌在碰到过那人之后,再没有看到任何一人,走过的岩层像被烧过一般,熔成无缝的铁板一块,直到在不久后走到那让眼睛无法直视的巨大光源,还有在火光旁侍立守在一旁的一位黑衣。
这是一位披上很久了的黑衣,更像是一具皮骨,已经脱不下来了。
面前的震撼场景让姬歌有些错乱,心神为之夺去,久久愕然无语,瞪大的眼眸被灼光一刺,淌下清泪来,却也没有立刻闭上眼皮。
这隧洞的最深处,是一个巨大的豁口,几乎和洞口一样大,其内犹如一片火海,通天艳红色的赤光如一层涟漪,封住了即将喷薄出来的火舌,熔岩般的金红液体在里荡漾翻涌,让人头颅巨震般的发麻。
这个深穴里的另一处出口却是另一个火焰世界的封印,难以想象如果要是一个不慎被冲破溢出,那上面的那片广袤盆地,甚至是整个山腹连累到坐落着在山巅的偌大骷髅古堡都会沦为火海,毁于旦夕间。
但姬歌双眼呆呆望着这一幕,艰难消化间居然联想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就……就好像是他姬歌在未出事前,每日每夜朝夕相对的一物,和那个无数次烧火时将柴火混着煤球塞进锅灶肚里的动作。
仿佛这山里有个无与伦比的火炉,那面前这个洞口就是那火炉的巨大炉膛!这两者之间看似毫无干系,有天差地别,但似乎本质上是有相似甚至可以说相同的地方。
熔炉,熔炉!
姬歌直到此时,才真正恍然明白过来所指究竟是什么,但却还是似懂非懂,如眼球里的一点白翳,蒙着挥不散的遮目迷雾。
这样荒唐的想法生出,让姬歌手脚不知往哪里放,暗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耸动,却消不去那股喉间的焦渴和震撼带来的异样滋味。
那按他所想,背后矿料便如同是柴火之类,焚尽躯壳让这口火海保持旺盛而不熄。
守护在此地的黑衣被面前的卑微小子冷落却并没有愠怒,而是脸上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奇诡神色,枯守焦洞不知道有多久时间,哪怕是一个好好的大活人都可以逼疯,燥意郁积下他的面孔僵冷生硬,瞳孔里透着麻木不仁,却更人觉得危险如毒蛇。
若一撩动,必会被跃起咬伤。
他半倚在那里,将全身重量都靠在滚烫的岩壁上,却似一点没有察觉灼意,狭长的眼斜斜睨着姬歌,不发一语。
姬歌登时反应过来,手心湿润,略一俯首,将背上箩筐翻身取下,放在黑衣人前,好似哑口,默默等候其发落。
“愣在那里做什么?!难道你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黑衣笑眯眯出口,说出的语气却不善,发僵的面孔仍然没有一点变化,冷漠中透着让姬歌发凉的森森寒意,瞳孔紧盯着姬歌的头顶,如毒蛇吐出了的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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